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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番外:风轻云淡(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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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言榕带军北上与北突对峙的事情自那日单于烨绝无意听到后便没了动静,于殷的燕国宫服全被北突的人收走了,穿了一身戎装破布,样子有些不伦不类,他在这天寒地冻的北突生活了三个多月,总算差不多适应了。可是没有想到单于烨绝体格硬朗,有练过武,怎么就适应不了,染了风寒之后没有好透,时好时坏的样子,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这头于殷自己煎了药,脸上一块块黑乎乎的,手上也沾了黑黑的木炭屑,端着一个形状有些走形的瓷碗,边走边注意盖着的布头不要被风垂落。
“主子,喝药了。”边用身体推开合着的帐子,于殷双手端着药碗走了进去,把盖在碗上的布撤了,走到床边,搁下碗,准备扶单于烨绝坐起身。
“咳咳——”单于烨绝再次止不住咳嗽了,他双手抓紧了仅有的一条被褥,背过身不愿起来喝药。
“喝药吧。”于殷伸手扯被褥,折了半天没有扯动,耐不下心来,提高了嗓音,“单于烨绝,起来喝药!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任性一词也许说的有些过重,单于烨绝的肩膀开始颤抖,许久才转过身来,板着张脸从床上坐起,他的眸子没有了往日的光彩,风寒让他体力虚弱了不少。单于烨绝伸手去端那碗药,没有用布隔热,纤长的手指被烫红了,他的嘴唇动了动,这才让人看出他被烫疼了。
“我喂你吧。”于殷自觉有些说过头了,他把布缠在手掌上,捧着碗坐到床头,一勺一勺喂他,直到他皱着眉把药都喝了下去。
单于烨绝见于殷起身要走,手指勾住他的衣服,低着头不语。
于殷理解他的心情,转身抱住他轻拍他背,用哄孩子的方式来安慰他。
“其实……我的武功被废了。”单于烨绝的薄唇张了又张,最终只说出了这句话。他的声音变得闷闷的,神情很是忧郁,“我想,如果死了就好了。”
于殷一震,他往后仰着头,捧起单于烨绝的脸仔细瞧着,心下的答案得到了印证。有些干裂的唇上下摩擦,还是决定直接问道,“前两个月,被叫过去,其实是……侍、寝?”
这个问题一出便无法收回,单于烨绝下意识的转开眼,迟疑的点了点头,声音渐凉,“武功之前就已经停滞不前,因那人身上带的香囊的影响。本来想装作无常,待有机会逃离,可在那是卫武逃走的时候,我的内力只有原来的三成。到了这里,冬天很冷,只留一点防身的能力。咳咳……不过,现在和你一般了。”
看着这样苍白的脸,嘴角佯装的笑容,于殷想到以前自己入宫时的种种,后面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如此好强的人,现在犹如被折了枝的叶子,在狂风中飘落。
“那个富额尔登……”后面是骂人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单于烨绝用手挡住,他的眸子朝帐篷外看了一眼,左右慢慢摇头。
后面的话不能说,应该是说不得。
那夜,西岑太子后秋炎参加北突的祭天宴,北突太子富额尔登主持此宴,北突皇帝抱恙在寝宫休息。燕国的俘虏被宣去服侍,每人发了套衣服,把头发扎成北突的式样,然后端酒送菜。不知是谁提议,富额尔登说为博西岑太子一笑,让人奏乐,美人伴舞。
北突的美人,后秋炎像似看不上,随口说了一句玩笑话,“原燕国的皇子各个长相不错,让他们穿了女装伴舞,可以助兴一番。”
这句话含沙射影,一旁斟酒的单于烨欢把酒洒了出来,惹得在座的人不高兴,被强行灌了一杯酒,然后在众人的起哄中被推入中央。
“跳舞!”富额尔登饮了一杯酒,开口下令奏乐伴舞。
于殷一脸惶恐,这个场面第一次碰到,北突人本就比燕国的高大许多,这样突然一起哄起来,把他们几人挤到了一起,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北突的女子脱了衣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换上了女装。然后几名衣着裸露的妖艳女子沿着酒桌起舞,见他们傻愣的站着,折回来拉着他们一同在中央晃动腰肢。
宴会到了中场,每个人的脸上染了层酒气,后秋炎端着酒樽啜了一口酒,一双眸子锁在单于烨欢的身上许久。
富额尔登有心与西岑结交,见后秋炎对男人感兴趣,便攀上了话题,“炎太子,如果喜欢就带回去过一晚上。说来这燕国的男人长得比吾国的女子还要皮肤细腻,正好也没想好怎么处置他们,要不就让他们做侍寝,倒也不错。炎太子,请先挑选,余下的就做犒赏了。”
后秋炎抿嘴一笑,手指一抬点了几个人,单于烨欢、单于烨绝还有于殷均被点中。
“单于烨欢。”后秋炎提到的第一人便是他。
单于烨欢的睫毛轻颤,他把背脊挺得很直,听见面前不远处的人问道,“现在认错还来得及。那一脚,你还真忍心踹。”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后秋炎毫不避讳,后面的话不禁引人遐想。
“额尔登太子,那日之约请不要忘了。”
富额尔登酒喝多了,被他这么冷冰冰的一句话刺激了神经,这才清醒了不少。那日把燕国的皇子送到这里,说好了是不能随便乱动,等后秋炎来了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理。当然怎么处理是他说了算,刚才富额尔登随口的提议,没想到惹来了他的不快。
当初北突被燕国打的连连败退,西岑施了帮助,虽不是派兵增援,在食物日益紧缺的时候偷偷提供了物资过来,让北突坚强的顶过了一个月。当然西岑不会平白帮人,给的条件便是一起联手,西岑要的是吞并燕国,北突不适应南方生活,相应的每年拨给北突一些物资,然后让出一部分燕国的土地,两国就此联手了。
当然个中缘由还牵扯了其他,比如说还是皇子的富额尔登借了后秋炎之手得到太子之位等等。这暗中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些复杂,现在于殷知道也就是富额尔登挺听后秋炎的话,这西岑太子看来很不简单。
“恩?”后秋炎冷冷一哼,目光停在了单于烨欢的身上,于是大家的焦点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移动。
单于烨欢咬唇,抬眼瞪着后秋炎,身上的锐气不减,“本皇子没有错。你做的事情,让本皇子很生气!”
