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大海》若若一色

1、全

　　1
　　哦。
　　原来如此。
　　我看着女友渐渐远去的身影，恍然大悟：原来分手的原因是我不够浪漫啊。这也不能怪我呀，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教过我什么是‘浪漫’呢。要是读书时老师有教的话，我应该就懂得了吧？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或许我们分开，对彼此才是好的吧。
　　我转身离开。
　　路过宠物超市的时候，我突然间想起，家里咪咪吃的猫粮似乎宣告见底呢。嗯。一进一出间，我抱着满怀的猫粮心满意足的踏上回家的路。
　　王泽总是比我先一步到家。
　　忘了说，我和公司的一个同事王泽，共同租着这间二室一厅的公寓。咪咪是一只小花猫，是他在一次回家的路上捡来的。但是，现在负责咪咪生活起居的，却是我。
　　咪咪见到我手中的猫罐头，欢快的向我扑来。我认命的将罐头打开，让咪咪吃个痛快。
　　“我听说，今天你跟公司里秘书室的第一美女分手了哦。”王泽坐在沙发上，用赤裸的脚趾乐此不彼地逗弄着专心吃饭的咪咪，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嗯’了一声，回我的房间换了一套家居服后，慢悠悠的走出来。
　　……
　　当然，我想此刻无论是谁看到满桌的菜肴，都会认为他对自己的遭遇带着幸灾乐祸的意思。确实，王泽的脸上也清楚的写着‘我很高兴’这四个大字。虽然，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我和女友分手他会那么高兴，但是，他做的菜不是一般的可口啊。
　　我看着王泽一脸笑盈盈的样子，不禁在心中暗暗地想：有朋友真好。也很好奇自己，刚和女友分手，也不见得难过，是不是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呢？
　　2
　　心情不好的时候，通常喜欢找一个知心的人聊聊。又或者是，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喝着让人醉生梦死的烈酒，闷闷的，一言不发地。
　　在两种选择之间，有朋友的话，人人都会选择第一种的。我很幸运，至少，有一个可以默默地在身边陪着我的王泽。
　　没错。是王泽，不是朋友。我对朋友的定义很模糊，只是清楚的知道，我对王泽的感情似乎比朋友多一些。当然不可能是爱情。爱情？不过只是一时间的感情寄托，友情才是一辈子的依靠。
　　“你在想什么呢，那么的入神？”王泽坐在我身旁，将一瓶啤酒交到我平静的交叠在一起的手中。
　　我看向远方灯火阑珊的夜市，迎着晚间阳台拂过的清风，呢喃着：“我在想我的心。”
　　“你的心？”
　　“嗯。人的心脏为什么只有四个空间呢？它要装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但造物者却只给了它有限的空间，这是不是人体结构的败笔呢？”
　　“……这个问题，其实你一开始就想错了……”王泽喝光他手中的酒，认真的盯着我的眼说：“心脏，只有一个完整的空间，它只能承载这世上对你最重要的一个人或一件事。”
　　我有点不敢迎视他无比认真的双眼，他的眼中燃烧着我不知道的火焰。相较于我黯然的眼神，我只能选择退却。
　　我撇过头，自嘲的笑说：“你的女友一定爱惨了你，你这么的会说话”，我喝了一口手中淡然无味的酒，重新看向他：“告诉我，这是不是人们常常说的‘浪漫’？”
　　“什么浪漫啊？”
　　“刚才那种话要是对你的女友说，她肯定会更爱你吧！？这不就是所谓的‘浪漫’吗？”
　　王泽哈哈大笑。笑到腰酸背痛。
　　我实在不明白，我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吗？！
　　“这不是浪漫。而且，我也没有女朋友……”王泽突然的严肃，让我不得不正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结果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说他累了，想睡了，也劝我早点睡。
　　“……”我看着他一副清闲的走进他的房间，关上门。
　　3
　　王泽交了个女朋友。
　　我只希望王泽对待她不要像对待咪咪一样。
　　有点不适应。感觉在突然之间，我和王泽中就多出了个陌生人。我现在有一点明白，当初我和女友分手，王泽为什么会高兴了。
　　自从他有了女友后，我便成为了两人之间第一个到家的人。
　　有点凄凉。
　　原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孤单过了。
