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临终接线员》扶游

11、第 11 章

　　二人约见的地方是一家居酒屋。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街上的人流量比较大，松川郁也掀开店外横挂的暖帘一角，扑面而来的是十足的烟火气。

　　热闹的居酒屋内，他一眼便看见了独自坐在角落里的卷发男人。

　　“抱歉，我来晚了。”松川郁也穿过店内的人群，在松田对面落座，“刚刚去见了一位朋友。”

　　“没关系，我也刚到。”松田阵平将手中的菜单递给他。
　　他也没有客气，快速点了几样心仪的菜品。

　　至于酒，松川郁也选的是生啤。
　　他点的同时，眼神还快速扫了一眼桌子另一边——对面人喝的是清酒。

　　灯光昏黄、热气氤氲，不远处桌案后的炸物才刚刚下锅，激出“滋滋”的声响，店内其他客人的闲聊声、谈笑声都化作破碎的字句萦绕在人耳旁。

　　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特别是在松川郁也有意打开话题的情况下。

　　“松田先生平时这样放松的时间很少吧。”
　　“虽然我刚搬到米花町不久，但也知道你们警察、特别是刑事部的警察，工作不是一般的忙。”
　　“要不然也就不会有上次那种休假时突然被叫去加班的情况了。”

　　“说实话，我有时候也觉得这座城镇挺奇妙的。”谈到这个问题，松田阵平的面色显露出了一瞬的复杂：“明明以前在……其他部门都没有这么明显直观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二人都是经常接触案件的人，在吐槽了几句米花町的犯罪率之后都没有在这个话题上久留——平时工作（生活）中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就已经足够多了。

　　松川郁也倒是借着这一点，顺势把话头转移到了松田的职业以及警察福利上，像个纯粹好奇的行外人。
　　“我听说有很多没有成家的警官都是住在专门的警察宿舍里的，那样比较方便。”

　　“确实。”松田阵平手中的筷子一停，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我最开始会住在外面是因为和一个从小认识的朋友合租——我们毕业后都当了警察，还正好是同部门。”
　　“后来的话……大概是习惯了吧，潜意识里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且搬家也很麻烦，就这样一直住下来了。”

　　警察的工资并不低，补贴也不少，吃饭又有食堂，对于一个人生活、不太主动参加联谊活动的松田阵平来说，其实没有什么额外的大开支。
　　因此即便地段好、合租变整租也是能负担得起的。

　　松川郁也没有不识趣地问诸如“你的那个朋友上哪儿去了？”“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合租了？”一类的问题。

　　对方看上去就不像是近期见过那位朋友的样子。
　　那么无论是离别还是陌路，都不是什么值得议论的好话题。

　　况且，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对方不愉快、确切来说是悲伤的表情。

　　那是在伊达航的副本里。
　　有几次他打出的操作让他在副本中见到了这位卷毛邻居。

　　现实中认识的人出现在副本里，对于刚绑定系统不久的松川郁也来说也是一桩新鲜事。因此他不免多观察了几番。

　　当时还被划在“认识但不熟”范畴的邻居先生在见到伊达航的尸体时沉默了很久。
　　虽然对方总是戴着墨镜看不清神色，但松川想，站在尸体前的他应该是没有哭的，只是嘴角紧紧下抿。

　　在登出副本前，他看见邻居先生独自站在无人的回廊里，对着沉沉夜色，安静地抽完了一整根烟。

　　以致于他第二天在现实里碰见对方时，态度险些没有转换过来。

　　也许这就是绑定系统的坏处了。
　　有时候会混淆虚幻与现实。

　　松川郁也可以见识许许多多不同的可能性和结局，但最终能够往前迈进的时间线只有一条。

　　在副本中产生多余的、不必要的情绪，乃至于移情到现实，导致区分不了二者是十分危险的，因为那是只该属于一个人的记忆。

　　最好的处理方式是把自己当作无情的刷本工具人，分离出情绪，刷完副本后就立刻把那些无效信息统统从自己脑袋和记忆中清空。

　　松川郁也在每一次进入副本和登出副本时都要确认时间，也正是出于这个缘由。
　　——他需要明确并牢记自己所处的真实。

　　.

　　澄澈的淡金色酒液沿着玻璃杯壁滑落，透明的曲面映出变形的人影。

　　在对面人斟酒的时候，松川郁也有一瞬间晃神。
　　大概是将当初在副本最后见到的那个侧脸与现在重合起来了。

　　为了转移自己的思绪，他匆匆举起酒杯闷了一口。
　　含有麦芽发酵香味的酒液滚落喉部，冰凉顺滑又带着隐隐的刺激感，让人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清酒和生啤的酒精度数都很低，远不至于让二人喝醉。

　　“我倒是没什么亲近的同龄朋友。”

　　松川郁也向来信奉“有来有往”。
　　他从松田阵平那里了解到了一些有关于对方的旧事，自然也不介意谈及自己的情况。

　　“你刚来的时候不是说去见朋友了吗？”
　　显然，松田阵平还记得他刚到时说的第一句话。

　　“我说的是‘同龄’啊‘同龄’！”松川郁也轻轻摇了摇自己手中的酒杯，“那家伙可比我大十来岁。”

　　“而且……那家伙准确来说也不能算我的‘朋友’吧。”
　　白发青年低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松田阵平隐约听到了自对方齿缝间漏出的只言片语。

　　“没什么，我只是说，对方比起‘我的朋友’，更贴近于‘我父母的朋友’这一身份。”

　　是可以交付信任的人。
　　但却隔了一层始终无法逾越的距离感。

　　“父母？”

　　“是啊。”
　　松川郁也伸出手，掰扯着手指和他数了起来。

　　“我十岁的时候，父母因为一起意外事故去世了。在那之后，我就被管家爷爷接回了意大利生活。”
　　“所以，十岁以前在日本认识的人已经不记得几个了。”

　　“到了意大利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和我住在一起的只有管家爷爷。”
　　“管家爷爷平时要工作，不可能一直陪着我。”

　　“我在意大利要学的东西很多，有不少都是家庭教师单独教导的课程，学校出勤率不算高。和同学关系融洽，可却没有特别交心的。”

　　“亲戚往来多一些的，也就只有表哥和堂姐。但他们都比我大，更重要的是，都有了自己的事业，所以也没法总见面。”

　　“现在又一个人跑来日本念书……”

　　最后，松川郁也趴在桌子上，总结似的说道：“算来算去，确实没什么同龄的朋友。”

　　望着青年眼巴巴的眼神，松田阵平清楚，对方并不需要任何同情或安慰。
　　在对方的生活和成长中，也从来不曾缺乏过爱，只是可能……偶尔会有些孤独。

　　“这副样子可不像平时的你。”
　　他举起酒杯，话语间似是带上了几分笑意，不过神色却被杯子挡住了。
　　“现在我不就已经是你的朋友了吗？”

　　“就算年龄比你大几岁，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话，我一定会用心听的。”

　　大6岁（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