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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别把我当残疾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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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丁暮云哦了声,“不知道。”
杜春树沉默了会。
电话那头,他似乎在翻找些什么东西,乒乒乓乓的,似乎还有水果掉在地上的声音。
塑料袋揉来揉去,聒噪得丁暮云耳朵实在受不了了,“你在找什么?”
动静停了,“没找什么。”
杜春树说:“要不要我去帮你催一下?”
丁暮云能明显感觉出自己的脑门上已经挂了三颗汗,“……拜托,这儿又不是馆子,怎么催?”
杜春树声音轻快,直白道:“只要你想,我会有办法的。”。
丁暮云怔了怔,低下头,不安地咬着手指。脸上莫名地浮起两朵红云。
只要我想……
小少爷疯啦……
奉华医院的大股东是杜富国,以他们一家的权势,别说让她复职,让她直接做院长都行。
可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我不想。”丁暮云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裙子,裙子上的格子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她快要把每一个格子都看出个洞来。
“钱很万能,但人生来赤-裸,不带一丝铜钱味。有些东西,不是钱就能办得到的,你可以用你家的关系教训他们,但能堵住他们的嘴吗?”
“没做过的事,再怎么捏造都做不到。”
“我想用最有力的事实让他们闭嘴。”
杜春树在那头没吱声,许久未语。
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小孩,或许从来没经历过这些吧。
阿泷、小柔和顾远山听到安梦里的事儿很快就赶了过来。
他们站在门外,焦急地询问丁暮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丁暮云匆忙挂掉电话,平静地解释了一遍,阿泷听罢当即扬起拳头破口大骂,“操,妈的这个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弄梦里?他现在死哪儿去了?”
丁暮云做了个“嘘”的动作,“小点声,医院里很多病人都休息了。”
“那个男的刚刚被警察带走了。”
他们坐救护车来的时候就报了警,丁暮云和美容师都要照顾安梦里,所以还没来得及去警察局做笔录。
一会等忙完了再去。
“便宜他了!”阿泷气得牙痒痒,上牙打下牙,嘎吱嘎吱的。
急诊室内,安梦里的伤口很快就被处理好了。
一个医生探出了头,“哪位是安梦里的家属?”
阿泷像幼稚园的小孩被点了名,举着手就小跑了过去。
“那你们在这儿照顾下梦里吧。”丁暮云看向身旁的美容师,“我们去警察局做笔录了。”
小柔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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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一晚上,丁暮云终于回家。
回到家时已经快6点了,撩裙男、肥猪还有酒醉男都被绳之以法了。
起初他们一直请求丁暮云的原谅,肥猪更是,听到可能要以“寻衅滋事”的罪名起诉时,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丁暮云还是拎得清什么时候该放过,什么时候该计较,坚决不接受。肥猪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大骂脏话。
吭哧吭哧的,脸涨得通红,还真像个猪。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直起身子,点了些白檀线香。
天空已露出朦朦曙光,似明又暗的天光里,线香上的火光亮了一瞬,短暂与月光交相辉映,但很快又沉沦而去。
她闭着眼躺了会,觉得身上像有千百只蚂蚁在爬,痒得又爬出被窝。
要命。
丁暮云脑子里全是那小子。
只要她想,只要她想。
这话这么简单,但怎么这么让人印象深刻。
要不是他才20岁,她都要怀疑他对她……
呸呸呸!!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杜春树多傲一人啊,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她又不聪明,又不漂亮,脑门又大,话少不有趣,人闷得要死,一点魅力都没有。杜春树虽然腿有残疾,但应该见过不少女人。
他才不会看上她!
睡觉!
丁暮云拍了拍绯红的双颊,拉上被子,把被子盖得越过脑袋,全身蜷缩在一起,裹成一个蚕茧。
强迫着睡了大概30分钟,她的电话开始响。
滴滴滴滴。
谁啊!
我好不容易睡着的!!
丁暮云心里窝着火,很不爽地打开手机。
“喂。”她的这声喂里全是火气。
“干嘛这么生气。”杜春树难得耐心,“给我开门。”
“?”丁暮云打了个激灵,倏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在哪儿?”
杜春树的音量提高了几个分贝,“你家门口啊!你耳朵不好啊!”
“?”
少爷,您来干嘛啊?
丁暮云跳下床,用脚擦了遍床边都没找着右脚的拖鞋,索性不找了,直接穿着一只拖鞋就往外跑。
打开门,真是他。
“你怎么来了?”