后秋炎嘴角上扬,这笑容还真够冷的,他左手抬起点中一人道,“今晚就要他侍寝了。”
于殷一愣,那手指的方向介于他和单于烨绝之间,下意识转眼看向身旁之人。单于烨绝像是猜到他的意思,往右跨出一步,按手指恰好对上了他。
“就他了,单于烨绝。”后秋炎的话犹如千斤之鼎,落下的时候让单于烨绝猛地绷紧神经,他这才打量起对方,剑眉冷眸,鼻梁高挺,一股压迫之感迎面袭来。
“把燕国的三皇子待下去沐浴更衣。”富额尔登这会儿机灵很多,赶紧吩咐了下去。
后秋炎看似心情变好了,他侧过身在富额尔登耳旁说了几句,然后坐回原位,道,“这燕国二皇子的滋味很是销魂,床上的技术……额尔登太子可要仔细品尝一番了,哈哈——”
他们之间的话中含义在场的人都清楚,后秋炎先站起了身,眸子一转,一股冷意射向于殷,薄唇微动,只见一人过来吩咐道,“还不快去服侍你主子沐浴更衣,待会在外头候着!”
“是——”于殷吃惊,未想到单于烨绝会如此做,觉得自己又亏欠了他一分,想要救他,可想不出办法。
“那个……”于殷想到单于烨绝自那日起连着数日夜夜侍寝,一下难以启齿,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又不是女子,你不必这么难过。”单于烨绝摇头,他咳了几声,继续说道,“就那几日而已,后面虽被叫去,富额尔登见我身子如此虚弱,也就没了兴致。风寒……是因那后秋炎染的。现在终于可以解放了,于殷,当年你的苦,我算是都尝过了吧。其实二哥一直心里愧疚于你。”
单于烨绝突然提到了单于烨欢,于殷知道他话中有话,看他一双狭长的眸子若影若现闪着光芒,果然还是这样的狐狸眸子让人觉得有生气。于殷往里挪了挪,凑过去,把耳朵附在他的薄唇处,听他想要说的话。
单于烨绝的话虽轻,故意含糊不清的缺省语句,于殷还是震惊于他的计划之中。
“毕竟,我们是手足。”单于烨绝没有看到于殷的脸,却知道他所震惊的地方。
确实,谁会想到,皇室手足互相猜疑排挤,甚至相残,现在均落难了,虽然可能会相互两手,可让单于烨绝放弃皇位之争,这个是于殷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忍不住还是努了努嘴,“一直以来,主子不是为了皇位走来的吗?”
“是啊。”单于烨绝浅笑,“皇兄是个倔强的人,别看他外表,让他拉下脸来做事已经难得了,如若没有这个让步,他不会答应的。何况是让他向给了自己一巴掌的人讨好呢?”
“话虽这么说……”
“他也担心榕。”单于烨绝往后养靠,忘记了后面没有舒服的依靠点,转而平躺下来,这样仰面看着于殷。他道,“他害你进宫,这是他的不对。榕应该拿此事和他绝交过,这样一步步走来,他想要的最终还是得不到,反而害了整个国家。他有愧于燕国,有愧于父皇。我答应的事不会吃了亏,他到时会亲自向你赔罪,做的孽总该由自己承担。他说喜欢榕,也不过如此。我说喜欢榕,其实也不过如此吧。被权力蒙蔽了思考,这个喜欢就来的不够纯粹了,我有时候会羡慕你,你的……咳咳……”
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单于烨绝弓起身子侧躺着连续咳嗽了一阵,顺了气后还想继续说,于殷阻止了他继续说话,替他掩好被角,说,“你睡会儿吧。今天的药是二皇子拿来的,说是比先前的有效,还能止咳。过几日就会见效,风寒也能好透了。”
于殷端起碗转身就要走,衣服被身后的人拉住,他转头只见单于烨绝侧着身子仰着头,见于殷回看着他,松了手,人往里面挪了挪,眸子盯着床单,轻声道,“陪我一会儿吧,这床能趟两个人。我一个人……有些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