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一道彩虹》头文字D

36、第二十六章

　　陈向楠把这次登门拜访看的很重大，把自己所有的西服（其实也就两套）都拿了出来，问薛贝贝：“你看哪套好？”
　　“干嘛穿西装？看起来多死板？”薛贝贝喜欢陈向楠上次见她朋友时穿的那样，休闲的，很阳光很显年轻活力的那种。
　　“呃……这个正式。”
　　“就去我家吃个饭而已。”
　　“呃……还是正式点好……”
　　陈向楠一脸低头害羞的样子，看得薛贝贝忍不住抱住他：“你太可爱了！”
　　陈向楠的心思还在着装上，“你说哪套好？”
　　薛贝贝打了个响指，“每套都穿给我看一下！”
　　“呃……不方便……”陈向楠只有一只手，穿衣服，尤其是穿裤子，很不方便。
　　薛贝贝抱着陈向楠的右手晃来晃去，“反正没什么事，也就两套而已，穿给我看看嘛~~我帮你穿！”
　　陈向楠嘟起一个包子脸，“喔。”

　　薛贝贝帮陈向楠解扣子，他好像害羞地颤了一下，看得薛贝贝“咯咯”地笑，“瞧你！还害羞呢~那天早把你浑身上下看个够了~”
　　陈向楠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又把薛贝贝看乐了，脱了他的上衣，薛贝贝轻咬了一口他的胸膛，不等他反应，拍了一下他的脸，“给你穿衬衫。”
　　“嗯……”
　　薛贝贝给陈向楠扣好衬衫扣子，手摸到他的裤腰，滑到他裤子的前襟处，被陈向楠按住了。
　　“我自己……脱……”
　　“跟我还客气什么~~”说着，薛贝贝已经拉下他的拉链了。
　　陈向楠红着一张脸，身体贴着橱门，还装清纯呢~~
　　“抬脚！”薛贝贝拍拍他的右腿。
　　“喔。”
　　“还有这只。”
　　“喔。”
　　薛贝贝从衣架上拿下一条西裤，憋着笑看了一眼低头脸红的陈向楠，“穿裤子，抬脚。”
　　“嗯。”
　　……
　　薛贝贝把陈向楠的衬衫束进裤子，又帮他穿好外套，退远几步一看，马上被秒到了~原来陈向楠穿西装比穿休闲服好看多了！只是看到他左边那空空的袖管……薛贝贝抿了一下嘴，走到陈向楠身边，抱住他，“你穿西装真好看！”
　　“呵呵。哦对了，还有领带，你帮我打一下。”
　　听到“打领带”，薛贝贝又想拿块豆腐把自己撞死了，她不会打领带啊！当然，这也怪不得她，人家第一次谈男朋友，以前帮谁打去？
　　“呃……我不会……”
　　“呃，喔……”陈向楠不是不会打领带，也不是懒得自己动手，只是……唉！
　　薛贝贝能察觉到陈向楠脸上迅速掠过的低落，她拍拍他的脸，“来，换一套给我看？”
　　陈向楠抿着嘴，点了一下头。

　　两套衣服没多大区别，薛贝贝随便挑了一套，“就这套，我挂在衣架上了，另外一套我放进去了。”
　　“嗯。对了贝贝，你帮我看一下明天的天气预报。”陈向楠希望明天是个大晴天，那样的话，他至少还能看到一点光。但只是一点光，他就会觉得多了不少自信。
　　“喔。”薛贝贝上网查了一下，“阴转小雨，21度……”
　　陈向楠失望地“喔”了一声。

　　第二天。
　　张冰倩买菜回来，正碰到薛贝贝出去。
　　“去哪儿？待会那个谁不是要来吃饭？”
　　“我去接向楠。”
　　“还要你去接？！他是大少爷还是路盲啊？”
　　薛贝贝撅起嘴，拉了一下母亲的衣角，“妈，他看不见……待会，你千万别说瞎子什么的……”
　　张冰倩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妈还是很懂礼貌的！毕竟人家是客人嘛~”
　　“嗯，我走了，马上回来。”
　　“自己家里吃饭，不赶时间，路上小心！”
　　“嗯！”