杜春树没说话,裹紧衣服,直往里走。
“冷死了,你都不知道关心我的。”
“……”
杜春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可丁暮云知道。
他任性惯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平日里就像一匹野马,到处撒欢。
只要他乐意,他就做。
不会像她一样考虑许多。
杜春树像回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地往沙发上一坐,打开电视。
残疾的那条腿就这么嚣张地搭在茶几上,朦胧的日光下,白色纱布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些许朱红。
丁暮云皱起了五官,立刻走到他的身边。
“你腿怎么回事?”
“腿?”杜春树低头看了眼,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小伤,刚刚跳楼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
“你疯了?”
跳楼??他知不知道就算是个正常人也不敢随便跳楼啊?
虽然病房在三楼,不算特别高,但少说也有十米高,从上面跳下来不得骨折?
杜春树看着她吃惊的表情,噗地笑了出来,漂亮的桃花眼眯成月牙,露出少有的童稚。
“真没事。”杜春树说,“小爷身体可好了。”
丁暮云无语了。
她俯下身,在纱布上轻轻敲了敲,杜春树嘶了声,倒吸一口凉气。
腿上的遗传病是神经性疾病,不是特别大的刺激几乎不会疼。
如果他是个正常人,现在应该疼得打滚了。
看着他的伤口,丁暮云眼睛涩涩的。
喉咙里仅存的水分被攫尽,鼻头一阵酸楚。
傻瓜。
干嘛这样。
从来没人对她这么好过。
怎么会有人为了她,甘愿冒生命危险嘛。
“你到底为什么来嘛!”丁暮云压不住激动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危险,你不想活了?”
她这一嗓子,吼没了他脸上的轻松。
杜春树脸上一沉,日月星辉藏进了他的身体,眸里是黑夜。
他以同样的音量大吼了回去:“对啊!我他么不想活了!我闲得慌行不行啊?”
“妈的,老子冒着要死的风险都要来找你,你呢!”
“你他妈永远把老子当成一个残疾人!”
“……”
在幼儿园里突然晕倒,检查出腿上的病症后,他无时无刻都在自卑。
班上的小孩在他周围蹦蹦跳跳的,问他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
是不是腿不好?
更有甚至,直接拿石头砸他的腿,砸出血,血像河流一样淌到地上时,还哈哈大笑地坐在他的残腿上,问他会不会有反应。
有钱人家的小孩从不怕他的报复,大家都是世交,没有谁敢得罪谁的。
杜春树躺在地上,不愿回答,也不想回答。孩子童稚的询问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他感觉不到疼痛,但痛恨别人怜悯的目光。
你好可怜啊,生来就有病。
杜家的二少爷又怎样?腰缠万贯又怎么样?
还不是个残废。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去过学校。
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练成了刺猬的模样。一旦有人靠近,就露出獠牙和满背的刺。谁骂他,他就用更肮脏的文字骂回去,谁打他,他就找人狠狠揍他。
既然他只有钱,那他就用钱狠狠地践踏他们。
他讨厌所有人同情的目光。
丁暮云是他的医生,但她从来没有像他们也一样露出那样的眼神。
她总是淡漠无情,冷冰冰的,没有同情,也没有一丝涟漪。
在她眼里,他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他也是个正常小孩。
杜春树偏过脑袋去,眼圈红红的。
丁暮云像个木=偶站在他的腿边,她抿着唇,不知道怎么去劝慰他。
她又搞砸了。
沉默了会,丁暮云叹了口气。
她转过身,回房间去。
杜春树气个半死,这女人居然惹了他就跑了,缩头乌龟呢?
杜春树冲着她的背影,喊了声:“你就把老子晾这儿?”
她回过头,脸上终于有了丝丝情绪,“拿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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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多了,天还没彻底亮透。
乌云背后的太阳要显不显,胆小如鼠。
冬天都这样吧。
丁暮云给他简单地处理了下。其实他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有点擦破皮了。
他也是厉害,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都没事。
杜春树似乎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我是挂在旁边的水管上下来的。”
丁暮云一惊,“那水管很脆弱的,你这么一弄不是就松了?”
杜春树不以为然,“会有人修的,你担心什么?”
好吧,也是。
奉华的设备还是很好的,选用的都是进口材料,维修工也不是外包的,医院有专门的。
应该没多大问题。
叮咚。
手机里传来一则短讯。
-你好,丁暮云医生,经我院详细调查,您并无实际违规行为。很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我院将按照规定补偿您的损失。
即日复职,期待与您相见!
“……”
又要上班了。
丁暮云看了他眼,“我复职了?”
某人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真的?”
丁暮云点了点头,“嗯,我们一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