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童话》筠筆

6、回城

　　“谁愿意管你。”

　　卡丽娜公主翻了个白眼，刚想坐下，又嫌弃地看了眼爱丽儿坐过的椅子，站在了一边。

　　她高傲地抬着头，说：“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不要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忘记了我们的约定，耽误我们的大事。如果她说出去是她救的你，那你怎么说服你父王和我结婚。”

　　“我想这并不影响。”埃里克的笑容彻底淡了下去。

　　他坐下，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而且，我自然有办法让她守口如瓶。”

　　“死人才不会开口。”卡丽娜公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脸冷漠，“不知道你在心慈手软什么？”

　　“我又不像你，你去了威斯特王国就不会回来了。”埃里克耐心地解释，手指把玩着茶杯，“我是伊斯特王国的王子，事情结束后，还是要回来的。”

　　这种偏僻地方的茶叶，质量果然不好，压不了一点火气。

　　“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名声总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毁了。”

　　“确实，见到你真人前，我可不知道外面盛传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伊斯特王国三王子，竟然是这么个有野心的人。”

　　卡丽娜公主嘲讽一句，然后往门外走去：“好吧，温柔善良的王子殿下，那这件事你自己记得处理好——”

　　突然，她又停下，扭头冲他微微一笑，媚色无双，说出的话却暗含警告：“不然，我也可以帮帮你。”

　　“毕竟，我们马上就是夫妻了，荣辱一体。”

　　“嗯。”埃里克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

　　昨天两个人就联姻一事意见达成了一致后，埃里克本想装模作样地和她牵个手谈个心联络一下感情——但是却被她拒绝了。

　　这个女人瞧着妩媚动人，实则娇蛮又无趣，从长相声音到身份性格其实都不是他真正喜欢的那一款，如果不是看中了她背后的利益，在他眼里她甚至不如那个小海女值得让自己上心。

　　竟然她不领情只想做个就完完全全的假夫妻，那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也懒得在她面前装绅士。

　　“行了，事情也说的差不多了，你明天记得准时过来。”卡丽娜不知道他心里的挑挑拣拣，不然非要把他骂个狗血喷头。

　　“我那个留在威斯特王国招婿的好妹妹，也不知道会给我挑到一个怎样的妹夫。”她冷笑了一声，“可千万别把父王气死了——哦！但愿还来得及！”

　　“所以我们明天必须走。”卡丽娜公主认为她说的够清楚了，又强调了一遍。

　　“知道了。”埃里克也无所谓，见她要走丝毫没有要起来送她的动作。

　　反正两人只是合作，他也没必要在她面前装绅士了。

　　另一边，爱丽儿宛如受惊的小鱼，飞快地窜出村长家，连艾莎在她身后喊她也没停下。

　　然后朝自己家跑去，路上，心情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了，结果，拐个弯猛地撞到了人。

　　她抬头一看，是大姐。

　　“大、大姐，你在这干什么？”爱丽儿面对她，总是下意识心虚。

　　“等你呀。”大姐言简意赅地说，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爱丽儿，你去干嘛了？”

　　“啊……我去找艾莎了。”她摸了摸鼻子，“突然想起点事，想和她说一下。”

　　“是吗？什么事？”

　　“就是一些聊天啊。”爱丽儿躲避她充满压迫性的目光，“她问我们这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之类的。”

　　“那你怎么说的？”大姐咄咄逼人。

　　“我、我能说啥，就把能说的都说了。”爱丽儿连连后退。

　　“那你们怎么不来问我？”大姐步步紧逼，“我想，我知道的应该比你多。”

　　“昨天她问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爱丽儿镇定下来，“等晚上艾莎回来，我让她去找大姐。”

　　“那不用麻烦爱丽儿了。”大姐微微一笑，“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你跟我换一下房间，你去和祖母睡，我和艾莎一起睡。”

　　“为什么？”爱丽儿顿感不妙，不解地反问。

　　“祖母说想你了。”

　　“啊？”

　　“我想，孝顺懂事的爱丽儿，”大姐依然是那副端庄守礼的模样，“是不会拒绝祖母和我的请求吧？”

