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人》时雨十四

21、二、我是莫离1、我自己

　　是莫离，准确来说，我叫289，他们都叫我289。
　　第一个这样叫我的人是我称之为父母的人——琳娜博士和苏凡博士。
　　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的身上有许多的线连接着许多的仪器，有人大声地宣告“289号培育成功！”
　　289、289、289……是我吗？
　　两位博士开始了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经常给我做很多训练和测试，开始他们是很高兴的，他们会笑着对我说“我是爸爸”、“叫妈妈，宝贝”，会跟我讲很多亲昵的话，他们好像很喜欢我。
　　后来有一个人来找我的父母，他们三人谈了很久，那人走后我的父母开始吵架，越吵越凶，渐渐地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抱我、亲我，他们开始叫我289，我再也不是他们的宝贝了。
　　三岁的时候我的父母一再协商达成了协议，我被他们送到了幼儿园，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和我一样小小的人——他们被叫做小朋友而不是289。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意识到我和小朋友的不一样，小朋友会哭，会闹，会笑，他们很难理解一些事情，甚至数数、吃饭、穿衣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他们很容易被自己的爸爸妈妈喜欢，被他们的爸爸妈妈亲亲抱抱叫宝贝。
　　我心里很不舒服，我不喜欢看见那样的画面，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这种情绪叫做嫉妒。我开始下意识的学习其他小朋友，在我的父母面前我挤出微笑甜甜的叫一声“爸爸妈妈”，会哭着要糖，会吵着要他们抱我，我能感觉到他们对我的转变感到惊喜。慢慢地我们的生活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我很高兴，原来和别人一样才会被父母接纳。
　　这是三岁的289对生活的认知。
　　随着我的长大，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越来越多，我的父母教给我很多很多知识，他们经常会对我的智商、体能、应激反应等进行测试，但结果并不如人意。
　　我是故意的，从我很小的时候意识到要和别人一样、变得普通才会有和他们一样的正常生活时，我就有意的把自己的天赋隐藏。对我的父母如此，对老师同学也是这样，所以我在学校表现平平，面对父母的那些测试我也会把自己压到一个正常的水平。
　　没人知道我一直试图把自己变成一个普通人，可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并不希望我变得普通。
　　变故发生在我九岁那年，我被我的父母抛弃了。
　　我是这个项目投入所有心血研究出来的成品，却是一个失败的成品，投资方撤资，我的父母也都在这几年里找到了下一个研究方向分道扬镳，他们都没有时间精力去照顾一个失败的实验品，他们向管理局申请到了不予认可亲子关系的仲裁书，我被送往福利院，但管理局检测我有情感障碍，大概率会成为极端分子、犯罪人群，福利院因此拒绝收养我。
　　与此同时，管理局向我的父母发出警告——立即处理危害实验品，至于如何处理他们并没有明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大概是几年里的感情发挥了最后的余热，也可能是他们不愿意承担扼杀生命的罪恶感，我被扔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话我会被饿死、冻死、被野兽咬死……躺在泥泞里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已经和普通小孩一样了为什么还要抛弃我，为什么说我是一个失败的、危险的、实验品。
　　我在荒野里并没有坚持多久，又冷又饿又累，现在还被野狗咬住了一条腿，我死定了。闭上眼睛，一股腥热滋到脸上，野狗死了，我没死。
　　凯特博士秘密把我带回基地，他告诉我从两位博士那里得知我被抛弃在野外，他觉得始终是一条人命，就把我救了回来，他还告诉我他会收养我，培养我，给我一个新身份。
　　“289你想不想见你的父母。”
　　“不想。”我摇头，我从来没有被当做他们的孩子，我没有父母了。
　　“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凯特博士拍拍我的头，像是在和我开玩笑，“不见就不见，以后跟在着我吧，叫我老师就好。”
　　从此以后我被带在凯特博士身边，我没有再装成一个普通孩子，因为我知道在别人眼里我不是小孩，是一个实验品，再怎么伪装都不会被改变，甚至会失去价值。凯特博士也惊讶于我的天赋，他常常庆幸当初把我救下，不然时空项目的研究也不会进展的那么快。
　　十八岁时，我藏不住了，凯特博士兑现了他的承诺，我以一个新的身份被他收作关门弟子。在注册身份的时候他让我取个名字，我告诉他，“我叫莫离。”
　　莫离莫离，莫离莫离。
　　在十八年的人生里我仅有的愿望不过是身边人不要离开。小时候我希望父母不要离开，九岁那年我希望老师不要离开，终究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跟在老师身边的九年里，我的生活里只有289的称号，枯燥的知识，成千上万的推演，我期待的身份和温暖一样也没有，算了吧289，在谁眼里你都是实验品，只有成功和失败的区别。
　　六年后，时空领域的大门被开启，莫离功不可没，在老师的担保下我成为了一名国际博士，讽刺的是，我是国际博士289，我明白这是老师对我的警告，警告我私自将论文以个人名义发行，警告我只是一个实验的产品。
　　但那又怎样，无所谓，反正我想要的已经得到，289是一个擅长伪装的人，我这十几年来恪守本分，与人为善，借助老师的名望我如愿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武器、职位以及最后国际博士的称号，我想做的事情已经准备就绪了。
　　把老师推进废空间的时候我告诉他，我一直都记得，当初那个来和我父母聊了很久的人是他——凯特博士。是他告诉我的父母我必然会有情感缺陷，是一残次品，这个项目有违人伦注定不会成功，是他鼓动投资方撤资，也是他向管理局提起我有情感障碍。
　　伟大的凯特博士最开始只是想阻止这场有违人伦的实验，可后来他不也利用起了我这个实验品，我的一切拜他所赐也如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