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神２．０【无限流】》枏木

97、泰格的记忆

　　仇山祈腰身肌肉的动向在余莫掌下清晰，余莫预判他的落点做出起跳姿势，几乎毫无停滞地把动向轨迹变成流畅的曲线，正好越过机甲怪兽面前的两个巨型“保镖”，正中机甲怪兽。

　　它抬手做出防御动作，余莫伸手毫不犹豫地去扒，可惜意图被察觉，怪兽迅速收手，换上闪光带电的拳头击向余莫的太阳穴。

　　余莫把自己蜷缩起来，手臂护头，抓住周边那些他原先避之不及的太空垃圾汇聚成一面破洞百出的破盾，勉强挡下这一击。但电流滋滋蔓延，把垃圾们绑在一起，成了挡在他和怪兽间的一堵墙。

　　光盾自上而下唰地盖下，余莫身后袭来凉风，一只手把住了他的后背。光剑锐利，风过留痕，把那墙从中截成两半，仇山祈淡然地挂着一身怪兽的血，带着余莫再次冲到了机甲怪兽面前。

　　后背从孤独者号那边漏过来的怪兽纷纷逼近，仇山祈放开余莫，扭头提剑挡在余莫的背后。

　　余莫亮出金钱号，冲机甲怪兽扬起下巴：“来吧，咱们两个１ｖ１！”

　　军团被彻底挡在那道白光后，机甲怪兽阴沉地看向余莫，唰地亮出电光混杂的虎爪。

　　气氛紧绷，余莫猛地起跳打断对视，抬腕为号，身上浮起光痕，举起金钱号就冲向了怪兽。

　　怪兽反应迅速，向后一退，避开这一击，余莫却嘴角一勾，反手丢出一堆光珠，猝不及防打在怪兽眼睛周围，打得它表情扭曲，虎爪也下意识抬起阻挡，正好被余莫抓了个正着。

　　怪兽眼前迷蒙，反应却依旧很快，立刻用另一只充电的手掐向余莫的脖子。

　　混战的声音从耳机传来，余莫勉强侧头，被带电的手抓住大臂。怪兽手下用力一扯，余莫不愿放开快被卸下来的老虎号，肩膀剧痛，竟是被扯脱了臼。

　　他脸色一白，手下仍是不停，软着那条胳膊，单手快速绕过固定器，扣到了卸下来的开关，猛地一按——

　　一切如潮水褪去。

　　嘈杂、疼痛和黑暗中无尽的光点，化作柔和的日光洒下来。

　　余莫闻到了花的香气。他抬眼，金黄色的向日葵被阳光照得暖和明媚，几乎要晃晕他的眼睛。他躺在花田旁的躺椅上，身边放着被叠好的生怪研防大学校服外套，背靠阴凉，听见了小姑娘呼唤他的声音。

　　“泰格！”

　　“没大没小，”余莫听见“自己”这样妆模作样地训斥那个小姑娘，“叫哥！”

　　他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进入了老虎号驾驶员泰格的记忆。

　　红发的小姑娘不满地撇嘴，但很快又高兴起来：“待会儿我能看见生怪研防的飞船吗？”

　　“当然！”泰格炫耀道，“哥哥可是咱们星唯一一个被录取的机甲驾驶应届生！生怪研防自然会接我走，到时候说不定你还能见到某个传奇驾驶员！”

　　小姑娘激动极了：“我以后也要和你一样，被飞船接走！好风光！”

　　兄妹二人向往地看向远方，飞船的引擎声越来越近，向日葵被吹动着，明晃晃的一片金黄，余莫一阵恍惚，再回过神来已经从飞船下到生怪研防大学里，被领到一个红彤彤的张扬机甲前，拿到了平板。

