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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青春荒唐:清莲 ...

  •   青春荒唐:清莲

      白莲并非长在淤泥中不染尘,而是被投入污秽里仍然能够清澈。

      我和尚安恋爱了。
      当我身在其中的时候,没觉得自己是只小白兔。
      甚至在“流言风波”中,他还力挺了我,所以我对他抱有很深的感激,渐渐地便是特别的依赖。
      从第二学期开学伊始,我们便频繁接触。虽说我们不在同个组织,不过都是团学的人,算是一起共事。
      因为手头的任务增多,我去院办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遇见小尚师兄的概率同样增加。
      团学大会的时候,我们分批就坐,会议结束,我们有时候会一同吃饭。
      集体团建的时候,我们立在各自的旗帜下,可是做起游戏来,总是挨到一块。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我们走着走着,便越来越近,直到周围人都发现了端倪,我们也便不再避讳,公开秀恩爱了。
      走着走着,两颗心在靠近,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我的想法真的很天真也实在傻得要命,我喜欢师兄性子的成熟跟稳重,我喜欢他眉目里的俊朗。
      刚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会有很多小女孩的想法。
      比如称谓,别人习惯叫他“小尚”,我想着我要给他起个特别的昵称。
      师兄做事比我勤快些,在他面前,就算我想要精致,也仍然时常显得慵懒,于是我成了他的“懒小姐”。
      因着他的细致入微,所以有时候我反而马大哈得理所当然,他井井有条但是会拖慢进度,于是他成了我的“慢先生”。
      “慢先生”,叫着叫着,就更加亲昵了,变成了“小慢”。
      “懒小姐”,在我的央求下,成为他口中的“小懒”。
      “唔,慢先生,以后一直叫我小懒,好不好嘛!”我这样在他耳边呢喃,笑意盈盈,眼里发光。
      他温柔地配合我,吐着甜而不腻的气息,“好,我的小懒。”
      “小慢,小懒的小慢!”
      夜晚星空,在大城市的视野里,很少闪烁,然而我们还是会时不时坐在一起捉星星。
      我们要是在南座自习,便会等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手拉手到一课东南侧或者西南侧的小门廊边。
      我有点洁癖,他会直接坐在阶梯上,我便径直坐在他腿上。
      他抱着我,我俯身,然后一阵缱绻。
      是他教会了我如何深吻。
      我们若是晚间散步,会去南操场,那是个几近废弃的小操场,老而破旧。
      除了军训时,因为全校新生都需要场地,各学院有几次轮流在那里做训练之外,就连平日里体育课都不曾在那里开过。
      我和师兄坐在水泥台阶上,我垫着纸巾,他没有。
      我听他谈天说地,听他讲他看过的书,读过的故事,还有男孩子喜欢的那些东西。
      他跟我讲篮球,我听不太懂,然后就跟我讲他在宿舍进行的联机游戏,可我也不玩电子游戏。
      于是他转而跟我谈论哲学,好高深的样子,然而我不就是喜欢他如此深邃的目光与神情么?
      讲着讲着,我便靠在了他的肩头。
      再而后,他就又调转了话题,开启情话模式。
      很自然地,我便躺到了他怀里。
      在一起三个月之后,我也变得更加大胆起来,有样学样,真的是。
      从军训的时候,年级里就有人开始谈恋爱了,场景颇令人艳羡,我曾亲眼看见,一男一女两名同学在训练休息时,一同躺在草地上。
      而且还是晚间。
      因为当时我们晚上也很难解放,傍晚吃了饭之后就迅速集合了。
      回想那个情景,再看看身边秀色可餐的师兄,当然啦,反过来,我对他亦是貌美如花,清纯可人。
      我坏笑着看他,“我决定不那么清纯。”
      情人桥边,我对尚安这样说。
      他有些诧异地回看我,在他还没整明白我要做什么的时候,我便扑倒了坐在草丛边的他。
      这一次,我不再洁癖!
      我伏在他身上,静静望着他,看他眸意深沉。
      好一会后,他似是反应过来,扶住我的背,将我反扣在身下。
      我看着他,眼里隐不住的开心,他也笑得英邪。他一手托着我的背,一手抚摸我的脸颊,再然后,他俯下身子。
      我们如胶似漆。
      可能从远处看,就像两只毛茸茸的小狗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嬉戏打闹。
      折腾到没力气时,才彻底躺平,大口大口呼气吸气。
      我们不约而同开怀大笑,仿佛释放了全部。
      身体与心灵都如此契合,他大概,哦,不,是一定,是我想要的那个人罢!
