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遇 ...
-
顾南隅为了早点到校报到，特地起了个大早，可没想到，年级主任孙小莉和班主任王靖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便和他交代好了一切注意事项。内容无非是好好学习，努力追上差距，和同学们友好相处。但讲得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他拎着老师发的校园平面图溜达到自己教室，神情十分悠闲地抬头确认了一下班级——高二一班，这才推开了门。让他没想到的是清晨六点半的教室里居然并非空无一人。班主任老王给他安排的座位的同桌就坐了一个起大早来自习的好学生。
不过这位好学生只是面前摊着几张卷子罢了，人还在补觉。
顾南隅尽可能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到好学生旁边坐下。结果，他刚坐下，随着椅面与地面摩擦响了两声，身边那个睡得并不沉的人醒了。
顾南隅一下子僵在原地。
那男生头发稍微有点长，睡得有点乱，他捋了一把睡乱的中长发，看看旁边这人：“你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被吵醒，冷调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沙哑。
顾南隅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同学，吵醒你了。我是这学期刚转来的，我叫顾南隅。”
男生点点头，说没事，也说了自己的姓名，然后就趴回去继续睡。自我介绍只有四个字：我叫江淮。
“还真高冷啊。”顾南隅在心中给这个男生暗自立了个高冷人设。
二十分钟后，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在这个时间段进了教室，也有不少人对新同学比较好奇，来和顾南隅闲聊。本来安静的教室里突然吵闹了起来。江淮又被吵醒了，抬手抹了把脸，抬手轰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同学们看样子和他很熟，看见他一抬手便嬉笑着作鸟兽散了。
不过教室还是像个蜂窝似的喧闹。
直到老王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班，喧闹的声音才忽的安静下来。
老王先例行对新同学进行了简单的介绍，然后就开始发表长篇大论的开学感言。坐在顾南隅前面的男生忽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转头对顾南隅说：“那什么，南哥，拜托你个小事儿呗？”
“行。”顾南隅答应了。
“你同桌习惯早上来补一下小会儿觉，你看着点儿，万一哪天老王来了人还没醒，你叫一下他。”
顾南隅嘴上应着，心里却想：“这人有点风吹草动的就醒还要人看？”不过还是谢过了前桌。
前桌是个好相处的男生，叫闻捷，老王来之前四处乱窜聊天儿，挺开朗一人。
顾南隅准备了一下第一节物理课上课用的课本，趴在桌上，和他那位高冷的同桌基本一个姿势躺尸听老王讲话。
实际上他根本没听进去几个字。
他满脑子都在担忧转学的麻烦。其他师生目前看来都挺好挺热情，但就冲他这个冰雕同桌，他对这所学校的好感度就直降为负数。
不过主要这好感度还是对同桌降的。
江淮坐在最后排，完全忽视了讲台上情绪激昂地展望未来的老王，趴下继续睡。顾南屿怕他挨骂，又想到闻捷刚嘱咐他的事，轻轻地拍了拍他：“同桌，上早自习了。”
江淮丢给他冷冰冰的一个“哦”，偏过头，还是趴着。
顾南隅无可奈何地捅捅前桌：“你叫他。”
“咋啦江哥，”闻捷立马转过头去，“不舒服？还是有人惹你了？”
江淮坐起来，把校服衣领往上拉了拉，尽可能地遮住脖子，从桌肚的几沓卷子里翻出一瓶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才回答道：“有点儿感冒，头疼。”
