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Leaticia

22、（十七）

　　日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时，她先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他沉睡的侧颜，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额头，那双深邃的眼睛紧闭着，盖着两排长而浓密的睫毛。她伸出食指顺着他眉眼的轮廓轻轻抚过，来到笔挺的鼻子，好看的嘴唇，下巴处胡子碴都冒出来了，有点扎手但男人味十足，手指一路往下，滑过喉结，锁骨，再往下，紧实的肌肉线条，明显的人鱼线，要坚持健身多久才会有这么好看的身材？

　　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似乎不敢再往下，正要收回手却被握住了。

　　“怎么不继续？”他微微睁开眼，看起来并未完全醒，声音格外低沉沙哑，“如果不继续，那现在轮到我了。”

　　“嗯？”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只大手学她刚才的手法一路往下。。。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早晨是从这一场晨间运动开始的。

　　如果说昨晚起初是美妙，那么后来的每一次，一次比一次热烈，一次比一次销魂。

　　做完后，他将她搂在怀里叹息：“这可怎么办，本来是看得到吃不到，现在是完全上瘾，再也戒不掉了！”

　　“胡说！”她低头笑。

　　“又美又性感，好喜欢。”说着低头吻她。

　　她微微闭起眼说道：“今天过年，要准备年夜饭呢。”

　　“对我来说，昨晚就像过年一样。”

　　她一听，忍不住笑着捶他，又抬头看他，两人都笑。

　　下午三点，两人在厨房里忙碌。

　　“过年还是要有过年的仪式感嘛！”尤娜一边切菜一边说道。

　　易安在她身旁问：“需要我帮什么忙？”

　　“不用，你去坐着吧。”

　　“那怎么行！”

　　她一怔，就见他卷起了衬衣袖子，说道：“我帮你备菜吧，有什么要洗或者切的吗？”

　　她给他指了几样，见他做得很像样而且动作特别快，惊讶地问：“你会做菜？”

　　他看她一眼：“这很奇怪吗？我一个人生活了很长时间，当然会做一点，不过很少做中餐。”

　　“我身边认识的男人，没一个会做菜的。”她挨着他说道。

　　“我不是吗？”

　　“你不是我认识的，你是我爱上的男人。”

　　说完突然觉得有点害羞，抬头看他，他正看着她，四目相对，他的双手撑在台面上，低头就吻她，吻着吻着，她放下了手里的刀，被他抱到台面上搂进怀里继续吻。

　　“我们还做菜吗？”他问。

　　她懊恼：“要做的，别再撩我！”

　　“明明是你撩我。”他放她下来，又从身后搂住她，在她脖颈间到处偷香。

　　“哎，别闹！我刀都拿不稳了！”她笑着说。

　　“小心！”他这才放开她。

　　“易安，你小时候怎么过年的？会吃什么菜？”她柔声问道。

　　他想了一下，说：“小时候过年会去外婆家，好多亲戚一起吃饭，一定会有春卷和酱鸭，还有鱼，不是说要年年有余？还有八宝饭之类的，你呢？”

　　“我啊，我小时候和姥姥姥爷一起过年。我姥姥会请家里的厨子做一桌上海菜，每年除夕餐桌上有几样菜是固定的，像清炒虾仁，松子桂鱼，炒冬笋，还有全家福汤，我印象特深，所以我今天也打算做这些。”她说着抬头看他，正好一缕头发滑落到脸颊，他帮她拨到耳后。

　　“为什么是上海菜？”他问。

　　“因为我姥姥是上海人啊。”

　　他一怔，又问：“那你怎么会喊姥姥？”

　　“啊，因为我姥爷是北京人。”

　　“所以姥爷现在已经不在了吗？”

　　“是的，姥爷在我读高一那年生病去世了。他走了，最伤心的人除了姥姥就是我，因为我从小跟他们一起生活。”

　　他眼神温暖地看着她。

　　“之后啊，我姥姥就搬出了他们住了几十年的老宅，她说没办法一个人在里面住着。”

　　“你之前说姥姥现在住在纽约？”

　　“是的，她住在皇后区。”

　　“我以前在纽约也住皇后区。”他说。

　　“那你没准遇到过她，一个打扮时髦的上海老太太，”她打趣道，“姥姥说她最喜欢在曼哈顿做的三件事：去百老汇看音乐剧，逛大都会，去中央公园散步。”