      后来我想,我那时那般喜欢他,不仅因为觉得他沉稳,还因为我在逃避。
      我想逃避那些流言蜚语。
      我便更深地眷恋于他,就连自己都信了,一种沉迷。
      那些闲言碎语集中爆发于评优造假事件。
      并不是年终评优,也不是个人评优,而是一项集体荣誉。
      省里各高校集中在一起,参评遴选最佳学生会这个荣誉称号。挤进前三名是硬性任务,老师直接布置下来,所以我们学院全体干事都围着这次评比连轴转了好多天。
      宣传部是主力军,我们需要汇总各项内容,提交各种材料。
      为了增加吸引度,他们开会讨论的结果是,p图。我们三五次的活动,被p成了八次十次集体出游,
      邀请外地学者的两三次讲座,被p成了十余次。
      就连青春校园类电影片方在学校里举办的小型观影会,都变成了好几场,凭空多出来的就当作分拨而到。
      最搞笑的是,一位青年女作家的演讲,都变成了各学院巡回讲座。
      我们这几个干事,私下里非常反感此事,本能抗拒,可是没有办法,必须硬着头皮去做。
      经过三轮选拔,最终评选结果出来了,我们获了奖。
      大聚餐之后,流言也就传了出去。原本只是我们内部知情,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保密,不知怎的,年级里渐渐传开了,再然后整个学院几乎人尽皆知,除了少数不关心集体事务的同学。
      都知道了,宣传部p图事件。而宣传部最知名的干事就是我与顾苏苏。
      这件事她择得干净,因为她不是学生会的成员。
      仿佛我成了主谋,明明我只是个小配角,却变成了这个事情的主要责任人。
      因为事涉学院荣誉,所以秦老师暗示了多次,就此打住。
      然而,“贺静的黑历史”这个话题一旦开了裂缝,就没完没了了。
      此前的军训领奖,开学发言,都被扒拉出来,还有一些集体活动中我的镜头,也被拎出。
      再然后,我的档案也露了出来。
      所谓“老干部”,正逢区划变动,广城新增了原来的县级市丛华区,贺老头其实掉线了,降成区级干部,我还没问他什么情况呢,结果,“贺静他爹是区长”就传到了很多同学耳中。
      于是,所有关于“贺静”光鲜亮丽的地方,都有了“更好的解释”。
      我寻思着,要是如传闻所言,那我扮演的“贺静”恐怕得是个名媛,此时应该在某栋别野开趴梯罢?
      终于,我忍不住了,我也爆发了。
      我在朋友圈直接回怼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尚安坚定地站在我这边。
      他也公开发言了。
      我的负面情绪,因为尚安的支持而发生了转变。
      他反复跟我强调,清者自清。
      后来,他还是帮我暗中调查了,虽然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但是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顾苏苏能看到我的档案,在整理团籍资料的时候。
      我回想原初,复盘全局,从始至终,我们明面上的“和谐”,其实都是一种虚伪。
      莲本为清,却被蔑称为“白莲花”。
      白莲花又如何?
      谁的心中没有一枝白玫瑰?
      谁的眼前没有绽放白莲花?
      谁的头顶没有一束白月光?
      我贺静,偏就是要做那盛世大白莲!
      纯粹总归是纯粹,找不到更多黑料,拿不出指控实证,于是才会说:看哪,她是黑的!