嗓音还是有点儿哑，仔细听，还有一丝鼻音。
“我帮你跟老王说一声，去趟校医室？”顾南隅主动提议。毕竟是他打扰了江淮休息，还打扰了两次。
江淮不知是不想去还是懒得动，摇摇头，又趴下了。
顾南隅叹了口气，摸出校园平面图找校医室去了。
校医室在他们的教学楼达理楼旁边。学校的便利店也在附近。顾南隅在脑海里列着计划：“下了第一节课先去买盒感冒药，再去买瓶热饮。”结果一上课他就傻眼了。
“来，第一个同学把卷子往后传。”物理老师宋倩开始发卷子，发的时候不忘提醒着，“有多余的交上来，扣着是想再写一份吗？”
“哇，倩姐果然又考试！每学期都要摸底考！”闻捷边把卷子传给顾南隅，便跟同桌吐槽。同桌李铭写着姓名，点点头。“倩姐考试这不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么。”李铭说，“每周一考。”
顾南隅接过卷子，单手拔开一支签字笔的笔盖，写上姓名班级。他以前在北京上学的时候，摸底考一般是上一学期的内容，所以他没太上心，但倩姐的物理卷实在是丧心病狂，太变态了！居然考了高二的内容！还美其名曰附加题！
这两节连堂物理考试的课，顾南隅十分煎熬。卷子其中满满一页的内容，他只填出来一个空。那个空还是初中的基础知识点——水的密度。
顾南隅盯着那个空发了一节课的呆。
下了课，顾大学霸已经忘记去买药了，看着身边卷子写的满满当当正在悠闲转笔的同桌发呆。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对着江淮的侧脸和手呆个什么劲儿。
他呆了五分钟，回过神来，对江淮说：“我去去就回，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然后被他生着病的同桌踩了一脚。
十七八岁的男生精力旺盛，跑步速度也飞快，只用了五分钟就从校医那买好了药，买了瓶热饮。饮料是瓶蜂蜜柚子茶，不是很甜，顾南隅觉得买这个保险一点。
他踩着点儿，先语文老师一步进了教室。语文白兰老师看在他是新来的份儿上，没管他。
白兰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女老师，因为姓白且非常喜欢菜绿色，于是喜提外号白菜。
白菜翻开语文书开始讲课，毫不拖沓。顾南隅坐回座位，把药和水塞进同桌桌肚里。
“趁热，赶紧喝。”
这位看着高冷的学霸掏出袋子一看，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其实大部分人虽说和他混熟了，可多少都不太敢过分接近他，主动关心他的也没两个。
顾南隅这种强硬地把药塞给他的更是少见。今天之前，压根没有。
他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从桌肚里掏出个黑色软皮本，撕下一页，写了三个字传给顾南隅。
手机号。
顾南衣不明所以，在那三个字下面写好一串手机号，把纸推给他。对方看了一眼就收起纸条，对顾南隅说：“先上课。”
顾南隅盯着似乎在认真看课文的江淮两秒，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我能听你的话就有鬼了，顾南隅心说。
他刚点开微信，正愁干什么的时候，手机就“嗡嗡”震了两下。是他那位刚刚要了他手机号的高冷同桌的好友申请。
顾南隅看也没看就通过了好友申请。
这时，手机又响了一声。还是这位姓江的瘟神。
是一个红包。
【江】：“药和水钱。”
顾南隅猛地扭头看他。旁边这人一手在腿上单手打字，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黑板，右手转着笔，跟着记录着笔记。
顾南隅低头回复他三个问号。
【顾南隅】：？？？
【江】：？收啊。
顾南隅直接无语，就那十几块的还什么还？
【顾南隅】：我不收！
消息刚发出去，他忽然觉得语气多少有点幼稚。
【江】：……
【江】：上课。下课再说。