　　“这三件事我也喜欢。”他笑着说。

　　“喔？那来段忘年恋怎么样？”

　　“我更喜欢她的外孙女。”说着又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

　　她撅着嘴：“说了不要来撩我！”

　　他笑，干脆含住她的唇加深了这个吻，吻得她脸红又娇嗔地瞪着他。

　　怎么办，好像越来越爱了。

　　看着她低头认真做菜的样子，他突然生出一种想要一生一世的念头。照说他们才开始热恋，但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强烈地冒出来，令他自己都惊讶。

　　花了两个多小时，尤娜做好了一桌菜。她并没觉得累，倒是易安很心疼她，真的一直在旁边帮她做一些琐碎的活，或者跟她说话。

　　餐桌上，他开了红酒，与她碰杯，一边对她说：“辛苦了！往年我都不太在意中国新年，今年是我过得最幸福的春节！”

　　“尝尝我的手艺！”她举起筷子说。

　　面前的每道菜摆盘都很好看，又透着家常菜的温暖，他一道道尝过去，眼睛顿时亮了。

　　“我闺蜜说我太大胆了，明知道男朋友的妈妈是名厨，还敢卖弄自己的厨艺，可是我想，就算我做得特难吃，你也会很捧场地说好吃，是吧？”她扬着笑问。

　　“是真的很好吃！每一道都好吃！不是捧场。关关，我觉得你的厨艺不在我妈之下。”他评价道。

　　“不是吹捧我吗？”

　　他坚定地摇摇头。

　　她一高兴，竟多喝了两杯，结果整个人很快晕乎乎的，只好用手支着头。

　　“这么快醉了？就不该让你喝酒的。”他笑着说，一边起身坐到她身边让她靠着他。

　　“没有！只是头有点晕而已。”她娇娇地反驳，脸蛋红扑扑，像个孩子似的。

　　他一时怜爱心起，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她自然地偎进他怀里，一边还嘟囔着：“我还没吃饱呢。”

　　“那我喂你。”说着，真的舀了一勺虾仁喂她。

　　尤娜开始不自在了，从小家里吃饭的规矩严，有记忆以来就没这样过，便对他说：“放我下来吧，哪能这样吃饭？你也吃不好。”

　　他看她一眼，更不想放了，双手牢牢搂着她的腰，说道：“有什么关系，这里就我们俩，让我多抱抱。”

　　说着继续喂她。

　　她更加不好意思，于是也夹了一筷子菜喂他。

　　两人互相喂食，吃得格外开心。

　　等吃饱了，她还偎在他怀里，他低头看她，说道：“我跟你说过我爸妈相遇的故事吗？”

　　见她摇头，又说：“我妈原先是学小提琴的，到欧洲留学时自己做主转去法国学法厨蓝带，学成回国后最早在上海的一家西餐厅做西点助理。她说那天晚上甜点师临时有事，已经很晚又来了位顾客，所以这位顾客的甜点只好由她来做，可是偏偏那位先生只尝了一口，就问这甜点谁做的，一定要见甜点师。”

　　“那位顾客是你爸爸？”她立刻感兴趣地问。

　　“是的，我爸那时正好在上海，那晚他一个人去吃饭，坚持要见我妈。据我妈说那是她第一次自己单独操刀做点心，那是一道柠檬塔，她当时很害怕，以为点心出了什么差错，不然客人为什么一定要见她，最后经理来叫她，没办法只好出去见人。”

　　“那后来呢？”

　　“结果我爸一看到她就激动地站了起来，握住她的手说感谢你做的蛋糕，太好吃了，我吃了第一口就差点泪流满面。”

　　她拍手大笑，笑完才问：“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是的，然后我爸就开始追我妈。这个故事他们对我和我妹讲过很多遍，我一直以为是他们编的。”

　　“为什么？很浪漫啊！”

　　“我妈虽然很擅长做甜点，但我从小就不爱吃甜的，我喜欢吃咸的。”说着又低头看她，“我爸说好吃的食物和心爱的女人一样，可以直接通到你心里，我根本不信，不过今晚吃了你做的菜，我开始相信了。”

