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是个心软神》盛琥珀光

32、未接来电（7）：早恋

　　除去血缘，人到底为什么会对另外一个人好，这是叶永乐不能理解的难题。

　　爱情也是很抽象的命题。叶永乐玩过乙女游戏，里面的男人长着差不多的面孔只是发色瞳色稍加改变，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精心修饰的固定模版。

　　现实里没有的回环曲折，游戏能够虚构出持续上万年的爱，只是无法让她拥抱到这一切。

　　但是爱有什么意义呢？

　　父母的爱也是在爱自己，剩余的一点边角料做叶永乐生活的佐料，让她假装幸福起来。因为没人把她作为生活的重心，叶永乐时刻都踩在棉花般的云端上，要提心吊胆地堤防着自己不会落下去。

　　遇到高若楠是好事，人生最好的事情。

　　叶永乐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幸福在高若楠面前膨胀起来，她的人生第一次熠熠闪光，对方的悲惨让她变得更加幸福。

　　同时她也怜悯高若楠，站在人群里不安得像落单的羊，瑟瑟发抖的样子让人很怜爱。被若有似无地讥讽时，她也会开口帮她说一句话。

　　她感受到，她成为神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成为不幸的人的神邸。但她也会沉溺在这种被需要被爱被肯定的感情里，无法自拔。

　　偶尔，她也会在那种浓烈的感情前变得胆怯。她想象过高若楠爱上其他人的样子，想象过高若楠走入婚姻，想象对方的生活重心不再是自己。这让她不由自主产生了一些酸涩的感情，高若楠如果是她的女儿就好了，她的无限爱怜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叶永乐走在下班的路上，晚风很凉，她不知不觉走回到母校外，望着麻雀一样涌出来的叽叽喳喳的中学生怀念着自己的过去。

　　她特别爱吃冰糖草莓，酸的草莓裹上甜甜的冰糖，第一次在路边买这个的时候高若楠把手揣在兜里左顾右盼。

　　“这个真的好好吃，你也试试吧？”

　　话说出口她才想到高若楠的窘迫，急忙带过去：“我请你吃一串吧！真的很好吃！”

　　高若楠低着头，露出来的耳尖变红了。叶永乐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富余是一种残忍，她和高若楠找了有座位的肯德基悄悄坐下，一边吃一边看窗外的人流。

　　“你是不是在怕咬到籽？草莓没有籽的。”

　　看着高若楠很小心地几乎要沿着冰糖草莓咬一圈，叶永乐几乎要笑出声，而高若楠很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眼：“我知道了。”

　　“冰糖草莓好好吃啊。”

　　在吃完那串冰糖草莓走出肯德基之后，高若楠挽着她的手慢悠悠地说出那句话，叶永乐毫不怀疑，如果高若楠想要尝一口月亮，她也会想方设法挖一勺下来的。

　　比起成为被给予的人，叶永乐更喜欢她现在在高若楠面前扮演的角色，主动给予的人。

　　整个高中时期，高若楠在她面前都是窘迫的柔软的，像快熟透的桃子戳一下眼泪就会溅出来。叶永乐在这种保护者的角色里上瘾了，放弃恋爱放弃去拓展和更多人的友谊，专心地沉溺在高若楠的朋友这个角色。

　　只是朋友吗？

　　“停！”

　　叶永乐在掏钱买冰糖草莓时瞥了一眼，站在马路上的女学生和高若楠有几分相似，她几乎是扑过去，迎面开过来的小车速度快得像是要把人撞飞。

　　而顾熙望第一次明白电视上面对大货车不闪不避的笨蛋原来是真实存在的，那种恐惧让她的身体像钉在了马路上，只能看着小车离她越来越近。

　　但有人冲过来拉开了她，白领姐姐身上有香水的气味，像掺着奶味的花露水，顾熙望清醒过来，而小车已经呼啸着远去。

　　“不好意思……我的朋友最近出车祸去世了……你和她长得有点像，看错了。你没事吧？”

　　叶永乐看着女学生的脸，心里一动，她手忙脚乱地想擦去眼泪，对方体贴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拆开给她：“姐姐不用担心，她会活下来的……我的意思是，只要你记得她，她就永远活着。”

　　但从另一个角落里从零开始的新生命，和原来活着的人已经不同了，人反反复复地出生死亡体会不同的人生。

　　但哪怕活过一次，只要在别人心里留下痕迹，就会永远活在那个人的心里。

　　“顾熙望！”

