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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无声告白 ...

  •   【白鸟重新到霞谷那天,天空布满了无比绚烂的晚霞。他站在通往霞谷的黄金大道入口,恍惚中似乎又看到离去之日那孩子的笑容。

      如果能尽早一点理解平菇的那句话,他和那孩子是不是就不会白白错过?】

      谷诗是个没爹没娘的哑巴。
      他自幼生长在霞谷的教堂,从小都是干一些简单的活计勉强换取些食物糊口。

      因为他不同于其他人瞳色的眼睛,偶尔分到肉食也被其他身高力壮的孩子抢走。

      起初,他还会奋力反抗,可那些孩子恶毒又刺耳的笑声令他眼中的光一点点暗淡。

      到最后他索性不去拿那些食物,只靠一些老人都不会去碰的干窝窝头度日,渴了便用木桶去湖面捞些冰水润润唇。寒冬去教堂后面的背风处熬一熬也是能挺过去。

      再一次因为金黄色的瞳孔被人欺负,谷诗浑身疼痛躺在小巷子的角落里动弹不得,斗篷也变得破烂不堪。身上仅有的一块干粮被刺儿头抢走,那是他挑了十担子水才换来的食物。

      等下还要帮阿婆收拾蜡烛......

      盯着沾满泥土的手指,谷诗出神想着,自己的手太脏了,阿婆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肯定会心疼这样的他。

      阿婆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听大人们说她年轻的时候游历过六国,是个了不起的人。

      谷诗也想周游六国,去看看世界起源的晨岛,终日阳光的云野,静谧幽静的雨林,无尽黑暗的暮土和保存着这个世界最后秘密的禁阁。

      可他只有四翼。

      是连霞谷终点都飞不到的四翼。

      与他同岁的孩子大部分是六翼或者是七翼,甚至有人编了嘲弄他的顺口溜:霞谷有狮子,只有四个翼,又哑又没力,天天没地去。

      他并不是天生的哑巴,据阿婆回忆,谷诗是后来才被送到教堂的。那个时候的谷诗是能说话的,还会唱很多很多好听的歌,可却在几个月后突然就哑了。

      “先祖一定是嫉妒我们谷诗好看,才把声音收回去的。”

      阿婆在谷诗失去声音那晚搂着眼底无光的小狮子一遍又一遍安慰:“除了雨林的祭司,谷诗是阿婆见过最俊俏的孩子了。”

      谷诗抵着墙慢慢坐起,除了腹部的阵痛,别的似乎可以忍受。他靠在肮脏的墙上喘息,原本耀眼的白色头发现在和他金色瞳孔一样暗淡。

      他眯着眼看着巷子上空雾蒙蒙的天,心和这深秋的风一样空旷。

      “你怎么了?”

      谷诗偏头视线里出现一双勾着金线的鞋子,巷子口站着一位高挑的青年。因为背着光,谷诗看不清他的表情。

      应该是哪位大人吧......

      他没有搭话。

      可青年似乎不在意他的抗拒,走近将脏兮兮的小狮子抱起,温暖的手覆住他冰冷的额头:“醒醒,怎么睡了?你家又在哪里……你的手在流血?”

      谷诗第一次睡到这么柔软舒适的床。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上面的泥点被洗的干干净净。就连身上的衣物也换成了浅白睡袍。

      虽然只是吟游艺人的流动帐篷,可帐篷内的精致程度不亚于教堂的装饰。谷诗掀开轻薄的毛毯下床,脚触碰到的地毯是他从未体会过的触感。

      “哎呀呀,你怎么不穿鞋子就下来呀?”清悦的女声响起,一位梳着麻花辫的女生端着盆子挑起门帘走近,“白先生说你的伤还没好,别再着凉啦!”

      她一只手利落地扛起茫然无措的小狮子将其塞回床上,另外一只端盆子的手稳当的一滴水都没有撒出来。

      谷诗目瞪口呆:“......”

      “我叫书丛,是乐队的首席搬运工,你叫什么呀?”

      谷诗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头。

      书丛一愣,面前这位粉雕玉琢的男孩竟然是个不会说话的,她本以为白先生带回来的孩子都和身边的人一样有个一顶一的好嗓子。

      她偏偏头,试探性的询问:“那你会什么乐器呀?”

      谷诗接着摇头。

      “会编曲吗?”
      摇头。

      “会跳舞吗?”
      摇头。
      “......”

      白先生是不是父爱泛滥,又从路边随意捡回来一个小孩吧?!