　　陈向楠在家里正襟危坐，他很紧张。一听到敲门声，不问是谁，就去开门了。
　　“贝贝？”
　　“向楠！”薛贝贝给了一个熊抱，抱完看看他的左手，果然又戴假肢了。
　　“现在就走？”
　　“嗯！”薛贝贝拉起陈向楠的手就要往外走。
　　陈向楠停住，“等等等等，你看看，”他拉一下自己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薛贝贝打量了一下，“没问题，真帅！咦？谁给你打的领带？”
　　“小玲。”
　　“喔。那我们出发啦？”
　　“嗯。”陈向楠拿起放在门边的盲杖给薛贝贝，“这个放你包里。”
　　“拉着我的手，你还不放心？”
　　“呃……放心。”
　　“帮你收着啦~知道你要带着防身~嘿嘿~~”
　　“呵呵。”

　　走了没几步，陈向楠突然停下来问：“待会见到你爸妈，我叫他们什么？叔叔阿姨，还是伯父伯母？”
　　薛贝贝想了想，“就叫叔叔阿姨，叫伯父伯母，像拍戏一样，太假了。”
　　“喔。对了对了！给你爸妈买的东西忘记拿了！”
　　“跟你说不用买的！你又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买了还浪费呢。”
　　“一定要买的，见面礼……”陈向楠把薛贝贝往回拉。
　　回到屋里，陈向楠提起放在沙发边的两个纸袋，皱了一下眉头，很不好意思地跟薛贝贝说：“你……能拿一下吗？你把盲杖给我，我自己走……”
　　薛贝贝接过纸袋，一手拎着，一手拉起陈向楠的手：“就要拉着你走~”
　　“嗯……”

　　陈向楠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买什么见面礼好，他“如法炮制”，买了当年见张馨父母时一样的见面礼：两瓶干红和一盒珍珠粉礼盒。

　　大概一小时后，薛贝贝带着陈向楠回来了。
　　“爸，妈，我回来了。”
　　张冰倩很激动，赶紧从厨房里出来，“贝贝，你回来了！”
　　薛建华正在客厅看电视，也起身走到门口，“贝贝。”
　　薛贝贝把陈向楠往里拉了拉，“爸，妈，这是陈向楠。”
　　陈向楠有点脸红，“叔叔好，阿姨好。”
　　乍一看，张冰倩觉得陈向楠长得还真不错！可走近一看，他左脸上那块疤就显得很触目。张冰倩不由地为他可惜了一下，再看到他无神的眼睛，可惜之情又加几分，可是还是被“嫌弃”的感情占了上风，她觉得他完全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已经下好决心，晚上一定要彻底给自己女儿洗脑了！
　　出于礼貌，张冰倩热情地说：“进来坐进来坐。”
　　陈向楠轻声问薛贝贝：“要不要换鞋？”
　　“不用。”
　　薛贝贝把陈向楠拉到了客厅的沙发边，叫他坐下，然后把两个礼盒给父母：“这是向楠买给你们的。”
　　张冰倩接过礼盒，“客气客气，来吃个便饭，还这么客气！”
　　“是啊，太客气了。”薛建华应和。
　　客套话，都差不多。
　　陈向楠也跟着客套：“应该的，应该的。”

　　“贝贝，过来拿碗筷。”
　　“喔。”
　　薛贝贝一进厨房，张冰倩就把门关上了，凑近她问：“你怎么没告诉我他的脸是这样的？！害我吓一跳！”
　　薛贝贝一惊，她忽然想到还没告诉母亲他的手的事，“呃……还好，我没觉得什么。”
　　张冰倩白了女儿一眼，“好，他什么都好！”
　　薛贝贝不理会，拿了碗筷就出去了。

　　瞎子吃饭的样子，好看不到哪里去，这点，张冰倩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她看着陈向楠，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他从来不动左手的！趁着去烧热炒的当，她绕过陈向楠身边，稍稍俯身看了一下他的左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张冰倩马上死命瞪女儿，薛贝贝不敢看她，只能低头吃饭。

　　“贝贝，进来拿菜！”
　　“喔。”薛贝贝知道情况不妙，撇了一下嘴。
　　张冰倩关上门，有点气急败坏了，“你！他，他到底身上还缺些什么？”
　　“没了，就看不见，没有左手。”
　　“什么叫‘就’？！他，他，”张冰倩手指着门外，尽量压低声音说，“他比重残还重残！不行不行，贝贝，真的不行，不能再让你这么乱搞下去了。”
　　“重残怎么了？他还上班，他还养家呢！我没有乱搞！”
　　一阵焦味。张冰倩翻了一下锅，“你先出去，出去，等饭吃完了再说！”
　　薛贝贝眼眶红了，“妈，你不要为难向楠。”薛贝贝担心母亲待会出去说难听的话，不给向楠面子。
　　“知道了知道了，走走走走。”
　　“要我端什么菜吗？”
　　“走走走走。”
　　“喔……”