　　今天王泽回来的时候，抱着一大盆蝴蝶兰。他笑眯眯地对我说，这是她送给他的，是一定要养好来的，还要我帮着他养。
　　哦，原来被当成咪咪对待的不是她，而是这盆花。
　　有点不舒服。
　　“我花粉过敏。”我一脸厌恶地示意王泽将那盆花搬离我眼前。
　　王泽莫名其妙的抱着个花盆愣在原地，小声嘀咕：“那阳台外的腊梅究竟是谁养的呢？”
　　“……”相信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黑白的。
　　不知从何时起，我和王泽之间的氛围竟会有尴尬的气味。
　　不止如此。渐渐的，王泽和我闲暇时聊天的话题也单调的只剩下他和女友交往的一些乐事。只是，他讲的津津有味，我听的昏昏欲睡。
　　有点寂寞。
　　我总觉得我的生活少了点什么。不，应该是失去了什么。因为以前的日子从不空虚。
　　我想，我是不是也应该找个人儿来爱了？
　　4
　　手里紧紧握着化验单，我不禁认真的想我究竟有多久没有吃晚饭了，究竟多久没在十二点前入睡了。
　　突然很想吃王泽煮的黄刺鱼焖豆腐。鱼不腥，豆腐鲜嫩可口，十足的美味。嗯。回去跟他说说。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做给你吃！过几天我女友生日，没有时间啊~”
　　“哦。那好吧，反正我也不急，你忙你的吧。”我微笑着说。
　　“呵呵~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还有啊，我这几天要到她那里去住住。她家里只有一个人，她要我过去陪陪她。”
　　“哦。你去吧去吧。”我仍旧微笑。
　　“那我走咯~”
　　我目送他渐渐远去的身影，笑容消失，取代的，是一抹怆然。
　　疲惫的仰躺在床上，手中高举着一份白单，看着那显眼的数字，决定着要不要告诉他。
　　这一想，又是将要天亮才入睡。
　　我只打算将这件事告诉给家人和朋友。王泽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我还是得认真的想一想。
　　但是我的时间就只剩下三个月了。
　　肝癌，晚期。从前看电视报导的，那个几乎可以说是不治之症的癌症。
　　我得好好想想。
　　5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父母痛不欲生的脸。
　　哦。
　　我终究是明白了，王泽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是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我宁愿疼我爱我的父母伤心，我也不愿意他为我难过。
　　他是特别的。所以我住院前跟他说的只是家中有事要我回去。
　　曾今的波澜不惊变成如今的汹涌澎湃，想念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艰辛。看着今生只剩下的屈指可数的光阴，我突然怕了死亡。
　　想就这样迎接死亡吗
　　背对着我而远去的人们
　　假如我爱你是一场悲剧，我将亲手结束它
　　如果在我死亡之前能得到你的亲吻和爱，我将步入天堂
　　是的
　　倘若你消失以后呢
　　我能够在爱你多久？
　　当你消失了，比死亡还久远
　　也许
　　我就不再爱你了
　　永远
　　即是永久的远去吧
　　或许，我没有我所想象中的那么豁达。
　　我想他，非常的想见他，比谁都想。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决定约他见面。
　　电话通了。
　　“我想和你见面，现在，马上。”我佯作平静，希望回到过去的淡漠。
　　“现在吗？不行啊！我现在正在上班啊！”
　　从前，你总是对我有求必应，千依百顺的。是不是和女友蜜里调油的日子过的太舒心了，就将我抛弃了？
　　“王泽，我们还是不是朋友。”突然，鼻子里酸酸的。
　　“这不是废话吗！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好哥们！”
　　“那，你如果现在不来见我，我们这朋友也不要做了。”心痛，疲惫，还有点绝望。
　　“……你变了……”电话中传来闷闷的声音，显得十分的不愉快。
　　其实，我没变。我只是想在我最后的日子里，尝尝‘任性’究竟是什么滋味。
　　“一小时后家里见。”我迅速的说完，胆怯地挂上电话。
　　见面时，我该对他说些什么呢？毕竟，我与他已有三个月没联系了呢。
　　装的精神，我悄悄的离开了医院。
　　完
　　阳光笔直均匀的洒在家中的那个露天阳台上。
　　不知何时阳台上的腊梅都被各色兰花取代。我的腊梅呢，属于你和我的空间呢，还有，你心中属于我的角落呢……
　　坐在糜烂的花海之中，抱膝，等待。