　　她甜甜地笑了：“讲这么多好听的话来夸我厨艺，我想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说好吃。”

　　“不一样，是真的好吃！”说着他拿过酒杯，又碰了碰她的，“你不用喝我替你喝，敬我的关关，又漂亮又性感又那么会做菜！”

　　“那我敬你什么好？”她笑睨他，又认真想了想，“敬我的男神，我最近的开心都是你给的。”

　　“小傻瓜！”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又补了一句，“我的开心也是你给的，尤其昨晚。”

　　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她脸红了，他正喝了口酒，忍不住低头就吻她，红酒的味道满满灌入她嘴里。

　　一吻结束，她更加眩晕，捂着额头说：“要是姥姥在，我肯定要挨骂！”

　　“为什么？”

　　“从小就听她说，坐在男人腿上吃饭喝酒的女人都是轻浮不正经的，尤其今晚还是大年三十。”

　　又想起他毕竟在国外长大，不禁问：“你会觉得我很古板吗？”

　　“我喜欢你这样的。”

　　比起他以前交往过的女人，她真的很保守。几次亲密，起先总是很害羞，被他撩拨到激情难耐时才会热情地回应。就像现在也是，即害羞又热情。

　　他想男人大抵有侵略弱小的占有欲，越是像她这样，越是想要。

　　吃完了年夜饭，易安将她抱到沙发上，自己动手承包了所有清理的活。

　　尤娜的酒气已经散了些，见手机自下午起就响个不停，这时开始给亲朋好友发信息拜年，其中还有她妈妈发来的，她回了个电话过去，以为妈妈肯定在聚会中，结果那端听着倒挺安静。

　　“你还在忙吧？”她问，又说，“没关系，我们还像去年那样，年初三吃饭，麻烦妈你转告爸一声，我就不再打电话了。”

　　“关关啊！”关妈突然在那端喊道。

　　“怎么了？”

　　“你，是跟易安在一起吗？”

　　她听到这里，朝易安看了眼，起身慢慢走到阳台上，顺手关了连接客厅的玻璃门，略带不悦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你们又查我？”

　　“不是，我们。。。”

　　“这次查到了什么？易安应该没有黑料让你们打听吧。你们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我已经三十三岁了！不是十三岁！连交男朋友的自由都没有吗？”

　　大概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语气特别不耐烦。

　　“不是！关关，你听我说！我们不是要干涉你，你现在是在家吗？我们要不要今晚一起吃饭？”

　　“今晚？你已经回来了？”她一想，回来竟然也不提前告诉她，便说，“我已经吃过饭了，我们还是初三再聚吧，如果晚上你们有别的活动，中午也可以，你们定。好了，妈，除夕快乐！”

　　她抱着双臂从阳台走进来，易安过来扶住她的肩，问：“酒醒了？怎么了？”

　　她摇摇头，扑进他怀里，抬头问：“今晚陪我守岁？”

　　“当然！”他低头亲她。

　　结果又一通关逸的电话进来：“关关，除夕快乐！你在家？我家那位可能往你家杀过来了，你最好去男朋友家避避。”

　　“堂嫂不在北京来我家干什么？”

　　“因为我带依琳去日本过年了。”

　　“什么？！”她立刻站了起来，“你们俩胆子也太大了！过年你带她乱跑什么！”

　　“唉，每年都没法陪她过年，我也很内疚。”

　　“对不起啊，娜娜。”依琳在那头说。

　　她心软了，挂了电话便跟易安商量。

　　“我巴不得你去我那里，多带点衣服，干脆这几天都住我那里。”

　　“你很高兴？”她问。

　　“那当然，我家在顶层视线好，你不是想看今晚的烟火吗？”

　　她一听，兴冲冲地去理东西了。

　　他家的确在顶层，空间很大，客厅还有架三角钢琴，餐桌也特别大，他说经常和大家在这里开会，其他的她都没来得及参观，就被他拉进了卧室……是的，床很大很软，全是他的味道。

　　他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完全不给她躲闪的机会。这次太猛烈了，她都快昏过去了。

　　喔，这个骗子！什么看烟花，等烟花燃放的时候，她躺在他怀里都快睡着了，进入梦乡前，依稀记得他在她耳边说：关关，以后的每个除夕，我都想跟你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