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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前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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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逐渐地涣散,血在不停地流淌,自己是要死了么?
颜靥的视线一阵模糊,她渐渐地听不到了闻景的声音。
真的好困好困,颜靥闭上了眼睛。
人的一生其实都是走马观花,在死后,人们会不自觉地回想所经历的一切。
颜靥觉得,她似乎也是如此,也是像在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她,整个人游离在她之前生活的古代之中,身体透明地看着这一切。
她看到古代一袭绛青色的闻景,策马奔腾,停在了骠骑大将军的府外,看到了闻景问向一旁的侍从,“你说得可当真。”
“回世子,奴才怎敢欺骗你,颜小姐肯定会出席这一场宴会。”
看到闻景脸上仍旧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笑,他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也看到闻景的落寞,在一众贵女的奚落中,自嘲地笑了笑。
“倒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竟然说这纨绔闻世子长得帅就行。”
“论我说,骠骑大将军才是梦中情人,这不连颜家那姑娘都经常跟他出来吃肴?”
颜靥翕动了嘴唇,拼命地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话。
她在这里,似乎是永远地伴随着闻景。
她看到闻景掏出了剑,唇上挂起来了凉薄的笑。
颜靥也看到了,那时候的自己对着奚落闻景的人开口,“圣人一向推崇人人平等,所谓的‘贵女’等身份,无外乎是虚名。”
“若再次这样出言不逊,我颜靥必定会修书一封,送予各位‘贵女’的长辈,教教礼仪。”
闻景笑出了声,他收回了剑,看着里面的人,低低地开口,“不愧是小爷我喜欢的人。”
如此自信,如此张扬的声音。
颜靥一惊,那么,闻景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
京中的流言传起。
“哎,我听说颜家二小姐昨日为那纨绔出头了。”
“老朽我也看到了,那纨绔今日还登门送礼了。”
……
颜靥那时候是很烦的,现在魂魄在闻景府邸内,看着他身着白衣,一下又一下地写下情话,重复的话,他挑选了最好看的一张装裱了起来,唇角带着笑意。
少年的喜欢最为炽热,他或许没有想到,自己写了一天的字,会被自己所爱的人丢弃。
现在想想,颜靥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他的。
场面再次转换。
一袭玫红衣的女人毫不留情地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向闻景所丢去,“闻景,你想死吗?”
杯子给他白皙的面容留下了血渍,闻景身子越发笔直。
语气铿锵有力:“如果剑不能用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在那一刻,闻景突然有了一种想法,如果皇权真的想要灭了颜家,那他覆了皇权罢了?
冯灵芝的手掌悬于半空,看了看儿子流血的额头,无法下手,“你疯了吗?闻景,你喜欢她就喜欢,为什么要拉我们全闻家的性命?”
“你知不知道我们闻家是帮皇族打天下的?为何要这样冒险?只要我们安分守己,富贵是不会跑的。”
闻景嗤笑:“富贵?娘,你还真信,爹都被辞职了,这还不够警醒吗?皇权之下,没有富贵。你把皇权当成好心人,闻氏只把我们当成了狗,不乖,直接当成牲畜给杀了。”
“颜家不也帮闻氏打天下了吗?可是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冯灵芝唇角翕动了一下,只得叹息一句:“我们会败的,所以,闻景,想帮他人之前最好是自保。”
颜靥十分赞同这一句话,所以她很庆幸,上一次颜家被抄,闻景并未参与其中。
只可惜,梦境转换得是如此之快。
她看到刀光剑影,闻景戴着面具冲了进来,去了她的院子,慌忙地去问她。
也看到闻景的视线落在自己扑在付书行的怀里。
也知晓了他落寞地离开。
目睹了他跪在祠堂,鞭子打在了他的身上。
“你就是个疯子,你以为皇家没暗卫吗?你以为皇上不知道?”
“颜家被付书行端了,都说了你别担心,颜靥不会死,早就置换了性命。”
“我们家交了兵权,你以后也还是别回来了,去边塞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宣判了闻景的命运。
冯灵芝跪在地上哭泣,“老爷,不能这样的,边境苦寒,子景只是年少无知。”
“我知道老爷你不喜欢让闻景碰权,可是也不能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原来,是这样吗?