顾南隅赌气似的把手机丢进桌肚，手机撞在书上，没发出太大的声响。
下了白菜的课就该去上操了，每周一是升旗仪式，老王贴心地过来，给顾南隅安排了个绝妙的位置——江淮后面。两个人一米八几的个子算班里高的，于是一前一后被排在队尾。顾南隅仗着老王守着排头，逗了江淮一句：“好学生怎么上课还玩手机？”
江淮没话说，把装着手机的裤兜拉链拉上。
开学季正值初秋，气候还没怎么转凉，大部分学生都穿着短袖的夏季校服，江淮这种不喜欢穿得很厚的人也不例外。一开始他还没觉得有什么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觉身上那种感冒引起的冷越来越冷了，头也很疼很晕。说要疼炸了绝对不是夸张。
他浑身冷得好像一下从温带瞬移到了北极圈。他看高二年级主任孙主任在旁边三班视察，也不敢动。
顾南隅正努力屏蔽着校长滔滔不绝，从穿好校服扯到每天都要带好饭卡的升旗总结，就看见他同桌在前面一直在抖。
“喂，怎么了，冷啊？”
江淮这人有个毛病，自己一不舒服了就懒得理人。
“难受你去校医室啊？”
江淮装聋。
顾南隅本着“不能见死不救”的原则，脱下校服外套披了上去。虽然自己很讨厌这个高傲的学霸，但同学间该尽的义务他还是得尽到的。
还带着一丝温度的校服刚一披到江淮的身上，他就条件反射地想脱掉校服，却被顾南隅一把按住：“穿好，等会回班就赶紧吃药。”
江淮满脸不情愿地“哦”了一声，穿好校服外套：“管的真多。”
“是是是！行行行！好好好！”
江淮在回教学楼的路上，内心百感交集。虽然这位新来的同桌看起来非常烦他，且本人就很烦人，但该说不说，关键时刻倒……挺会照顾人。
他纠结片刻，在手机上打了两个字。
【江】：谢谢。
顾南隅当然不知道江淮内心纠结的想法，只见这人趁着下操回班走廊的一片混乱掏出手机给他道了个谢。
顾南隅看了一眼信息就匆匆收起手机，三步并两步凑到江淮跟前：“这点小事儿用不着谢。你手机别被孙主任收了。”
江淮突然觉得这人还不错，收起手机：“雷达不会。只要上课不用她就不管。”
“雷达”是孙主任的外号。孙主任查手机一查一个准儿，像安了雷达，有人这么吐槽了一句，后来不知经了哪个大嘴巴的口，便传开了。
他刚说完这话，孙大雷达就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江淮：“……”
不过好在她没看到手机。
李铭眼疾手快，一把拽人回班：“你俩胆儿够肥的！雷达可不管你是上课还是下课玩手机！她昨天刚在群里说了。”
“没看见。不过现在她走了。”江淮靠在桌边，又掏出了手机。
顾南隅没绷住笑了，他点开一中家校群看了一眼，雷达还真说了。他那会儿对新学校不太上心，压根儿不看群，只觉得吵。
一个上午的功夫，顾南隅已经和大部分人打好了关系，听见李铭扯着个大嗓门宣扬着两人的光辉事迹，一帮人都围过来聊天。
青春时代的少年聚在一起笑点不知为什么总是很低，什么小事都能笑上半天。最典型的一个例子，此刻体委吕远航直接笑成了爬行动物。
上午最后一节是老王的课。老王抱着英语书一进班，就看到吕远航蹲在讲台边上扶着讲台桌腿笑个不停。
“航子！老王来了！”乌泱泱的人群顿时散了，其中不知谁提醒了吕远航一句，他这才捂着肚子笑着回了座位。
顾南隅也一样，在座位上笑个不停。
笑着笑着，突然瞟到同桌桌肚里的塑料袋，这才想起来催某人吃药。
这人身上比性格还冷，干脆把顾南隅借他的校服拉链拉到了头。他习惯让高领衣服遮住小半张脸，暖和。
顾南隅拆开药盒，把一袋药甩到江淮桌上：“校医说了，18岁以上一天三包，18岁以下一天两包。你等着，我给你拿热水。”
他从包里掏保温杯的时候，顺口问道：“你成年没啊？”
十七岁的江淮十分不爽地瞪了他同桌一眼。
顾南隅忽然觉得他这副表情挺好玩的，想逗逗他：“怎么啦？没成年？”
江淮沉默片刻：“……成年了。”
“滥用药物可不行啊。”顾南隅似乎咬定了他没成年。他边笑边摇着椅子，一只脚悬空，另一只脚踩着地。
江淮忍不住给了他一脚：“谢谢提醒，你也是。”
顾南隅差点向后倒下去，连忙用手死死勾住桌沿。他好不容易没一头栽过去，刚坐直就接着气江淮：“我成年了啊，我生日7月26号。”
“你呢？”