　　我从不知道一个小时的时间有这么长。
　　从中天烈日，慢慢的慢慢的到夕阳黄昏。
　　真正的友谊是来不及的哀伤
　　它在你不知不觉中升华成一种依赖
　　又在你不经意之间
　　悄悄的从指尖溜走
　　当你再次去寻找它时
　　它已经带给你深深的伤害……
　　“你笑着说他是朋友 但你眼中太温柔
　　我的不安那么沉重只有你不懂
　　他霸占了你的心中属于我的角落
　　所以你说我们不是你和我
　　……
　　我想我没有错怪了什么
　　虽然你不说或许错在我
　　太晚我才懂爱了你太多……”
　　是啊。
　　我竟是爱了你太多……
　　满目的星辰。
　　我扶着墙缓慢的站起，他可能不来了，不可能来了。
　　我打了个寒战，觉得突然冷了，累了，想睡了。哆嗦着想要走回自己的房间。在开启门锁的一刹那，我放弃了。向旁边移了两步，开了王泽房间的门。
　　锁上。
　　看着被整理的有条有理的房，我笑了。
　　打开他的衣柜，取出他的风衣，套上。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亦步亦趋的走向床边。掀开单薄的被子，把自己深深的埋进去。
　　好温暖！
　　像是被他温柔的抱着那般。
　　很舒服！
　　带着笑，我深深沉沉的睡了过去……
　　续 他的自白
　　我不知道从那天开始的，他变得这么的犀利。他在我的认识中，是一个平静到淡薄的男子。但是，他今天却用幼稚的手段来威胁我。对！是幼稚的。
　　说什么不当朋友。你的朋友除了我，还可能有谁呢？
　　你的身边只有我而已。
　　我生他的气，决定明天再回去。想当初，他不是就在桌上留了张字条，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三个月？期间，就只是通了那么几次电话而已。或许他并不知道，我有多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但是我始终没有忍住。我于深夜悄悄地返回家中，希望了偷偷的看上一眼，然后，第二天理直气壮的教训把绝交挂嘴边的他！
　　我敢肯定，没和我见到面，他是不会走的。因为我熟知他的品性。
　　公寓的灯没有亮着。
　　难道他走了？！
　　不可能！我第一反应就是冲上楼，看看过道中有没有他的鞋。
　　看到整齐摆放的皮鞋，我着实松了口气。
　　他在。
　　上来确认的后果，就是我现在不见到他就不行。
　　有点后悔。但是又很开心。虽然知道见面了，可能会被他的无声的抗议所打败，可是，好想好想啊。
　　深吸了一口气，我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房间亮了起来，放眼四周，家里什么都好，唯独少了他。
　　阳台，洗漱间，厨房，他的房间……什么都没有。
　　最后，只剩下我的房间了。
　　他在我的房间里？这个认知让我心头一跳。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发现我对他的心意——在我的房间里。
　　我轻轻的敲敲门，没人应答。我再次敲门，并呼唤他的名字，还是没有人应答。我想，或许，他是在生我的气。
　　确实，要是有人无缘无故要我等他十几个小时，我也会生气的。
　　“你不应我，我就自己进来咯~”
　　没等他回答，我旋开了房间的门。
　　哦，原来是等的不耐烦，睡着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由得感慨万千。在我不再的这三个月里，你究竟是怎样照顾自己的？怎末会把自己养的这么瘦！？
　　我轻手轻脚的绕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深陷下去的苍白面庞，心中疼痛不堪。
　　他大概好久没有休息了啊。那就让他好好的睡上一觉吧。嗯，他不是爱吃我做的菜吗，那就好好的做一桌，等他醒来再吃。
　　买菜洗菜做菜，时间不多不少，当我端上最后一盘菜时，已是早上七点半了。虽然我知道早上大鱼大肉的不好，但是我等不及要给他好好的补一补。
　　“起床罗~快起床~”我边走边吆喝着。
　　他没醒。
　　我俯下身去，用手摇了摇他：“小懒猪~快起床了~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还是没反应呢。
　　他真的生气了？
　　“再不起来，我就掀你的被子咯！”
　　没反应。
　　我不再犹豫，一把掀起凉被。
　　……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
　　裹着我的风衣的男人睡的很安定。虽然他的身体早已僵硬，但他的微笑，始终像春风一样，抚弄着我的心。
　　他的微笑，我知道。
　　他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