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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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娜和一众演员在舞台上进行合成排练，还是《春风沉醉的夜晚》。
“我们这个剧不是落幕了，怎么又排练上了？”她听到莹莹提出了和她一样的疑问。
新的制作人说道：“二巡马上开始了，大家抓紧时间啊！”
二巡？哪有一巡才结束马上二巡的？她奇怪地想。
这个时候，她正好随众人退场到后台。
突然听到一阵咿咿呀呀的歌声，不是舞台上的，好像从隔壁房间传来。她好奇心起，寻着歌声走了过去。
那歌叫什么名，她总觉得她应该知道，可又想不起来了。还有这音乐，分明是从老唱机里播放出来的。
她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发现这里不就是姥姥的房间嘛，小时候她跟姥姥姥爷待一块儿，这里就是姥姥姥爷的书房，姥爷去世后就成了姥姥独自看书听音乐的地方。
噢！这老唱机，也是姥姥的，难怪这歌声听着耳熟！
她正觉得奇怪，又见姥姥竟然就站在房间的窗边。她喜出望外地飞奔过去：“姥姥，你回来了！”
“姥姥，您说您都去哪儿了？我找您好几天了！”
“姥姥，您怎么看着更年轻了呢！这么下去我都快比您老了！”
她一个劲儿地跟姥姥说话，姥姥什么也没回答，只对她温柔地笑。
“姥姥，您怎么不说话呢？”
姥姥依旧带着笑，只见她双手捧着一个盒子，笑眯眯地递给尤娜。
尤娜一看，这不就是那个装着翡翠手镯的木匣子么。
她再看向姥姥，只见她又托高了木匣子，笑容满满地示意尤娜收下。
“啊！”她一声轻喊，突然睁开了眼。
“关关？”易安沙哑的声音传来，同时点亮了床头灯，他探向她问道，“怎么了？做恶梦了？”
她摇摇头，扑进他怀里：“我刚刚梦见姥姥了。”
易安轻抚着她的背，浅浅地叹气。
“你别担心，我没事。”她又往他怀里靠了靠，伸手搂住他的腰，“睡吧，你最近也辛苦了。”
为了周老先生的后事，易安没少跟着他舅舅忙前忙后，还要以外孙女婿的身份帮忙招呼她家这边的亲友，还要抽空安慰她。
自从接连收到两份噩耗，尤娜就一直沉浸在悲伤里，眼泪也快流干了，可就像关妈对她说的：你知足吧！姥姥虽然走了，可你还有易安，这样的神仙男友上哪儿找去？
易安低头吻了吻她的前额，抱着她入睡。
姥姥和周先生的追悼会已经在两天前结束了，说是一起办，其实在殡仪馆分了两个厅，姥姥的告别厅要大得多，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宾客，周老先生就只有他们几个就近认识的人，冷清清地为他送行。
遗体火化以后，易安的舅舅叫人安排了海葬的事情。按照他的遗愿，骨灰撒在了临近的海域。
今天是头七，他们去世一周了。晚上凌家的人为姥姥举行了仪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才让尤娜做了刚刚那个梦。
现在，她反而睡不着了，有一答没一答地跟易安说起了刚才的梦。
“自姥姥走了以后，我每天晚上都希望梦到她，但一次都没有。今晚是头一次，但她为什么要再给我那个盒子呢？明明已经给过我了呀。”
易安一直没出声，她以为他睡着了。
正闭上眼也打算睡了，就听易安说：“你想去看看那盒子吗？”
“哎？”
“既然梦到，不如去看看。”他又说。
这下两人都不睡觉了。
本来打算明天回上海，行李都整理好了，这时候尤娜打开了行李箱，翻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只木匣子。
“当初给我的时候我也没注意这盒子，现在看着，的确是很老的物件了，”尤娜双手捧着木盒，边打量边说道，“你说，凌晨三点，我们俩对着这个几十年前的老东西，是不是有点儿，有点儿那个啊？”
“哪个？”易安见她面露惧怕，便从她手里接过了木盒，“你害怕？”
“也不是害怕，姥姥给我的镯子，上面还有她温度呢，只是这盒子太老了！我现在看着它慎得慌！”说着她打开了盒子，取出手镯在晕黄的灯光下细细打量着，“这成色可真美啊！”