　　泰格有些生疏地操纵平板，看着机甲的虎爪和身上的花纹，没有犹豫地输入“老虎号”三个字。

　　少年仰起头，虎牙闪闪，和机甲嘴部的长牙镜像一般。

　　接着记忆开始模糊加速，在战斗时才放慢一些。余莫随着泰格，很快了解了如何使用老虎号，甚至慢慢地和机甲产生共鸣，在记忆里跟怪兽战斗时也能和泰格同步。

　　这倒不同于宋吝记忆那样，需要脱离出来和机甲单独面对怪兽群战斗。

　　泰格看上去和宋吝在同一个校区，二人关系熟络，时不时在泰格的强烈要求下金钱号会和老虎号找地方切磋。余莫猜测可能因为自己身上有金钱号的残片，所以老虎号给出了不同的教程。

　　泰格的记忆一直都是很明亮的，哪怕面对怪兽。他的记忆里，队员们也常常出现，即使被加速，但余莫还是能感受到泰格高涨的快乐。

　　和红色的机甲一样，泰格也是热烈张扬的少年人。

　　余莫泡在他的记忆里感觉十分舒适，一路过关斩将，热血沸腾的战斗让他亢奋，他跟着泰格嚎了两嗓子，快乐地冲进外太空。

　　就在老虎号冲破大气层的瞬间，一切急转直下。阳光和机甲都褪去颜色，高昂的兴奋转成无尽的愤怒。驾驶位的合照，宋吝和霹雳的笑容那样刺眼。沙星以北彻底失守，怪兽们仍旧不依不饶，继续逼向蓝星。

　　最新的消息，巡查兵看到有怪兽群出现在沙星和蓝星连接线的中段部分。

　　必须要截住它们！余莫感觉自己这样想着，握紧老虎号的操纵杆，加速冲刺。

　　黑暗的外太空很干净，没什么垃圾。怪兽的活动痕迹不多，永恒小队分头检查，却没有看见怪兽的影子。老虎号冲在最前面，泰格眯着眼睛打量周围，眼尖看见不远处似乎有几只怪兽把自己隐藏起来。

　　“在那里！”他迅速冲了过去，队员叫他等待片刻的声音被他甩在身后，他亮出武器，把那几个不是对手的怪兽打得连连后退。

　　他乘胜追击，虎爪刮起凛冽寒风破开怪兽的面皮，撕碎了打头的两只怪兽。剩下的那只眼前不对，迅速逃跑。泰格与队员的联讯信号变弱，他冷静下来，停住脚步，给队友报点：“你们记得来啊，我先追，就一个怪兽。”

　　苏河出言阻止：“你先等等，我们快到了。别轻敌。”

　　“就它一个，”泰格躁动未平，没有杀过瘾，“它们弱得很……”

　　逃跑的怪兽突然停下脚步，扭过头来，举起双手。

　　泰格不解望去，那怪兽看着他，手心突然射出一条光线。

　　那是金钱号的招式！泰格浑身僵住，头皮发凉，宋吝的脸一闪而过，心底密密麻麻涌上来要把他吞噬的痛苦和愤怒催动，他手比脑快，反应过来时，老虎号已经飞速向前，在断掉通讯的寂静中追着那重新跑起来的怪兽向黑暗无限靠近。

　　余莫心里隐隐感觉不对，黑暗太浓，泰格又太过愤怒，这一切都像是不妙的开端。

　　他想起苏河对他冲动行事时几乎破音的阻止，心里有些不忍。

　　但老虎号已经头也不回地冲向前，一把甩出虎爪抓住那怪兽飞过去，暴戾地将那怪兽大块击碎，泰格处在极度的愤怒里，把它身上所有发光的部位都撕碎了个彻底，丢散在空中。

　　空气再次寂静，只剩泰格的粗喘。

　　永恒小队从黑暗中赶到他身边，通讯里传来懒洋洋的男声，泰格收起虎爪扭头报告：“收拾完了老大，要回去吗？”

　　苏河的声音传来：“和报告不符，看上去这只是个小任务，有点蹊跷。”

