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人》时雨十四

17、17、创伤后的生活

　　我是李言，我在拖着莫离回家，核心能源炸了，意料之中；我的木木走了，意料之外。木木把化作保护罩救了我，在一切平息后，木木不在了，莫离昏迷了，只剩我一个人了，但我要活下去，带着莫离活下去。所以，我现在要拖着昏迷的莫离回家。
　　最后一次爆炸袭来，莫离被那阵能量彻底震晕，就在我抱住莫离打算就这样死去的时候，我的木木救了我，老板说的真准，木木真的救我一命。漫天的火光吞噬了我们，我在保护罩里声嘶力竭，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睛，我使劲地拍着那层保护罩，我使劲地呼喊着木木，木木没有像以前那样回应我，我再也听不到那句“言言”。火焰在外面灼烧着，保护罩里的空气一点点稀薄，我无力地转过身靠在保护罩上，就像之前依偎着木木一样，我望着那些流过的点点滴滴，就像木木在跟我告别一样，往事历历在目，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脑袋越来越沉，可我没有闭上眼睛，我想多看木木一眼，多一眼，多一眼……说来应是天意弄人，如果我早一刻闭眼就好了，闭眼就不会看见那句“阻止289”这么小小的五个字，偏偏被我看进了眼里，刻进了脑子里，直觉告诉我，这是人类消失的真相，至于为什么，我真的累极了，我真的想不动了。漫长的等待，我和木木永别了，我以为我会死在保护罩里，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氧气稀薄导致的呼吸困难、高温导致的机体脱水都会让人有生命危险，可大概是我拖着最后一口在和木木道别吧，也或许是不想让我的木木看着我死去，我活了下来，莫离也是。在这一切彻底平息的时候，木木也消散了，我终于撑不住晕死了过去。
　　天不怜人，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珠打在我身上，我就这样被叫醒，好像这样是在告诉我这不是梦，就是我在经历的悲剧。心如死灰大概就是我现在的状态吧，我的内心麻木的可怕，我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由内到外的无力感充斥着全身，我的双腿还在发软，我只能一点一点爬到莫离身边，探探他的鼻息，还有气，我一下子脱力趴到莫离身上，莫离的身上没有以往的体温，也没有以往的心跳，冰冰凉凉就好像死了一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雨都停了，我们两个还在原地，莫离还在昏迷，我只能强撑着把他慢慢地拖回去，现在没有了木木，没有了莫离，我只能靠自己，靠自己让我们活下去。
　　这几月以来莫离的身体慢慢恢复，不知道是因为我那半吊子的理论知识有用，还是莫离的身体素质很好。但刚开始的时候真的很困难，我要照顾一直昏迷不醒的莫离，食物、药物都要去找。四年多了，食物不用说都腐烂了，我们只能靠着之前的储备生活，运气好的话我会在郊外找到几颗野菜，蔬果现在对我们很重要，我甚至把我妈的花拔了在自家阳台上种起了小青菜。药物是最大的难题，药不难找，难找的是没过期的药，之前我和莫离一直在收集日期比较理想的药物以备不时之需，但这些药物总有过期的一天，所以在之前的几年里我有在学一些简单的中医药知识，这样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也会有保障，但现在中药基本都会弄成方剂，扎扎实实的原料很难找，莫离的伤势也只能用一些基础的药物来稳定。能找的药是不少的，能用的没几个，好在莫离身体好没有什么危险，在他清醒后我也找到了一家又小又老的中药铺，应该是祖上在这方面有些造诣才在这个时代挺到现在，把人家洗劫一空后，我对着牌匾“悬壶济世”拜了三拜：实在对不住了，我这也是为了治病救人、治病救人。我的挑战不止于此，因为是刚换上的预备能源，能源供应不稳定，断水、断电都是常事，四千年了这种情况怕也是难见，还好还好，能源慢慢稳定，莫离也慢慢恢复，我这样活着，也不算辜负我的木木吧。
