《战洱》华硕冬

1、人归暮雪时

　　姜荞想，她可能快要死了吧。

　　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在她身上，银装素裹大地，她靠在树下，树上仅剩的叶子被寒风吹得很远很远，雪色几乎覆盖了整个世界，满天都飘着鹅毛一般的雪花。

　　姜荞抱着身子，瑟缩成一团。她面容憔悴，唇齿发白，好像要和这雪景融在一起。

　　几个月前，她初来乍到这陌生的世界，急得快要哭了。

　　看着这些古代建筑，男人女人、不、姑娘公子们穿着花样的汉服，走在街市上。随处叫卖的小贩，茶摊面馆生意火爆，热热闹闹的街道与她格格不入。

　　她一不小心被人绊到地上，行人露出审视的目光，窃窃私语。

　　姜荞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会作为惩罚来到这里。

　　她只是拒绝了玩伴的邀请，一个人在家里乖乖地写作业而已啊，几乎是一瞬间的，她就莫名其妙地站在这儿了。

　　突然有人大喊：“这有小偷，她偷了小姐的钱包！”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她的穿着很古怪，不同于其他姑娘的襦裙，她穿的更似男袍。

　　奶黄色开衫卫衣和灰色长裤对于古代人来说确实过于奇怪了。

　　姜荞惊慌地看着那个小丫鬟，手足无措。

　　“没、我没有。”姜荞解释不清，咿呀咿呀地说了一会儿，汗水都冒了出来。

　　在他们看来，一定认定了她是小偷。“快交出来。”“交出来，我们已经在给你留面子了。”“……”

　　老的少的都掺和了几句。叽叽喳喳堵的她心口发慌。

　　她被逼到角落，背抵上木墙。

　　姜荞揩了一把因无助委屈留下的眼泪，找准机会转身跑了。

　　即使身后骂骂咧咧，她也继续跑啊跑。

　　直到身后好像没有声音了，她才停下，大口大口地喘气。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穿书或者穿越了。

　　她没有看过什么小说，只是经常听班里那些女生们说什么小说狗血俗套，什么新鲜好看。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穿书文。

　　在班上那群小团体里，她几乎什么都不了解，一心只读圣贤书。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打气，抹了抹挂在脸上的泪珠，没事的没事的，李月月她们都说穿书文最后都是能回家的。

　　哭不能解决问题。

　　给自己开导了一通后，她从地上站起来。

　　“咕”地一声，姜荞饿了。她揉了揉空虚的肚子。她看到这辽阔的草地，一座又一座的峦山此起彼伏，而她站在山顶，看到这别样的景色。

　　心中燃气斗志。

　　过了几周，在这期间，她挖过野菜，也讨好过餐店老板，她一步一步地跌倒，然后一步一步地又站起来。

　　然而事实情况并没有好转，她每天都很饿，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就去啃树皮，嚼野草。

　　直到今天，一对商户正在招工，她在人群中挥动双手，他们选了她。

　　那一刻，她发自内心地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商户院中洗衣的婢女笑着问她。

　　“我叫姜荞，荞是荞麦的荞。”姜荞也笑得热烈，像四月的小燕子。

　　于是，她就这样交了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渝子。

　　“喂，小姑娘，你怎么还不去喂奶？”老商户看到扫地的姜荞，大声喊道。

　　“我？我不是奶娘啊？”姜荞看着面前这位老者，有些懵。

　　“胡说，我们处招的就是奶娘，你故意躲懒呢？”

　　最后，主家娘知道了她这个刚及笄的小女娘根本没有奶喂给他们的大胖儿子。

　　“哐当——”商户院子里的大门被打开，她被两个仆人一起踢了出去。

　　丧家犬都没她那么狼狈。

　　她恶狠狠地瞪着门面，爬起来。

　　倏地，门又打开了。姜荞心虚地移开视线。

　　“姜荞姑娘，你没事吧？”

　　姜荞低下头抿了抿唇。

　　是渝子姐。她看到灰头土脸的姜荞后，“噗”地一声笑了，姜荞差点就以为她和别人一样，是来嘲讽她的了。

　　渝子姐左顾右盼，塞给她一个钱袋子。

　　“照顾好自己姜荞，还有，山上有一群道士无恶不作，你若是见着了，定要躲得远远的。”

　　姜荞愣了一下，看看钱袋又看看渝子姐。

　　明明她们还没有相处多久，她还是愿意将钱袋给她，心中有一阵暖流涌了好久好久。

　　姜荞拿着钱想做生意，却亏了一大笔，剩下的钱一直留着省吃俭用，继续流浪，熬到了一月份。

　　这是北方一年中最冷的一月了。

　　她靠在树旁，止不住地打哆嗦，双手搓啊搓，就是搓不热。

　　“好冷。”树叶差不多都掉完了，只剩个光丫丫的躯干，凄凉的很。

　　姜荞拿着空空如也的钱袋，擦了擦鼻涕。倒在了雪中。

　　她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她好饿好饿。

　　模糊的视线中，有一只略大的手伸了过来。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落下。

　　反倒是十分温暖。这是姜荞在这个世界上觉得最温暖的一瞬间，就在这一瞬间，世间无数的冷漠好像都被消融掉了，她十分贪恋，十分贪恋这温暖。

　　她落进了一个男人庞大的怀里，这种感觉，在她落魄的时候，是最不敢奢求的。

　　她倔强地睁开眼，看到了细腻雪白的肌肤，好像凉糕的颜色，被抱在怀里，她只能努力看到一对如琉璃般好看的双瞳，睫毛好长，像扇子一样。她记住了，记住了男人的样子，一辈子都不会忘。

　　男人见她瑟缩得厉害，将斗篷解下来，盖在她身上。

　　姜荞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沉沉地睡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