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抱琵琶寻旧曲》白玫哀

38、臣妾做不到啊

　　（三十八）
　　“摆驾景仁宫。” 猗妃走后，皇上吩咐道。
　　“嗻。”一旁立刻有人应到。

　　“皇上驾到——”皇后坐在景仁宫内，突然听到了久违的声音。她闭了闭眼，抚摸了一下凤冠，理了理鬓发，叹了一口气。
　　今日，便是最后一面了吧。
　　当下，两人见了面，却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皇上先开了口，他语气冰冷，“皇后，这些年来，朕一直赞你贤德，夸你仁厚，将后宫管理得很好。只是如今，朕才明白，你竟是佛口蛇心，害了这么多人，让这么多皇嗣无法出生！”
　　“皇上，您夸我仁德，敬重我，可您心里一直只有姐姐，你何曾明白，臣妾是真的爱你，这一颗真心，却从没被在意过。”皇后字字泣血，到如今，再也不用撑出一副大度雍容的模样来，说话倒是自在了许多。
　　“朕知道，夫妻多年，朕未尝不顾念这情分。只是你已经正位中宫，地位稳固，又何必算计熹贵妃、齐妃、富察贵人她们？”
　　皇后内心大恸，说道：“臣妾若不算计她们，她们便会觊觎这凤座。您以为臣妾的中宫之位当真稳固吗？无宠无子，后宫妃嫔们每日晨昏定省，臣妾看着满殿里跪着的人，只感到恐惧。她们绮年玉貌，随时可能诞下皇嗣，届时，难保没有异心。”
　　“朕也明白这宫里头的明争暗斗，只是，朕既然让你做皇后，便不会轻易废了你，你又何必如此？况且，旁人也就罢了，纯元可是你亲姐姐！”皇上提到纯元，面色森然。
　　“姐姐？这宫里何曾有姐妹？当初臣妾嫁入王府时，是您亲口许诺，若诞下孩子，便封臣妾为福晋。可是姐姐来了，您一心只想着姐姐，很少踏足臣妾的屋子，很少想起弘晖这个长子。他走的那晚，是姐姐将所有太医都叫了过去，雷雨交加，臣妾抱着他小小的身子，却救不了他，臣妾有多恨，您又怎么会明白呢？”皇后捂着胸口，似乎很是难受。
　　皇上气道：“可是纯元，她本性仁善，并未存心害过你。若你心里有怨，也该对着朕，不该对着你姐姐。”
　　“臣妾何尝不想恨您？这么多年来，臣妾又何尝不想真的贤德？可是，眼看着一个又一个女人走到您身边，得到宠爱，生下孩子，就像当年的姐姐一样，我实在没有办法不除掉她们。臣妾也想做个仁德宽容的皇后，将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可是臣妾做不到啊！”说到这里，皇后似乎失了力气，颓然从椅子上跌落在地。
　　“若是纯元来做这个皇后，想必比你要好得多。”皇上皱着眉看她，说出的话如同刀子一样刺在宜修心上。
　　宜修却笑了出来，咬牙切齿道：“臣妾倒真是后悔，当初不该杀了姐姐，应该让她和臣妾一同老去，到了年老色衰的时候，看看皇上还会不会如此爱重姐姐。”
　　皇上反驳道：“纯元心善，即使老了也会有菩萨一般的容貌，断断不会与你相同！”
　　“是吗？臣妾倒是觉得，若真如此，姐姐的下场未必就比臣妾的要好！”宜修眯起眼睛，显然恨极了。
　　“你这个毒妇，朕不欲与你多言，待朕写下废后诏书，你便幽居在此吧，朕不想再看到你了。”说罢，皇上便走向桌案，提笔而书。
　　“好啊，皇上您真是深情之人，臣妾只祝您万岁永昌，龙体康健，骨肉分离，与心爱之人永远阴阳相隔，再无重逢之日。”宜修此时面容狰狞，形同疯魔。
　　皇上头也不抬，只说：“朕看你真是疯了！”
　　宜修讥讽道：“臣妾瞧着，皇上也疯了。否则怎会爱上那个甄嬛？还把她妹妹也接进宫来，您到如今，可能分清自己到底爱谁，是姐姐，还是那个甄嬛？又或者是那个妖媚的甄玉娆？”
　　“朕只当她们是两位美妾，而不是妻子……”
　　“是吗？皇上当真相信自己所言？那熹贵妃去后，皇上为何伤心？”宜修仰天大笑，笑得令皇上不敢看她的眼睛，又或者，是不敢看自己。
　　废后的诏书快写完时，竹息却匆匆赶来，口中只道：“奴婢奉命，前来宣读太后娘娘的遗诏！”
　　宜修和皇上俱是一愣，待她直入得殿来，捧着一份诏书，宣读过后，二人才缓过神来。太后懿旨，无论如何，乌拉那拉氏都不能出废后，纵使中宫德行有亏，皇上也该顾念她的情面，原谅皇后。
　　皇上将那遗诏看了又看，无奈地发现确实是母后亲笔所写，便不好再执意废后。他无奈地拂袖而去，离去之前，指着宜修说：“即使母后保了你这个皇后的位置，朕也不会再来看你。你可以在这里安度余生，但无诏不得出景仁宫。朕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宜修伏在地上，直到眼里再也流不出泪水，直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她毕生所爱的男子，竟要与她死生不复相见。若当年在王府初见之时，她知道终局会如此潦倒，是否还愿意交付真心？只可惜，这一生，这一局棋，再也无法从头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