见易安还把那木盒子拿在手里到处摸，不禁说：“你别去碰那盒子了，总觉得时间太久了，有点儿。。。”
“关关，这个盒子的做工很不一般。普通木头最多二十年寿命，然后就会老化腐化，这盒子起码六七十年了吧？你看它上面的木纹还那么光滑，又有雕刻，这应该是金丝楠木吧？”
尤娜一听也凑近了，看着木盒说道：“应该是，我记得姥姥以前有一只柜子，就是这种木头做的，防潮又防腐，放几十年都没什么变化。”
他看她一眼，又继续把玩木盒：“金丝楠木好像很珍贵？这么珍贵的木头就做这么一只装首饰的盒子，而且就一层？起码也应该。。。”
易安突然不说话了，眼神专注地盯着盒子的某一处。
“怎么？”她不由问。
他看着她：“这盒子有个暗格，你看！”
从盒子的外表来看，什么也看不出来，就是一只长方形的金丝楠木盒子，可是当易安的手指往一侧的下方往里按了按，原来这里有个机括，竟微微弹出一格抽屉。
两人激动地对看一眼，由易安拉开了抽屉。
那个抽屉浅浅一层，里面却是有东西的。
尤娜不由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她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这盒子当初姨婆给了我，我总觉得是给姥姥的，动都没动过。要不是今晚这个梦。。。
易安也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猜着了。
暗格里面，有两张纸，一新一旧，都被对折又对折。
“要打开看吗？”易安问她。
她想了想，点点头，毕竟是姥姥的东西，她主动拿起那泛黄的旧纸，小心翼翼地打开。
“两姓联姻，一世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那是一张民国时期的空白婚书，日期，人名，证婚人都是空白，那时的婚书措辞非常婉约浪漫，比如“看此时桃花灼灼 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全文都是竖版繁体，婚书四周有些花啊竹啊的图案，如今已经暗淡，想来当年颜色鲜亮好看。
既然已经打开了这一张，尤娜索性将另外一张纸也打开了。
这明显是最近的纸张，尤娜很快发现这是姥姥住的酒店的信笺。这张纸上，是姥姥的笔迹，用英文写了一段话：
For all we know
We may never meet again
Before you go
Make this moment sweet again
We won’t say good night
Until the last note
“这段话，她是写给周爷爷的么？”尤娜喃喃问。
“这段话好像出自于一部老电影。”易安说道。
“什么电影？”
“《麦迪逊的桥》，你看过吗？”他想了想，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她摇头：“电影讲的是什么？”
“讲一个地理杂志的摄影记者为了拍风景照来到一个偏僻小镇，在那里遇到镇上一位家庭主妇，短短四天两人相知相爱，四天以后摄影记者离开了，女人的丈夫孩子也回来了，两人从此天各一方，却思念了对方一辈子，到去世以后儿女们才发现了这段感情。”
那么，姥姥写下这段话是为了什么？
“也许只是意外看到婚书，又因为和周爷爷见面，有感而发。”易安说道。
“我差点忘了，还有这张婚书呢，你说当年，他们为什么没有填上名字呢？”
“当年我外公外婆也有一份这样的婚书，我听说那时结婚需要两位以上证婚人的签字和印章，如果双方都是有名望的家庭，要私自结婚并不容易，也不会被家族认可。”
其实他们都知道，不管真相如何，现在再来追究已经没有意义了。
“林助理好像也是明天回上海然后就回纽约了，她之前一直在为姥姥整理回忆录，我一定要在她离开前问问她。”尤娜说道。
两人之后几乎没怎么睡，待到早上八点多就打电话去林助理的房间，听说她正好有空，易安和尤娜又赶到酒店楼下的咖啡厅跟她见面。
“林小姐，真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尤娜略带歉意地说，“我知道你今天就要离开，有些事想在你离开前问问你。”
