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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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空气有些燥热，闹哄哄的教室应混着窗外的知了鸣叫声，连呼吸一下都得汗流浃背。
江牧瘫在位置上，透过来回穿梭传动的桌椅人影，目光有一搭没一搭的落在教室最末尾吭哧吭哧朝前推着课桌的女孩身上。
女孩穿着同他身上一样的红白相间校服，没有拉拉链，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利落的高马尾，纯黑的运动裤，似乎觉得太热，一张不施粉黛的小脸微微皱着。
江牧轻笑了一下，眼里酝酿着淡淡的欣喜，少年的轮廓青涩，唇红齿白，这一笑，恰如入水沙石，搅动了一层又一层的浪花，掀开了独属于十七岁的秘密。
高二一班的大姐大在其母亲和班主任赵大爷的双重压榨下终于从良了，期末考试的成绩一出来，开学赵大爷就把圈在教室最后面垃圾桶旁边的特殊位置上的大姐大弄到正常位置上来了。
夏淼瞥了一眼离讲台一步之隔的第一排，嘴角抽了抽，这玩意儿和特殊位置有啥区别，还是六大金刚眼皮子底下……
经过了一年半的一个星期五天请七次家长和每天早上母亲大人雷打不动跟着到教室的不堪回首的岁月，夏淼现在老实了，心里一声“艹”，然后乖乖拿出书来。
新同桌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又高又瘦，不怎么开口说话的样子，夏淼往桌上一趴，什么时候才能下课啊，好想揍死尚在最后一排浪荡的逗比兄弟们出气。
“你不舒服？”
少年的嗓音温润，清清爽爽的飘过来，抬眼便对上一双黝黑的眸子。
换位置两天了，这是新同桌同她说的第一句话。
对于这位新同桌，同学一年半的夏淼没什么印象，毕竟她是一天不打架搞事就浑身难受的大姐大，活动的圈子就是教室后面那一排的不良少年。
和乖学生打交道，夏淼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头，“没。”
江牧淡淡“嗯”了一声，抬头看向黑板，颤动的睫毛掩盖了一瞬间的异样。
下课铃声一响，旁边女孩像是打了鸡血原地复活，大大咧咧的往教室后面跑。
江牧捏紧笔杆，听着从后面传来的女生肆意随性的大笑和她眉飞色舞同朋友谈起的话语。
这是她的圈子，抽烟喝酒打架泡网吧，他不喜欢，从来没接触过的圈子，他不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从未干过特别出格的事，也不喜欢混社会的人，可偏偏喜欢上的那个张扬自由的姑娘。
新同桌最近热情了很多，上课他们偷偷摸摸传纸条骂天天听写单词的秃头英语老师，下课偶尔还会聊聊游戏，夏淼很开心和他打成一片，决定污染了这乖学生。
少年藏在身后的指尖颤了颤，润声说，“你叫我江牧就好。”
夏淼哈哈哈大笑，女孩的眼睛灵动狡黠，像是浸泡了星光，“小木子比较适合你！”
江牧看着她，眸光深邃，无奈启唇，“夏姐。”
她的兄弟朋友，最后一排的人都这么叫她，他们关系很铁，形影不离，他的心里藏了深深的羡慕。
小木子越来越和她玩得来，甚至还和她相对不那么让赵大爷头疼的两个兄弟交朋友了，和他们一起去泡网吧。
花季的少年少女有些不同，男孩们聊着热血游戏，女孩们躲在篮球场边羞红了脸。
一班教室门口站了位红着眼睛的女孩，江牧皱了皱眉，看着被她硬塞过来的情书，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喜欢你。”
女孩流着眼泪，大声逼问：“你是喜欢夏淼吗？”
江牧不理她，转身想走，后面的女孩大声说，“昨天她打架是我举报的，你是不是喜欢她才拒绝我！”
正垮着一张老脸，准备回教室拎电棒揍人的夏淼刚跑上楼梯，就听见少年掷地有声的说，“老子就是喜欢她，你想怎么着？”
温润白皙的少年，笑起来带着柔软，与此刻的模样大相庭径，夏淼忽的怔住，心都跟着一颤
，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后来，夏淼发现了一丝异样，小木子对她是不一样的，很大的不一样，看她的眼神，跟她说话的语气态度都不一样，明目张胆的偏爱，特别是他看着她笑的时候，仿佛有万千柔情直逼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夏淼心里隐约萦绕着一股怪怪的情愫，她大大咧咧的不多想，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同江牧打闹。
夏淼约了和江牧比较熟悉的两个兄弟出来泡吧，江牧还没来，刘子叼着烟半开玩笑道： “夏姐，下次你约江牧出来就别带上我俩呗，感觉他有点不高兴。”
夏淼粗着神经，毫不在意道：“你玩意儿说啥，大家都是兄弟，他不高兴什么，你丫的就是欠揍！”
夏淼没轻没重捶着刘子，一边的舟子低下头，掩过眼底的异样。
整天和一群喊打喊杀的大大咧咧的中二热血少年混在一起，夏淼没觉察出什么。
“哎，小木子，你最近怎么没和刘子舟子他们浪啊？”
江牧眼神暗了暗，想起舟子看他的眼神，舟子第一眼就看出他喜欢夏淼，他也看出了舟子对夏淼的心思，为了离她更近一点，他拼尽一切强忍着他们的不屑去迎合去融入那个圈子，实际上是他连那个圈子的门都没摸到，有刘子和舟子在，真正和夏淼最铁的人看不起他。
“夏淼，明天，我们去网吧打游戏吧，就我们俩。”