　　“……好吧。”爱丽儿只好同意，大姐每次搬出祖母管教她，都叫她没办法招架。

　　幸好昨天晚上就和艾莎商量好了理由，而且大姐对待她，应该不至于像对待自己一样“严刑逼供”。

　　大姐没再继续试探，爱丽儿明摆着不想告诉自己。

　　而且她已经达到了目的，不怕今晚不从艾莎口里套出一些信息。

　　“爱丽儿，今天上午你捞到几个蚌了……”

　　大姐开始随意聊聊天，两人之间气氛才真正的舒缓下来，一起回了家。

　　休息够了，一家人又开始下海。时间转眼又来到了晚上。

　　爱丽儿换到了祖母房间，和祖母聊天的同时，支起耳朵听动静。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艾莎今天回来的比昨天还晚，而她今天的心情如海啸般起起伏伏，心神俱损，疲惫不堪。

　　等着等着，眼皮就支撑不住了。

　　那就明天再和艾莎说吧，然后讨论讨论她该怎么办……

　　埃里克……王子……

　　爱丽儿沉沉睡去。

　　这一觉，她又梦见了埃里克王子。梦里，她亲切地称呼他为埃里克。

　　第二天，又是六姐来喊醒的她。

　　“爱丽儿，快起来了，饭已经快做好了，就剩你了。”

　　爱丽儿揉了揉额角，脑袋有点疼：“嗯嗯……这就起……”

　　“昨天不是起的挺早嘛，今天怎么又变晚了？”五姐有些奇怪，顺嘴说，“你这是干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我没有！”

　　爱丽儿一反驳就后悔了，对着她惊疑的目光，整个人都要麻木了，开始编谎话：“亲爱的五姐，我没事。”

　　“可能是昨天换床，没睡好。你快去吃饭吧，我马上就来。”

　　“好吧。”五姐看她心情不佳，没追问，“那我先过去了。”

　　爱丽儿见她走了，一边叹气，一边洗漱收拾。

　　一个谎言，要靠无数个谎言去圆。

　　且不说她有没有那个能力，她现在都快没有那个力气了。

　　大姐太敏锐，五姐太闹挺……

　　她迟早要暴露。

　　怎么办，和她们摊牌还是等她们忘记？

　　爱丽儿一时纠结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决定先吃饭，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想。

　　等吃饭的时候，她发现艾莎不在，没多问，以为她又是起早去村长家了。

　　直到她跟着家人来到海边，在岸边远远看见，海面中心有一艘巨船。

　　那艘船规模宏大，与埃里克王子那艘不相上下，但是样式不同，不像是本国的船。

　　爱丽儿呆呆望着它，脑海里浮现出那天晚上的景象，充满了离奇曲折，还有速度与激情。

　　或许，埃里克王子立在船头看她的那一眼，就是一切的开始……

　　“那位公主的船可真豪华啊！”一旁热身的五姐也看见了，感叹道，“真想坐上一回。”

　　爱丽儿下意识回应：“是啊……”

　　“你说——”她猛然惊醒般，“你说那是公主的船？！”

　　“是啊。”五姐不明所以。

　　那一瞬间，爱丽儿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浑身血液凝固，舌头也不听使唤，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

　　“爱丽儿，你怎么了？”

　　五姐见她脸色惨白，几乎站不稳了，一脸紧张地询问。

　　“你怎么了？听得到我说话吗？！”

　　爱丽儿感觉自己的脑子被搅得天翻地覆，耳鸣目眩，与外界的联系被一层膜隔开了。

　　她恍然记起艾莎说过的话：

　　王子和那位公主已经相恋了——

　　可能过些日子就直接回王宫举行婚礼了——

　　“爱丽儿！”“爱丽儿！”

　　大姐焦急地呼喊她，用手探向了她的额头——

　　爱丽儿霍地握住了她的手，眼神逐渐聚焦在她的脸上，喃喃道：“大姐……”

　　“是我！”大姐欣喜地看着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五姐在一旁焦急地说：“你刚刚怎么了？”