“别这么说，我跟着姥姥一起，早就习惯了早睡早起，只是她老人家突然走了，我还真的很不习惯。”说着，她的表情依旧有些伤感。
“我知道，你跟姥姥一直很亲近，前几年你一直在帮姥姥整理回忆录，所以想问问你，你看这个。”说着，她将那张英文信笺递给林助理看。
“没错，这是姥姥写的，连同上次写给周老先生的那段英文，这些都出自同一部电影《麦迪逊的桥》，或者叫《廊桥遗梦》。这是姥姥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她反复看过很多遍。”
尤娜点点头，天亮以前，她上网搜了这部电影，易安主动过来陪她看，她有点过意不去，他也接连累了好多天了，结果看着看着她自己反而睡着了，到了早上还是他把她叫醒的。
“我想问问你，姥姥的回忆录里，有没有提过周老先生？”
“没有，”林助理缓缓摇头，“我从来没听姥姥提起过周老先生，只有那次凌总送音乐剧的票来，后来姥姥又听说周老先生也打算去，我听到她感叹了一句：也是我欠他的，该还了。”
“你这张信笺，我想应该是姥姥收到手镯那晚临睡前写的，她睡觉前总喜欢写点东西。那晚回来，我见她看着那个手镯盒子出神，后来我问她怎么了，她又说没什么，让我去休息她也要睡了。到我要走了，姥姥突然问道：小林，我是不是个特别胆小怕事的人？我一听立刻说：姥姥您要胆小那没人胆大了！她听了以后就笑笑，说了句：有时候我觉得我挺面的，这也不敢那也不敢。”
“我也不懂她突然说这话什么意思，就安慰了她几句，之后也没见她有任何情况，这才放下心来。”
跟林助理聊完以后，两人迎着阳光一路散步回去。
五月了，进入初夏，一天比一天热，就这么走着走着都快出汗了。
“春天就这么过完了吗？”她轻叹。
易安牵着她的手，侧头问道：“你下一个工作什么时候？最近还有假？”
“有啊，我要六月中才开始工作，你呢？”
“我也还有时间，我们出去玩吧！”
“是啊，之前就说演出结束后要一起出游，要不是因为姥姥这事儿。。。你想去哪儿？”
“纽约。”
她惊讶地望向他。
“林助理刚才不是说姥姥在纽约的公寓里还有很多东西要整理，我猜你应该会想去看看，我顺便带你看看我曾经工作和生活过的地方。”
她感动地看着他：“其实不必这样，我们去玩我们的，姥姥的东西，我妈和舅舅会去整理的。”
他搂住她问道：“你不想去看看吗？就当最后跟姥姥告个别。”
她低下头，想起姥姥的离开多少还是有些难过。
“我本来不想去，是不太想理睬我妈，她都说她是女儿必须要去，那我就不去了！我知道我这样有点儿任性，我也没考虑到你的感受，这次你舅舅舅妈过来我也没能好好招待他们。”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表情无奈，又看她一眼，“关关，我舅舅跟你爸妈认识的事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们之间有项目在谈我也早听说了，也是我不好，应该早点跟你说，我总想着等演出结束有空再带你认识我舅舅舅妈，没想到这次姥姥和周爷爷的事，大家反而提前见面了，我妈也怪我没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这事儿怎么能怪你！你还能猜到姥姥跟周爷爷会一起走？”
他一听，停下脚步圈住了她的腰：“你是不是对我太偏心了？到凌阿姨那儿就都变成她的错了？”
“你是不知道我妈那个人。。。这也不怪你舅舅，他们在商言商，我就气我妈我爸！”
易安的舅舅竟然是当地一家规模很大的上市企业的老总，舅妈家里似乎也来头不小。易安没怎么说过他的外公外婆，反而关妈来给尤娜普及了，说他外婆姓李，外公姓莫，李莫两家当年也都是从上海搬离出去的大户人家，底蕴深厚。
她只知道易安的中文名字李昱，这个李姓取自他外婆的姓氏，这是他告诉过她的。
凌总又告诉她，易安的父亲来自一个意大利的大家族，因为他立志学音乐又娶了一位中国妻子，父母当年非常反对，他这才远走他乡，后来被加拿大那边的大学聘为老师就留了下来，这些又是她的未来婆婆在跟凌总一来一回聊天中透露出来的，当然也极有可能是被凌总高超的谈话技巧套出来的。
本来知道男朋友家境不错没什么不好，她气就气在她爸妈明明早在撮合他们之前就在跟易安舅舅谈合作，只是双方似乎都需要一个稳妥的保证，后来大概发现易安跟舅舅的关系，这才有了关爸关妈促成她跟易安相亲的事实，见他们俩成了却还要劝导她：他们看中的只是易安的人品和才华。