　　薛贝贝一出去，就给父亲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薛建华早看到陈向楠的左手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张冰倩端了个热炒出来，坐下边吃边问：“陈先生，你现在哪里高就？”
　　“呃，叫我小陈好了。我在电台工作。”
　　“那里效益怎么样？这年头还有人听电台？”
　　薛贝贝觉得母亲要开始为难向楠了，马上插嘴说：“的哥都听电台呢！没有电台，叫他们怎么活？而且我和朋友们也听呢！”
　　张冰倩给女儿一个白眼，继续问陈向楠：“照我们贝贝那么说，陈先生的工资应该很高了？”
　　“呃……不高……”
　　“多少？”
　　陈向楠想着奖金最多的时候，报了那次的金额，“两千三。”
　　“什么？才两千三？！你比贝贝大那么多，工资和她差不多？！”（薛贝贝现在的收入乱起八糟加起来，比以前增加了三百，不过也只有一千八。当然，陈向楠拿到过的最高额两千三的确也没比她的高多少。）
　　薛贝贝在一边听得急死了，死命拽母亲的衣服，但张冰倩根本不理。薛建华也拉了一下她，但止不住她。
　　陈向楠微微低下头，咬了一下腮帮子。他不怪张冰倩那么不给面子，他只觉得自己是挣得很少，无奈之下，他吐出了“还有”两字，但马上止住了。
　　“还有什么？奖金对吧？两千三是基本工资？”
　　陈向楠摇摇头，他不好意思说他全部加起来只有两千三……只能回：“没了。”
　　他刚才想说的“还有”，是“还有残疾人低保”，但他的自尊让他说不出口。而且低保只有三百，说出来也丢人！
　　“陈先生……”张冰倩还想继续让陈向楠难堪，还好薛建华猛的瞪了一眼，终于管住了老婆。张冰倩气着说：“吃饭吃饭！”

　　四个人闷头吃饭。
　　薛贝贝替陈向楠着急；张冰倩替女儿着急，薛建国替谁都急，陈向楠……他不急，他心里只有苦涩。

　　很快，饭吃完了。其实谁都吃不下去。
　　薛贝贝很早就想带向楠走了，看大家都不动筷了，擦擦嘴，对父母说：“我送向楠回去了。”
　　“陈先生，你看我们贝贝对你多好？接你过来，还要把你送回去！”
　　陈向楠回不上话，干咽一口口水。
　　“妈！”薛贝贝拉上陈向楠的手，“我们走了！”
　　陈向楠想说“叔叔再见，阿姨再见”，可他现在喉咙堵得慌，什么也说不出来。
　　“等等，”张冰倩叫住了他们，把刚才两个纸袋拎过来，拉开薛贝贝的手，把纸袋的拎手塞到陈向楠手上，“陈先生，这个你带回去。”
　　这个举动，明摆着是张冰倩要告诉陈向楠：我不接受你！
　　“妈……”
　　“陈先生到我们家来都没吃几口饭，我怎么好意思收人家的礼？”
　　“妈……”薛贝贝的眼泪在眼底打转，觉得母亲太不给陈向楠面子了。
　　陈向楠想拉拉薛贝贝的衣角，但腾不出手，只好轻声说了一声：“我们回去吧。”
　　“什么叫‘我们回去吧’？贝贝家就在这儿，她要回哪儿？！”
　　薛贝贝拉着陈向楠的袖子就要走，但被母亲突然一把抓了回来，推了进房。
　　“啪”，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陈向楠怔怔地站在门口，他的自尊被那声关门声彻底打落。恍惚了几秒，陈向楠听到薛贝贝在里面大哭大叫。