　　“对啊，吓我们一跳！”其他姐姐也关切地看着她。

　　爱丽儿还在微微喘着气，但已经缓过神来：“我、我没事……”

　　“幸好今天祖母在家里休息，不然她又要担心了。”五姐说。

　　祖母年事已高，但总是放心不下她们。这两天身体状态挺好，加之爱丽儿才刚开始真正下海，便跟着她们来海边，照看一下。

　　但是对祖母来讲，还是有些负担，今早起来身体便不舒服，她们便再也不肯让她来。

　　“是啊，祖母最疼爱丽儿了。”“幸好爱丽儿没事。”其他人说。

　　大姐看了她们一眼，她们立刻安静下来。

　　她转头温柔地对爱丽儿说：“我先扶你去旁边坐会吧。”

　　“好……”爱丽儿应道。

　　她又对其他人说：“你们想休息也休息一下，想下海的下海，自己安排。”

　　“好，知道了。”

　　爱丽儿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脏正在疯狂跳动，汲取失去的氧。

　　“爱丽儿，你刚刚是怎么了？”大姐扶她坐下后，握着她冰凉却被汗浸湿的手，“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事。”爱丽儿虚弱地冲她笑了一下，“应该是早饭吃多了，刚刚热身的时候肚子有点疼。”

　　“真的吗？”大姐还是有点担心。

　　“嗯，大姐你放心吧，我没事。”爱丽儿宽慰道，“你去跟其他姐姐一起吧，我自己休息一会，等会就下海。”

　　“我再陪陪你。”

　　“不用，我真没事。”

　　“我还是不放心。”大姐说，“要不然这样，你今天就回家陪祖母吧。”

　　“祖母才是真要安心休息。”爱丽儿说，“我要是回去啊，她得担心死我。

　　“我真没事，而且啊，我这个嘴巴，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整天叭叭叭个不停，祖母都会被我烦死。”

　　大姐被她逗笑：“你这个嘴巴确实多话，也就你五姐能治得了你。”

　　“是的，吵到祖母多不好。你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好吧。”大姐没再强求，“那你多休息一会，消消食，我先过去了。我不会游太远，过一会就上来一次，你有事一定要喊我，千万不能硬撑。”

　　“嗯。”

　　爱丽儿看了一眼几个姐姐的身影，就扭头看向了海面。

　　那艘巨船已经向远方驶去一段距离，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轮廓，再过不久，就会变成一个轮廓，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就像，埃里克王子……也会消失在海女爱丽儿的生活中。

　　爱丽儿微微仰头，没让眼泪流下。

　　虽然她没问，但她不傻，她猜的到。

　　埃里克就在那艘船上。

　　还有艾莎。

　　怪不得她昨天晚上回那么晚，应该是在帮忙收拾东西。

　　不过一个才见了两次、哦不两次半的男人。不过一个一起睡了两天的朋友。

　　怎么会这么难过。

　　嗯……

　　应该就是少了一次发财的机会，少了一次分享的喜悦。

　　爱丽儿这样对自己说，不愿再去深究。

　　早知道就应该昨天和埃里克说，让他给自己一堆珍珠宝石，然后分一半给艾莎，给她赎身，让她过上好日子。

　　算了……

　　爱丽儿摸向腰间，是空的。

　　那三颗珍珠，昨天晚上又被她放在了铁火炉里，应该没有机会再拿出来吧。

　　就当是一场梦吧。

　　……

　　那真的是一场梦吗？王子他是自己臆想的吗？

　　这些天，爱丽儿常常出神，她总在脑子里反复拷问自己的内心。

　　“爱丽儿，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爱丽儿！”

　　爱丽儿抓住眼前乱晃的手，抬起头：“五姐，你干什么呢？”

　　“我还没问你干什么呢。”五姐挣开她的手，没好气地说，“一直盯着那里发什么呆，不就是一个铁火炉吗，是能盯出什么宝贝吗？！”

　　还真是。

　　对于她莫名其妙却正中靶心的猜测，爱丽儿的心态还算得上轻松。

　　无它，她这两天担惊受怕惯了，心情已经难有波动了：“没什么，我发个呆难道还要找地方？”