面前的少年难道严肃郑重，态度带了一点强硬，俊秀的脸绷得很紧，就这样盯着她。
夏淼还没回过神，就听身后的舟子慢吞吞的说：“夏淼，明天打架去。”
这一个两个怎么都怪怪的。
夏淼应了舟子一声好，刹那间，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少年眼底的光一点一点熄灭。
“小木子，后天咱再去行不？”
舟子说他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他在夏淼心里的地位，江牧垂眸，自嘲的笑了。
江牧不知道的是，昨晚舟子就约了夏淼，讲义气的姑娘讲究先来后到。
夏淼注意到江牧最近对她冷淡了好多，心里闷得慌，有一种怪怪的情绪说不出口，还没来得及细想，赵老头一张新的座位表将两人分开，依旧是第一排，一最左一最右，中间隔了六个人加两个过道。
或许是多年班主任的经验觉察出花季雨季里的暗流涌动，换位置后，家里的老母亲对夏淼明显更加严格，成绩突突突的往上涨，而另一边的江牧，原本和夏淼一样是中等成绩，后来慢慢往下一去不复返的退。
夏淼觉得自己对江牧的感觉越来越不对劲，总是有意无意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心率也不正常，很想和他带着一块。
在高二的最后一个月，女孩明白了这种感觉是喜欢，少年的所有牵动心底的柔软和情绪。
夏淼向来是个行动派，抓紧一切机会凑到江牧身边去，高高兴兴的和他分享自己的一切喜悦，时不时撩拨他，给他送笔记，倒是对心爱姑娘没有自信的少年明显刻意的闪躲，击退了夏淼一次次告白的勇气。
满眼都是那个少年，却从不说喜欢。
撞了太多次南墙，高傲的夏淼有些犹豫了，或许他也是不喜欢她的。
高二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也是分班考试，高三要分优等生和劣等生，一局定胜负。
最后一堂考试，夏淼坐在最后一排，看了一眼写的密密麻麻的答题卡，抬眸望着前面不远处的身影。
他们在一个考场，简直是良缘！
大大咧咧笑起来眼里有光自由肆意的女孩有些紧张的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捏着一张草稿纸，上面画了一个背影。
“江牧。”
两个字，包含了女孩情犊初开的无措和爱意萌动的所有真情，所有情愫倾泻尽。
单纯美好的年纪，他们知道这是禁果，不敢碰，想要碰。
江牧眸光动了动，压抑着心里的冲动，强制镇定下来，“夏淼，等你看了我的作文，你来找我好不好。”
提到作文，夏淼眼里一亮，想到什么咧着嘴笑起来，“好，一言为定！”
女孩重承诺，所以他知道她一定会来。
赵大爷抱着语文试卷走进来，看到面前空荡荡的座位大声喊：“夏淼这死丫头又跑哪去了！上课铃都响了还不回教室！”顿了一下，他看见桌上的试卷，拿起来嘟囔，“她什么时候把试卷拿下去了，她的我要慢慢看！”
这次考试的作文题意要求是关于青春，赵大爷皱着眉看着桌上的两份作文，一个名为《女孩眼里的光》，一个名为《男孩嘴边的笑》
他冷哼一声，再一看分班表，江牧去了平行班，夏淼则留在一班当尖子生。
夏淼没有收到江牧说的作文，老母亲每天连睡觉都形影不离的死盯着她，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连舟子和刘子都慢慢疏远了。
办公室最底层的抽屉里的两张试卷慢慢被遗忘。
而同校不同班不同楼的两人突然就像两条平行线，没有再见，也没有消息，多像命运开的玩笑。
夏淼高考考的很好，去了北京上大学，江牧分数一般，留在了南方。
命运的齿轮转啊转，大一读了半学期后，夏淼收到了江牧迟来的高考恭喜，然后，夏淼无意间弄掉了他的联系方式。
大学四年，夏淼过得很平静，没有高中时代的热血澎湃和春心萌动，那个心底的少年永远留在了十七岁那一年。
所有的轰轰烈烈成了旅途过客，不再拥有。
赵大爷也不过四十多岁，当上了年级主任，夏淼忙完工作回老家过年，路过学校，突然想去看看他。
谈笑间，赵大爷像是受指示般恍惚想起什么。
八九年的光景，两条平行线没有相交，压箱底的两张试卷倒是重见天日了。
“哈哈哈，你这丫头是不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你高考能考那么好？我是感觉你们隐隐约约不对劲，我还给你妈打电话叫她守着你……”
流失在时光里的青涩的少年模样迟迟想不起来了，记得他叫小木子……
他说，他第一眼看见她就沦陷了，熙熙攘攘夹着汗臭味的人群里，女孩张扬肆意的笑，一双亮晶晶的眼照进了他心里。
他说，他课桌里的同款水笔和橡皮擦不是好巧。
他说，他远远的看着，是欢喜。
他说，无论何时，想起夏淼两个字，脉搏连着心跳的频率是一个特殊的数字。
他说，她眼里的光，便是他的青春。
他说……
夏淼捏着手里发黄的试卷，愣了许久，然后无声笑了，笑着笑着，眼角有冰凉。
原来，十七岁的她在少年眼里是这般模样，恍然如梦似幻，那份过往早已记不真切了。
——她的少年啊，高三那一年对她来说，叫做地狱也不为过，任性张扬无所畏惧的女孩硬生生被磨平了棱角，若是他在，她会不会不是现在这般得过且过。
或许，眼里依旧有十七岁时的光。
少年的书柜里，锁了一堆印着女孩字迹的笔记本，封了尘，好像被遗忘了。
——叛逆的年纪，她懵懵懂懂的喜欢上一个满眼是她的少年，后来，心底藏了灰暗。
少年深爱，隐晦，藏了锋芒，留在一个没有光的地方。
他们说再见，他们还未来得及说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