在颜靥看不到的角落,他做了那么多。
她走了下去,看不见的魂魄陪着他一旁跪下。
从那以后,京中再无纨绔小世子,只有边境的新兵。
看着他拿着她掉落的簪子,在午夜梦回时抚摸;看着他从一开始的小兵,慢慢地帮助当地居民,也看着他触摸到了权力中心。
也看着他拿起信封,“暗阁杀手颜靥不日要来刺杀,望主上小心。”
听到他说,“所有人,全部不允许动颜靥。”
目睹了他在军帐的布置,目睹了他在自己杀他的七天后,写下的无数情诗。
他还是那个会为自己写情诗的闻景,可是颜靥却忘了他了。
颜靥记得,自己是在杀闻景之前,就死了。
死在了付书行的手上,她有些忍不住地想知道在她死了之后,闻景为什么会去杀了付书行。
少年的闻景摸着佩剑,看着这九州月色,也等待着心爱之人前来取自己的性命。
只可惜,没有等到心心念念的人,却等来了她的死讯。
身体逐渐地疼了起来,天旋地转,她再一次的跟随闻景来到了她死之地。
只是这一次,她成了一棵树。
付书行从树上跳了下来,玩弄着匕首,“你来找我做甚?”
“是想让我帮你杀那病太子?也是,闻氏皇族昏庸无道,你登皇权也是顺应民心。”
付书行讥笑,“还是你知道她已经死了,要来找我报仇?”
颜靥看着闻景站在树旁,对着付书行冷声开口,“我来取你的命。”
“你拿得了么?”付书行唇角翘起,“我还想杀了你呢,像你这样的人,一直纠缠颜靥。”
“如果不是你想带颜靥走,如果不是颜靥知晓了天下要变天,她或许会永远地留在这里。”
付书行的神色有些发癫,“明明颜家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做?”
他真的是搞不懂,他与皇权置换出来颜靥的性命,颜靥为什么一直想要平反颜家叛国的罪证。
而且,自己活着不就是最好的了么?颜靥为什么还要去蹚这一浑水?
而现在,杀死颜靥的罪魁祸首还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付书行开口:“如果不是你在京中散播传言,颜氏有后,还有通敌叛国的罪证是假的。”
“颜靥也不会走,阁主也不会派我去杀了她。”
“我也不会看到她想杀了我。”付书行语气有些懊悔,“我也不会,不会去杀了她。”
这人还真是不知悔改!
颜靥感觉自己是一棵树,都气得颤抖,掉落树叶。
树叶落在了闻景的袍子上,他一甩,落于地,语气淡淡:“你似乎永远只会站在你的角度看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颜靥为什么想要离开你?”
从一开始,逃出颜府的依赖,再到后面的依靠,最后,甚至想杀了你。
闻景不再开口,他拿起长剑,向付书行飞去。
波光剑影,来势汹汹,二人交手,难分伯仲。
付书行咬牙,“你还带人了?”
“不然呢?”闻景挡了一剑,“谁来替你收尸?”
“你掏出了她的心,同样的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剑刺向他的心脏,速度是如此得快,付书行连忙格挡。
隐藏在后面无数的人,付书行心中怒骂一声,这一只老狐狸,居然后面还安排人了,他还真的难跑出去。
谁不知闻景有一军队,武力智力谋略,以一敌百,如今……
他倒是真看得起自己。
手上的力气愈发的无力,付书行本就这几天没休息好,更是深深地懊悔自己杀了颜靥。
他手一软,匕首被打断,与此同时的是闻景的剑抵住了他的脖子。
闻景另一只手负在后面,语气一贯地闲散,“你输了。”
他用这种方式,明明白白地告诉付书行——即使是单打独斗,他还是输了。
剑移到他的胸腔,闻景语气带了几分怨,还有几分自责,“我当初应该更早地杀了你的。”
这样颜靥就不会死了。
只是找个大尾巴狼伪装得太好了。
剑刺进付书行的胸口,付书行身体逐渐软弱无力,这人真是心思缜密,居然还在不知不觉中下毒了。
付书行也不想抵抗了,如果所有人都想要自己死,那么在他杀了颜靥那一刻。
他也想过殉情。
倒也好,死了也能见到颜靥了。
闻景看着付书行不抵抗,也不心软,他刺了进去,“清风,按计划处理他。”
“是,主上。”不知何处跳出来一个人。
颜靥觉得自己成为一棵树真的好累,她感受到一股重量。
咦,居然是闻景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这是哭了吗?
这也是第一次见他哭,不对不对,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现代她被捅刀的哭,还有就是现在。
她听到了闻景低低地开口,“骗子,不是说好了,要来京都平反颜家冤屈的么?”
没有人回答闻景,只有阳光照在了阴森幽暗的树林下,像是给了他一些心灵的慰藉。
闻景突然觉得有些寒冷,他手刃了付书行,也推翻了皇权。
只是很可惜,他年少时迫切想在一起,想向她证明自己很厉害的那个人,不在了。
好像命运的轨道上注定了他们不是一条线,满地都是月光。
可惜,闻景再也看不到他的月光了。
嘉兴王朝三十二年。
闻氏皇权倾覆,帝都破,军未登基,遂令选拔,右相之子,性情淑均,德才兼备,推为新帝。
而覆灭皇权之人,饮鸩酒而亡,享年二十四岁,皇帝特此谥号“骠骑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