　　“爱丽儿，你到底怎么了呀？”五姐看见她这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很难受，跟挠不到痒痒一样的难受。

　　“从昨天开始，你就这幅表情，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出去玩吗，现在却整天闷在屋子里。”

　　“这不是来了月经嘛。”她说。

　　是的，爱丽儿昨天中午休息时发现她的月经来了，这下昨天上午的异常更有了解释。

　　也因此，这几天都可以不用下海了，也不用整天担心在姐姐面前说漏嘴了。

　　“什么嘛！”五姐瞪了她一眼，“这话说出去你自己信？”

　　“信啊。”她一脸认真地点头，目光还是紧紧落在铁火炉上。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五姐气得一移凳子，挡住她的视线，“你不是很喜欢采珠，每次都蹲在海边等我们老蚌上来，抢着帮我们开——”

　　“五姐！”爱丽儿难得强硬地打断了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那么多闲心和精力。”

　　“况且，以后还要干半辈子的事情，有什么可喜欢的。”

　　五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她说出的话：“你……”

　　爱丽儿看见她这样，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连忙挤出笑容：“五姐，你知道的，来了月经心情难免有点不好，说错了话，你多担待。”

　　“你……算了。”五姐只是说，“你要是呆在家里嫌闷，就去村长家玩吧，今天碰见蒂娜，她还念叨着你。”

　　“知道了。”

　　“那我先出去了。”五姐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多说什么，“你好好休息。”

　　“嗯嗯。”爱丽儿头都没抬，盯着柜橱里的火炉又发起了呆。

　　看得五姐是直摇头，心里犯嘀咕。

　　这到底是怎么了？

　　五姐一边思考，一边往外走，正好碰上过来送热汤的大姐，差点撞上。

　　“你这是怎么了，走路也不看路？”

　　五姐吓了个一激灵，抬头看，发现是大姐，放下心来，跟她抱怨：“爱丽儿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她说话总心不在焉的，喊她总是要喊好几次。”

　　“就刚刚，我和她聊两句，她都懒得敷衍我了，就知道盯着她那个该死的破炉子发呆！”

　　“炉子？”大姐重复了一句。

　　“对，就是冬天才能用到的那个笨重的铁火炉。”五姐又气又担心，“大姐，你说爱丽儿到底是怎么了？”

　　“好了，你别担心了。”大姐宽慰她，“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她。”

　　五姐担忧地看了一眼爱丽儿房间的方向，终归还是点了点头：“大姐你最聪明了，她也最听你的话，你要好好问问。”

　　“嗯嗯，回去吧。”

　　大姐看着五姐三步一回头地走了，敛下思绪，朝爱丽儿房间走去。

　　她在门口停下，轻轻敲门。

　　无人应，门也没锁，她便直接开门进去。

　　一进去便看见，爱丽儿果真盯着那个铁火炉发呆。
　　大姐走到她旁边，将碗递给她：“来，爱丽儿把这碗热汤喝掉，暖暖肚子。”

　　“大姐……”爱丽儿终于移开视线，抬头见是她，颇为头疼。

　　一会五姐，一会大姐，她真的招架不住。

　　“谢谢大姐。”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接过了还温热的碗，慢慢喝了起来。

　　大姐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个火炉，接着说：“你以前都是二十号左右来月经，今天才十四号，提前了一个礼拜，怪不得你肚子疼。”

　　十四号……

　　爱丽儿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什么下意识看向铁火炉。

　　还有一天就是十五号了。

　　大姐注意到，似是随意地问：“爱丽儿一直盯着铁火炉，是想用它暖身子吗？”

　　“啊……是的。”爱丽儿顺着她的话说。

　　“那不如你用我那个小手炉吧，用来暖肚子比较方便。”

　　“那还是不用了。”爱丽儿连忙拒绝，举碗示意，“我喝汤就行了。”

　　她将剩下的汤一饮而尽，然后看着她做乖巧状。

　　大姐看出她逐客之意，接过她手上的碗，却没立即走，反而坐下，跟她聊天：“爱丽儿是不是在想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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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