　　殷然也看见了那一幕，但叶永乐的反应比她更快，她身边还站着高若楠，但还是喊出了这个名字，对方疑惑地转头望过来时她浑身都注入一股莫名的力量。

　　“你和我的朋友真的很像。”

　　叶永乐自顾自说下去，每一个字都揉碎了她的心：“下次过马路一定要小心啊。”

　　顾熙望对着她点头，而叶永乐压抑住诉说故事的冲动，也压抑摸女学生脑袋的冲动：“我先走了，这串冰糖草莓送给你吃。”

　　“谢谢姐姐。”

　　顾熙望谨记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把冰糖草莓握在手里看着白领走远，对方的背绷得很直，因为瘦弱像迎风就会折断的脆弱花枝。

　　高若楠跟了上去，像过去一样追逐叶永乐的背影，而殷然停下来看她：“过马路为什么不小心？”

　　“不是故意的。”

　　殷然的心，如果她的心会跳的话也要微微揪起来了，她看着顾熙望手里的冰糖草莓再想第一次嗅到高若楠身上的血腥气的画面：“这里，到处都是卖冰糖葫芦的人吗？”

　　“是吧……怎么了？”

　　“没事。”

　　有死神在就不害怕出事了，顾熙望慢慢剥开冰糖草莓外表的保鲜膜，一口咬下去，微脆的糖衣和柔软的草莓是绝配，酸酸甜甜的口感简直不会更好。

　　“好吃吗？”

　　“特别特别好吃！”

　　顾熙望把冰糖草莓凑到殷然脸前，殷然一口咬下去，死神吃东西的样子和人没差，甚至有点可爱，脸颊鼓起来像蜜蜂小狗。

　　但是蜜蜂小狗没有殷然可爱。

　　“你不需要去别的地方吗？怎么一直留在这里？每天都能看到你。”

　　顾熙望接回来再吃一颗草莓，殷然思索这个问题从答案想到动机，最后皱眉：“你不想每天看到我吗？”

　　“看起来太闲了……好妒忌！我每天都要上课写卷子，六百天冲刺高考呢！”

　　这个回答让殷然稍稍满意一点，她牵住顾熙望的手往前走，两个人一人一颗地吃完了那串冰糖草莓。

　　殷然没回答她的问题，这也让顾熙望产生了怀疑，死神大概是不能长久停留的，一直在她身边难道是因为什么巨大的阴谋？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殷然无可奈何地打断她，牵着她的手过马路，巨大的货车在马路两边停下来，车身有数个小灯泡闪着光，宣告着这是个庞然大物。

　　“我在想你。”

　　顾熙望没撒谎，但也没稍稍修饰一下这句话，她转头看对方的侧脸，在黑夜里也无法隐藏的雪白肤色，还有黑色的眼睛。

　　“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走？还会回来吗？到底在做什么？老师说，人只会做利己的事。”

　　她的声音柔软，如同黑夜里握住绸缎，带着凉意。

　　死神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和顾熙望的立场似乎是不同的，而顾熙望也难保现在对她的热情永恒。

　　如果她不断地带走顾熙望身边的人，顾熙望或许会憎恨她，恨她成为死神却又成为她的朋友。死神到底为什么庇佑着她呢？

　　某些时刻，她也需要一个人连接着她和无法融入的人间烟火，让她在百年的寂寞之后获得更多的甜蜜。

　　如果不能恨一个人，那就去爱她。

　　和她一样承载着死去命运却侥幸活下来的人，愚蠢天真的人，笨拙地对死神伸出手来的人。

　　“我不会走的。”

　　殷然只要回答这个问题就足够了，她倾身，鼻尖轻轻地碰在顾熙望的鼻尖上，再近一点或许就要接吻了。

　　她在看顾熙望的眼睛，里面映着她的倒影。

　　最后也是她先移开眼睛：“还有呢？还有什么想要问我吗？”

　　“好奇怪啊。”

　　顾熙望小声地回答她，两个人牵着手走在回家路上对于高中生来说已经是很暧昧的事情了，对方这样凑过来看她简直是……简直是……简直是要表白的氛围啊！

　　但这是死神，死神会爱上人类吗？对于死神来说，人类是流水线上的螺丝钉吧？死神是那个不得不守在旁边，及时纠正错误，辨别瑕疵品的工人。

　　实在是太自作多情了。

　　顾熙望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脸，在心里咒骂毫无边界感的殷然！

　　毕竟她还只是一个高中生，早恋因子时刻跃跃欲试的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