　　“妈！让我出去，让我出去……”薛贝贝急得快发疯了。
　　薛建华心疼女儿，对老婆说：“就放她出去吧。”
　　“今天你不要拦我管女儿，否则我们夫妻没得做！”
　　“……”薛建华转身就进卧室了。虽然他觉得老婆做得有点过分，但想想陈向楠的条件实在太差，为女儿着想，还是让老婆管着她比较好。
　　“妈，他看不见！你叫他一个人怎么回去！”
　　“我管他！”
　　“妈！妈……”
　　……
　　薛贝贝和张冰倩快要动手打起来了，张冰倩朝着里面叫：“老薛！出来帮忙！”
　　薛建华出来，“制服”了女儿。
　　薛贝贝哭得跪在地上，“爸，妈，让我送他回去，他看不见的……”
　　薛建华心疼女儿，又有点心疼陈向楠，他对老婆说：“算了算了，就让她去送送吧。”
　　张冰倩皱着眉头，想想自己的确太过分了，咬了下嘴唇，“去去去去！”
　　薛贝贝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一下子站起来，夺门而出。

　　陈向楠随手扔了那两袋东西，摸着墙，几乎把整个楼面走了一圈，才摸到电梯。刚才，他根本没有记路。薛贝贝冲出来的时候，他正在等电梯。
　　“向楠！”
　　陈向楠魂不守舍，没有反应。
　　薛贝贝抱住了他，“向楠，向楠……”
　　“贝……贝？”
　　“叮咚”，电梯到了。
　　薛贝贝拉着陈向楠要进去，陈向楠不进去，“贝贝，我……自己回去……”
　　“向楠？”
　　“呃……你把盲杖给我。”
　　见电梯门要关上了，薛贝贝马上按了一下按键，把陈向楠往里拉，“我送你回去！”
　　陈向楠甩开她的手，“你家就在这儿！”
　　薛贝贝抱紧他，“向楠，向楠，你别生气，别生气……”
　　陈向楠叹了一口气，“我没生气。”
　　“呃……”
　　“贝贝，把盲杖给我，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向楠……”薛贝贝知道陈向楠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她现在不敢死缠着要送他回去。
　　“给我。”
　　薛贝贝发现没带包出来，“呃……你等一下，在我包里，我没带出……”
　　“嗯。”
　　薛贝贝回到家里，做贼似的拿了包就匆匆地出来了，生怕再被母亲拦住。把盲杖塞到陈向楠的手里，薛贝贝还是吐出一句：“我送你回去……”
　　陈向楠低着头，无助地摇着，“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自己回去……”
　　“向楠……”

　　又一轮电梯来了，薛贝贝一个机灵，把陈向楠推了进去。陈向楠也没什么反应，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薛贝贝把陈向楠从电梯里拉了出来，又把他押上出租车，一直送他到家里。
　　“向楠，到家了。”
　　“什么？”
　　“呃……到家了。”
　　“喔，谢谢。你回去吧。”
　　薛贝贝想说什么，可又觉得没什么好说。
　　陈向楠旁若无人一样，把领带扯了下来，脱了外套，一会儿去卫生间洗手，一会儿去泡水，一会儿拿了个笔记本出来……
　　“向楠？”
　　“嗯？你还在啊，你快回去吧。”
　　“向楠，我帮你打稿子。”
　　“稿子？”陈向楠不知道自己把笔记本拿出来要干嘛，白天的时候，他已经全准备好了。
　　薛贝贝发现他精神有点恍惚，很紧张，“向楠，你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你回去吧，我要准备明天的稿子了。”
　　“我……我帮你打。”
　　薛贝贝正准备坐到他旁边，陈向楠突然吼了一声：“回去！”但他马上感觉到自己失态了，舔了一下嘴唇，“对不起。贝贝，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向楠……”薛贝贝的眼泪没停过。
　　“贝贝，听话，你快回去。”
　　薛贝贝抿了一下嘴，不情愿地挤出了一个“喔”字。

　　听到薛贝贝走了，李梅兰把陈向楠叫了进去，训他：“向楠！刚才你怎么了？怎么对贝贝发那么大的火？！”
　　“呃……”
　　“今天去贝贝家怎么样？”
　　陈向楠开口，却是倒吸一口气，一时答不上来。
　　“见到她父母了？”
　　“嗯……”
　　“他们怎么样？”
　　“还好……”
　　……

　　薛贝贝一回到家，就把自己锁在房里。她知道母亲要对她说什么，她不想听、不需要听。她知道自己是多么喜欢陈向楠，从大一开始就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