真是够装的！
“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他们变了，其实并没有。”她叹道。
“真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不是气你。”
“也别气他们，就凭他们把你带给我认识，我就该感谢他们。”他继续搂着她，“对了，去纽约的话，你想想还有什么地方想去的？我可以带你去见我在百老汇的很多朋友，我们可以去看他们排练。”
听到这个，她立刻眼睛一亮：“那我有很多人想见呢！听说《剧院魅影》启动最后一次巡演，七月就要彻底关了，我们去看吧！那里面肯定有你的朋友吧？”
“有啊，Phantom 这次的卡司有很多同事都在。”
“真的？！太好了！”她激动地抱住了他。
他笑着回抱她，又问：“所以现在不气了？”
“本来就没有气你，你最近为了两家的事跑前跑后，我再怪你也太不懂事儿了！”
他听了，搂过她就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这一下还不过瘾，又亲一口，接着又想亲她的嘴。
“哎！在外面呢！”她轻轻推他。
“那我们赶快回去！”
她却不知在想什么，脚步迟疑了。
“怎么？”他问。
“那个，先说好啊！到了纽约，我可不想去看你跟那个，那个前女友一起住的地方啊！还有以前你们在一起的那些回忆，你也不必都讲给我听！当然也不是什么都不能讲！就是不必讲太多！”
“噢！”
她瞄他一眼：“你笑什么！”
“关关，我在纽约一直租房子住，那公寓早就租给别人了，没办法带你看。”
“噢！”这回轮到她点点头。
“还有，刚到纽约的时候，我其实就是个穷光蛋，租的房子也不好，后来才慢慢好起来，但跟现在比也还是穷。”又看她一眼，“听说我穷，你这么高兴？”
她大方地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姐姐我会挣钱养你。”
他索性将她圈进怀里，头靠在她肩上，在她耳边说：“姐姐，钱我会去挣，你还是在床上多疼疼我吧！”
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想推开他又推不开，被他笑容沉沉地抱在怀里。
“走了！下午还要回上海呢！”她羞恼地说。
他依旧没放开她，搂着她一起往前走去。
她想了想，又开口道：“我还有话要说。”
“你说。”
“我们之前没在一起生活过，你说回去以后搬到你那儿，也不是不行，但我偶尔还是会回我自己那，”又加一句，“你也可以一起来。”
“好，还有吗？”
“还有，我其实是个很小气的人，你家如果有前女友的一些东西，希望你能整理好，尽量别让我看见，看到的次数多了，我也是会不高兴的。”
“过年的时候你不是来住过几天，你发现有吗？”
她一想，脱口就说：“那时我没注意。”
“根本就没有，我家就只有我住。”他笑看她一眼。
只见她点点头，又说：“还有，我其实脾气不太好，有时虽然不说但也会生气，不过我一般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见她这样，不禁停下脚步，双手拉住了她的手面对着她，问道：“还有吗？”
她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了，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他想了想，也摇摇头。
“所以，回去以后我们就要正式开始同居生活了？”她看着他。
说实话，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反而有些期待，大概因为是和他。
“请多指教。”他大方地对她伸出手。
她笑着握住。
是的，余生都请多指教。
姥姥走了，生活还是要继续，幸好她还有他。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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