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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苦杏仁 ...

  •   (三十四)
      “玉儿,你觉着果郡王如何?”过了几个月,猗妃以为此事已经过去,却在某日在御书房中为皇上研墨时,听见他语气松快地问。
      猗妃一心在那绛州澄泥砚上,没有细想,只回道:“臣妾不知皇上问的是在何事上如何?臣妾常听玉福晋说起王府之事,只觉得是个温文尔雅,常爱吟风弄月的王爷,又与皇上极亲厚,至于旁的,臣妾便不甚了解了。”
      “你不知道,这老十七啊,骑射俱佳,只是近年来疏于练习,或有些荒废了。”皇上提起这话头,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有些黯然,“老十七马背上的功夫,都是当年皇阿玛亲自教的,昔日可比朕的好多了。”
      猗妃停下研墨的手,宽慰道:“皇上英明神武,厚积薄发,纵使骑术不是先帝亲授,但这些年来木兰围猎皆战绩斐然,又何必遥想昔年遗憾?”
      “玉儿说的是,是朕进来多思了。朕只是在琢磨,西北战事又起,却没有可信之人派往军中,或许,十七弟能担此重任。”皇上说完,若有所思。
      “若皇上信任王爷,想来王爷也不会辜负圣意的。” 猗妃垂首,只在心里思忖如何劝说玉福晋。

      “玉娆妹妹,你可千万要帮我劝劝皇上,王爷久居京城,多年未练习骑射,这要是真去了西北,刀剑无眼啊!” 果然,玉福晋便急急地进了宫。
      猗妃拉着她,耐心劝道:“姐姐,并非是我不愿意劝,而是不能劝。若皇上真是对兄弟起了猜疑,唯有遵皇命,仰天恩,才有生路。战场虽险,但有无数亲卫护王爷周全,想来必会平安凯旋。”
      “万一,万一皇上这是要他死呢……”玉福晋这话刚一出口,就被猗妃捂住了嘴,厉声道:“姐姐慎言!”
      这下子,方才喝得她不敢胡言论语了。随后,猗妃又耐心劝了几回,玉福晋终于明白,皇命难违,哪怕此行艰险,也只得领旨谢恩。既想明白了这一层,便知道求谁都是无用的,只好悻悻离去。
      猗妃看着她的背影很是戚戚,方才虽寻了很多话来宽慰她,但其实心里也拿不准皇上的意思,只是叹玉隐好不容易嫁予良人,如今却似乎难得善终。
      也罢,甄家的女儿,许是命里注定有劫数,难以平安顺遂地终此一生。既如此,不如舍了那等妄想,在被他人算计之前,先算计旁人。
      正凝神想着,忽然听得小允子来报,“娘娘,卫太医递了话进来,说宁嫔小主向他索要朱砂,此物有毒,他来问娘娘的意思,才敢作决断。”
      “朱砂?她可说有何用?” 猗妃狐疑道。
      “小主不曾说过。只是……”小允子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听闻宁小主待皇上很是殷勤,每日亲自侍奉皇上服用丹药,皇上很是愉悦。”
      猗妃把玩着护甲,说道:“知道了,她要多少,你都让卫太医给她吧。另外,吩咐太医们,皇上后宫里的人逐渐多了,必得好生保养,莫要让皇上在新宠旧欢之间力不从心。”
      “是,谨遵娘娘吩咐。”小允子说着便退了出去。

      惠妃这边,有乖觉的下人来报信,是延禧宫的鹂妃近日身染沉疴,如今想吃苦杏仁,因皇后娘娘身子不适,特来请惠妃娘娘示下。
      彼时惠妃正在闲闲地翻着书,听了这话,便合了卷,说要去延禧宫看看,顺便带了一盘苦杏仁去。
      “眉姐姐,你还是来看我了。” 鹂妃倚在榻上,见了惠妃也不行礼。
      “听说你想吃苦杏仁,便给你带了。”惠妃说着,吩咐采月把食盒拎上来,语气依稀如同当年初进宫时,她们常互相照拂,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一一分了,原是极亲厚的。
      惠妃说,“如今位份都高了,却也生疏了。”
      鹂妃一时没说话,只是拣了苦杏仁吃着,良久方才开口,“在宫里久了,这苦杏仁吃着,竟也是甜的。”
      “安妹妹可要当心身子。”惠妃听得她嗓子嘶哑,手腕无力,便说。
      “我还有什么好顾念的,嗓子废了,孩子也没了,这身子,也快不行了。可恨我终究输给你,输给甄嬛,还有她那个妹妹。” 鹂妃说道末尾,语气突然变得凶狠。
      惠妃叹道:“若我们还如当年一般,不分你我,同患难,同喜乐,想必便没有这话了。”
      “是,我是选错了。可我只是不甘心,多年前我娘为了给我爹捐个小官,熬瞎了眼睛,终于失宠,连带着我也受苦。终于进了宫,我总想着要出人头地,我总想着,只要谨慎些,毒辣些,便能在这宫里有个容身之处,能越过你们去,越过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去。” 鹂妃带着泪,咽下那苦杏仁,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艰难,仿佛光是说话,便已耗尽力气。
      惠妃看她的脸红肿着,是每日掌掴所致,没想到这临到头了,情分变了也就罢了,就连容颜和声音,都已经不复当年。可叹啊!这紫禁城的风水,从不让红颜长命百岁,竟都在韶华里一个个去了,无声无息的,甚至也没多少人来送送。
      惠妃沉默了一会儿,说:“谨慎原是不错的,只是,该看清楚些,谁是真心待你,谁是将你视为棋子。”
      “是啊,我这一生,不过是为人摆布的棋子罢了。”此时,她已没多少力气,伏在桌边,楚楚可怜。
      皇上原是最爱她娇弱如西子临风的姿态,可也是皇上,将她置于如此境地,弃之不顾。
      惠妃见她闭了眼,便只当她已往生,不忍再看,起身欲走。谁知,走出屋外时,她竟挣扎着起身,依在门边,嘶哑着嗓子喊:“皇后,杀了皇后!”
      这突兀的声音惊起了几只黄鹂,待黄鹂再次落于树梢时,鹂妃便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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