      书丛不再询问,只是默默地将毛巾拧干搭在盆边:“白先生说你有些发烧,记得用这条毛巾冰冰脑袋。等白先生演奏回来了再决定你的去留。”

      说罢,女孩将毛毯再次为谷诗盖好:“不要乱跑,你身上还有伤。”

      书丛打起帘子出去了,空荡荡的帐篷又只留谷诗一人。

      那个人......是叫白先生吗?

      谷诗努力回想他的样子,可除了昏迷前闻到的淡淡花香,他对白先生的面貌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白先生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另一边,书丛急急忙忙跑回放置乐谱的帐篷,一位青年正坐在乐谱堆中整理这次演奏需要的曲目。

      书丛风风火火带倒不少门口没来得及收拾的卷轴,在噼里啪啦的声响中青年投来能杀死人的视线。

      “呃...这次是真的有急事啦!”书丛吐吐舌头,一脸心虚。

      在青年怀疑的目光中,书丛神神秘秘靠近压低声音:“白先生带回来的小孩子是个小哑巴,他长得和之前走丢的狮狮一摸一样。”

      青年将额头垂落的发丝再次往后捋,讥讽的眼神落在手中的卷轴:“怎么?得不到正主又找了一个替的?”

      书丛辩解:“那次狮狮走丢真是是个意外!谁知道冥龙会突然从山那边跑到这里。”

      “这几年白先生找的替身还少?”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两人的痛楚,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瞬间冷却下来,书丛咬紧嘴唇:“如果狮狮在,白先生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吧......”

      青年放下手中的卷轴,眼底的冷漠下是更深沉的痛楚。他亲眼看到冥龙朝那孩子撞去,冥龙巨大的咆哮声和白先生的怒吼,那个夜晚是他们所有人的痛。

      也便是从那天起,白先生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对谁都还是温温柔柔的笑着,可那些笑意从未抵达过眼底。像狮狮的孩子找了一个又一个,他们也从最初的欣喜若狂到现在的麻木,那孩子成了白先生的禁忌。

      书丛沉默,如果那孩子现在能活着,应该也有刚才那个小哑巴一样大了吧?

      “......你刚才说,那个孩子是个哑巴?”

      书丛抬头,青年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狐狸面具下看不清他的神色,唯有泛白的骨节暴露了他的情绪。

      “他现在在哪?”

      书丛听到他压抑而颤抖的声音。

      “白先生的帐篷。”

      她拉住表演家的衣袖,盯着面具上的红白纹路缓慢又坚定开口:“他和那些孩子都不一样,你看到他便会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

      青年匆匆离去,书丛逃过一劫般呼气。虽然那孩子的衣服不是她换的,但拉扯间肩膀露出来的红色花型胎记,她是记得的。

      小小的、猩红的。
      是白先生最后的希望。

      谷诗又做梦了。

      梦里不再是大片黑暗与虚无,而是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十翼青年牵着他走在空旷的山上。脚边流淌的黑水似乎吞噬了所有的光芒,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只有前面人身上发出来微弱的光。

      他好像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又好像不记得。

      他好像在叫他——
      “狮狮。”

      表演家在那孩子丢了的当天发誓自己再也不会踏入白鸟起居处,但每次听书丛偷偷来报告还是忍不住去远远观望是不是他的小狮子回家。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就在他们走过三个大陆后,知道些传闻后故意守在队伍必经之路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身边总会有那么几个与狮狮差不多年纪的小孩眼巴巴盯着白先生衣摆做梦都想让白先生把自己带走。

      白鸟戴着面具,谁也猜不透这位年轻却享有极致盛誉的指挥家内心所想。他的视线落在那些各自心怀鬼胎的人身上,微微扬起的嘴角是表演家看不懂的嘲讽。

      身边像狮狮的不像狮狮的来来回回换了十几个,最终留下来的孩子除了没有狮狮身上的胎记,大家几乎都被骗了过去。只有白鸟日夜握住狮狮遗留下来的小布偶,冷眼旁观这荒唐又无趣的一切。

      再像也不是狮狮。

      他有着耀眼洁白的头发,奔跑时日光都羞愧的为他让路。他有着金黄似宝石一般的眼睛,笑起来就像圣殿最夺目的宝石。

      就这样花一般的孩子,被白鸟放在心尖上疼的孩子,却在他对冥龙位置判断失误的情况下滚落山崖......

      从此杳无音信。

      他忘不了狮狮最后无助的眼神,和白鸟绝望的咆哮。这一切快到他来不及握住那孩子朝他伸来的手,冥龙挟着狂风从所有人身边擦过。

      唯独带走了狮狮。

      他看到床上蜷缩的谷诗,在千人舞台上都不曾怯场的表演家此刻紧张到像是初次登台演奏的毛头小子。

      睡袍滑落,露出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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