      再好的玉,瑕疵也是这样挑出来的。
      许久之后,在风波过去,我甚至窃喜,觉得有尚安这样的师兄做男朋友真好。
      真是我的好男人。
      我想一辈子跟着他。
      最后,年终竞选的时候,他放弃了跨到学生会竞选主席团的职务。
      而我,亦选择了退出,与另外两位同学一道。
      暑假的时候,尚安前去支教,我申请跟他参加了同个支教团,一起去了清北县,省里的偏远贫困山区。
      我从来没有在农村待过、过夜。
      顶多去吃顿农家乐。
      在清北县初中,我看到的除了贫瘠就是荒凉。
      我惊讶于怎么还会有摆了二十张床铺的大间宿舍存在。
      我惊讶于怎么还会有土坑茅厕的这种东西存在。
      我惊讶于为什么同样素面朝天面朝土,这里孩子们如此面黄肌瘦。
      就连我随身携带的超市里爆款品牌小饼干,他们都没有见过。
      我贺静从小到大,第一次被贫穷与荒芜震撼到了。
      晚上,我把小慢叫了出来,没法正常洗澡,更没法正常休息。
      “慢先生,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抬头望着天,夜空里真的有最闪亮的星,还有好些颗亮晶晶。
      “抱歉阿静,或许我不该带你来这里。”尚安的眼神里带着歉疚,口吻再轻柔,我也听出了自责。
      “我愿意。”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句话,“虽然没想到,但是我愿意跟着你。”
      到白头。
      你到哪里,我便追随到哪里。
      良久,尚安冲我投来宠溺的笑容,“我的小懒,在这里真的能懒上一懒了,可以连着几天不洗澡。”说着,他伸手抓向我的腋窝,挠我痒痒。
      “唔!小慢你——”我被他逗得喘不过气来,“这么正经的谈话,都被你给破坏了!”我嘴上抱怨,心里却暗自欢喜。
      我和尚安配合得非常默契,我讲英语,他教数学,帮助这里的孩子们拓展思维。
      团里的其他同学也大都和我同样,从起初的不适应,到一周左右的熟悉,再到半个月都相处出了感情。
      三周的时间里,我只能拿木桶凑合着往身上浇水,用脸盆洗头。
      每天晚上,我都会腾出时间和尚安亲热一小下,或许我们都想要放松,让心中多出一份富饶。
      还有渴盼。
      正如孩子们渴望走出去,我亦希冀着未来。
      只是越来越觉得自己臭烘烘脏兮兮的。
      慢先生安慰我,总会说,就当作是黎明前夜罢,困难终将被克服。
      他说过最让我动容的话是:环境的污浊,改变不了你干净的本质。
      那是临离开清北的倒数第三天夜晚,下起了大暴雨,整个土瓦房底层都淹了。
      山丘里的黄泥都卷进了大水之中。
      我们需要连夜转移到地势较高的地方。
      尚安指挥着其他同学先行撤退,因为他是支教团团长。
      他拉过我的手时,我用急切的目光看着他,不想他最后一个走。“别担心我,暴雨积水严重,在这里属于正常现象,还没有到需要救援的程度,我们自己能行的。”
      我执意等他,与他共进退。
      他拗不过我,便同意了。
      我与他一同帮着其他支教老师同学进行转移,一把接一把,手抓着手,往高处走去,淌过浑浊的泥水。
      直到最后,尚安拉着我,紧紧攥着我的手,我们一点点艰难前行,我才知道原来泥泞之中的阻力竟如此之大,当然也可能是我们走得晚了,里面的情况更严重了。
      他带着我,走两步停一步,再继续,始终没有放开我的手。那瞬间我觉得,就算是为了他而死,我都心甘情愿。
      我还在想如果情况更糟糕该怎么办的时候,尚安就已经一把把我拖上了丘顶。
      “呼!”我们俩同时大呼一口气,“终于平安了!”
      我看向尚安,满身黄泥,全身都几乎湿漉漉的。
      我又看了看自己,因为他一直护着我,所以我的上半身只打湿了零星半点,不过因为也在泥泞中泡了很久,从腰间以下都是尘泥,脸上也沾染了污泥。
      我们缓了好久,尚安解开他身上的外衣——方才用来裹着我,然后盖到我腿上。
      我觉得自己浑身都脏透了,“小慢,假如我们的生活变成这副模样,你会嫌弃我吗?”
      尚安伸手抚抚我的头,“傻丫头,我的懒小姐怎么可能会一直如此呢?这只是暂时的。”
      我知道是暂时的,可是——“那现在这样的我,满身泥泞,你会嫌弃我吗?”我没有再问出将来可能的遭遇的话了。
      “怎么会,亲爱的,你是我的阿静。”尚安搂住我,在我耳边呢喃:“环境的污浊,改变不了你干净的本质。”
      环境的污浊,改变不了你干净的本质。
      我看向低处的泥流,终于明白,白莲并非长在淤泥中不染尘,而是被投入污秽里仍然能够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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