“11月8号。”江淮盯着顾南隅好半天，硬邦邦地憋出一句。
很明显，江淮比顾南隅小了四个月。
紧接着顾南隅的椅子就彻底翻了。
老王：“顾南隅！站起来！”
顾南隅完美地诠释了自作自受这个成语。
江淮接过保温杯，借了个纸杯冲感冒药，丝毫不理会顾南隅幽怨的目光。
最可气的是，这人喝药时面无表情。
“你没味觉？”顾南隅双手撑着桌子，偏头看他。
江淮把药的包装袋塞到纸杯里，抬手扔到教室后排的垃圾桶里：“不是苦，就是难喝。能忍。”
闻捷用英语书挡着脸，把椅子向后靠了靠，说：“你还不知道吧？江哥一直特能忍。之前还靠这个帮我骗到包辣条呢。”
顾南隅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一个个都跟江淮很熟悉，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爽。
“哦，是吗。”他装作不在意，低头看书。
余光里，江淮翻着书，好像朝他那边看了一眼。
开学第一天，老师一般都不会拖堂，很快就到了午餐的时间。顾南隅的人缘看来还不错，零散有几个男生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领头的当然是闻捷。
他上一秒刚喜笑颜开地答应下来，结果下一秒闻捷邀请了他江哥。
更让他绝望的是江淮答应了。
顾南隅没法拒绝，只得跟了过去。
他是第一天来，饭卡里没充钱，排队的间隙于是搭着闻捷的肩套近乎：“捷捷，你饭卡里是不是充了几百万啊，能不能分我十五……”
闻捷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余额：正好十五，只够吃一顿饭。
顾南隅用幽怨的目光瞪了闻捷一眼，然后硬着头皮转了身。
身后是江淮。
他看到江淮那张脸的时候，内心无声地问候了一下闻捷。
江淮无所谓地把饭卡递给他：“你刷。就当还钱了。”
“有道理。”他内心毫无负担地接过了饭卡。
午餐的时间食堂虽然嘈杂，但也比不上晚自习。一中的晚自习老师看不看班是由班主任自己决定的。老王课业繁重，于是这位中年男性便钻回办公室写教案去了。
没有老师坐镇看班，顾南隅也不写作业了，干脆摆弄起手机来。
他先是打开了微信。犹豫片刻，他还是点开了一直没有看的江淮的微信界面。
这人不光人高冷寡言，微信个人界面也十分简洁。头像是纯白，微信名是一个单字“江”，唯独微信号复杂了点——除了“江淮”的小写全拼以外，还有他的生日1108。
顾南隅习惯性地把备注名改成了他的姓名“江淮”，想想又觉得不好，这人虐我千百遍，我特么凭什么还要待他如初恋！然后在键盘上快速点按几下，改成了“瘟神同桌”。
简洁明了，合情合理。
顾南隅满意地退出了修改备注名的界面。
他忽然发现江淮发过几条朋友圈，出于好奇，就点开看了看。
他发的的内容都比较简洁，也没发过几条，一只手就能数明白。内容大多是一些生活琐事——除了前一年的年夜饭和初中毕业照这两项比较大的事，其他的就是一些日常随手记录的照片。
有一张照片顾南隅还挺喜欢的。是夕阳下的一中。余晖洒在达理楼三个金灿灿的大字上，反射出金橙色的光芒。
他悄悄点了个赞。
虽然江淮发的朋友圈不多，不过能让顾南隅感觉出来，这人其实很细心。生活中那些看似普通的小细节都能让他抓拍到。无论是朝霞粉红色的天空，还是落日照进窗口的一方橘红。
照片的构图也不错。顾南隅突然想问问他是不是会摄影。
他正翻着，身边那人突然朝他那边看了看。
顾南隅还以为江淮发现他在看他的朋友圈，立刻按下关闭键，把手机倒扣起来，试图转移话题：“看我干嘛？我脸上除了帅气还有什么东西吗？”
江淮忍住要还他一个惊天大白眼的冲动：“我只是提醒你，不要玩手机。雷达会来巡视。”
顾南隅看着他，脸上就差写着你能拿我怎么办几个大字了。
江淮立刻作势要去办公室举报他，忙被顾南隅一把按住。
“你去写你的作业，管我干嘛。”顾南隅盯着他，恶狠狠地说。
江淮示意他把手机收起来写作业。顾南隅被迫照做了。
“妈的，为什么开学第一天就碰上这么个瘟神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