　　盯着厨台上的中药，我发了一会呆，莫离没有完全恢复，现在还在吃药，他不吃苦药，我会给他吃几颗糖，他的口味也越来越刁钻了，对着菜还挑三拣四，我也会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他还会告诉我去找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青菜种子就是他让我带回来。莫离很好，他在帮我走出失去木木的阴影，至少忙起来会让人忘记悲伤，渐渐地生活的琐事也会像取代外公一样取代木木。药好了，莫离该吃药了。
　　“莫离莫离，吃药了。”
　　“好。”莫离皱眉喝完一碗药，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言言，苦……”还没说完嘴里就塞了一颗糖，看他还在摇头，我又塞了一颗，把手里的糖全都放在他手上，挑挑眉看着他，他想亲我，我偏不让，自从木木走后我对这些真的没兴趣，莫离也知道，他不会像以前那么霸道，但总是在试探我的态度，我的态度就像现在——不要。
　　莫离叹了口气，摇摇脑袋，剥了颗糖喂到我嘴里，“言言，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
　　“莫离，糖很甜。”我总是在回避这些话题，我不想一遍又一遍想起木木的离开，那段记忆太痛苦了。
　　“言言，我们回去吧。”莫离还是提出来了，回科学原基地继续我们的生活。
　　“好。”莫离看得出来我有留在这里的想法，我失去了妈妈，失去了木木，我生命里所记挂的东西一下子没有了，就像浮萍无根随波飘摇，这个城镇熟悉的房屋街道成了我这几个月唯一的慰藉，可这个城镇在几年后也会消失，我一样一样的失去了我拥有的一切。
　　“莫离跟我聊聊天吧。”我难过得很，钻到莫离怀里，莫离顺势环抱住我。
　　“说什么呢？”
　　“说说你小时候嘛。”
　　“没什么好说的言言。”看来莫离是真的不想说。
　　“那你是研究什么的呢？我觉得你好厉害，什么都会。”
　　“是一个很前沿的领域，现在涉足的人很少。”
　　“那凯特博士呢？他也有研究吗？之前你说恩师不顾，你和凯特博士关系不好吗？”
　　“言言，你怎么对我以前那么感兴趣？”莫离抱着我的手紧了起来，勒得我有点难受。
　　“莫离你松开，勒到我了。”我拍开莫离的手，一颗一颗的眼泪落到莫离手上，莫离也一时慌乱神忙着给我擦眼泪道歉，“我真的很难过，你知不知道你昏迷那段时间我有多绝望，我没有木木了，我还要为你担惊受怕，要是你好不起来怎么办，我怎么办？可现在我还有什么能和你聊的呢，莫离你说过我、木木、你会走很久很远的。”
　　莫离还是心软了，拉着我坐在沙发上抱住我，我靠着莫离和之前一样听着他的心跳，他告诉我，“我是经过基因修饰诞生的人，我的父母是这方面的研究者，他们当时构想的是通过基因修饰来创造新的高质量人类，但这项技术涉及人伦道德并不被看好，屡次被基地驳回，最后有一家公司看中了这个项目给他们提供了资金，他们开始投入研究并用自己的基因作为样本研究，他们有私心，他们希望拥有自己基因的孩子是第一个新高质量人类，他们幻想通过这项技术让人类在进化史上迈进一步，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而他们的孩子会是新世界的第一人，他们将会被永远铭记。我所谓的父母说白了不过是两个被名誉冲昏了头的人。自始至终，我都只被当做一个实验成果，但是随着我一点一点长大，我并没有表现出他们所期待的样子，我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是他们失败的实验品，近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公司撤资，他们也拆伙投入到别的研究中，他们都不愿意抚养一个失败的实验品，管理局也不认可我是他们的孩子，当时没有任何机构愿意收留我……嗯……再后来就是老师找到我带我研究……”莫离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他沉沉的睡去，他也是个可怜人呢。但莫离你是注定孤独了，因为现在你和我只能站在对立面，你喝下的不是疗伤药，是我配的安眠药。
　　你一步一步精心算计，一样一样把我拥有的一切夺去，你违背对我的誓言，莫离你真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