　　“没什么，就只是几条杂鱼而已，”泰格啐了一口，“还是杀害过宋吝那傻子的杂鱼，已经被我解决完了。”

　　“几只？”

　　“没几只，加上刚才那个，就六个吧。”

　　“只有六只？”苏河觉得不对，“这么小型的怪兽群怎么会离开沙星到这地方呢？还惊动了人类巡查队。”

　　“……对啊，那怪兽身上也没有花纹，”泰格指尖一颤，回过神来的瞬间察觉出不对，立刻警觉起来，“它刚才好像是故意激怒我，把我带到这个地方。”

　　而现在永恒小队全都在这个地方。

　　“埋伏圈！”

　　可惜领悟已晚。

　　余莫看见黑暗中连串亮起的光蔓延无边，那是这地方怪兽群的真面目——一个至少百只怪兽组成的超大型怪兽群。它们不知埋伏了多久，身上都是压抑许久的杀意，滔天洪水一般压过来，让人无处可躲。

　　永恒小队瞬间落入下风，被怪兽浪潮吞噬。

　　通讯里传来嘈杂的战斗声，老虎号奋力挣扎着，远远看见在怪兽群中间熟悉的机甲怪兽。它抬手，与刚才的诱饵做出同样的发射激光动作，冲泰格露出讥讽的笑。

　　这都是它的计划！

　　“是你指挥的！”泰格眼中冒火，不顾一切地冲破阻碍，向那怪兽跑去，“看招！”

　　怪兽轻蔑地勾勾嘴角，又挥了挥手。

　　队友们的痛呼难以隐忍，全部被吐露出来，显示了怪兽群加大力度的攻击。

　　怪兽看着泰格仿佛在说“他们死亡也没关系吗？”，老虎号僵在原地，余莫感受到极度的痛苦和纠结。

　　一步之遥，就可以抓住怪兽。但杀死它的时间，足以让队员们被撕碎。

　　泰格把牙都要咬碎，硬生生地，向后退了一步。

　　怪兽群们慢慢降低了攻击力度。

　　怪兽笑得得意极了，泰格阴阴看着它，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他粗略地看向周围，永恒小队的机甲分布并不分散，阻拦它们离开的怪兽群围绕得紧密，像一根连续的曲线。如果抓住一边，在快速地情况下，是可以一连串地阻止他们的。

　　他不做声，又向后退了一步，与曲线齐平。

　　“你们靠近一些，待会儿听我口令，直接撤，”泰格冲通讯说，他紧紧抓住操纵杆，从一旁掏出一支药剂，“回去之后，我妹迟妲就拜托你们了。”

　　“等等！泰格……”

　　苏河阻止的话语被强风硬生生打断。老虎号像绚烂的火焰，燎原而过，从永恒小队几人面前不要命似的冲进怪兽堆，以一人之力拉住了怪兽群的后腿，甚至钳制住那机甲怪兽，让同伴离开致命陷阱。

　　“撤！”泰格怒吼。

　　竭力感在肾上腺素的压制下并不明显，余莫感觉浑身血管都在突突燃烧，药物作用下他的眼前格外清晰明亮，甚至能看清每只怪兽的动作变化。老虎号双爪伸到最长，电流和光线从缝隙乱窜，他硬生生抗下这些痛苦，和百只怪兽撕打纠缠起来，看着机甲怪兽的面部扭曲，不再富富有余，他从心底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泰格成功了，他知道。永恒小队撤走，传来最后的模糊通讯：“我们已成功撤退，泰格你……”

　　“嗤——！”

　　泰格停滞了。

　　鲜血从嘴角急急流出，源源不断地染湿他的衣服。

　　不知何时断裂的虎爪正被机甲怪兽握在手中，灵巧绕过机甲的舱门，深深扎进他的肚子。鲜血洇湿战斗服，滚烫得可以，对比他急速失温的身体格外明显。

　　怪兽冲他笑笑，静止的怪兽群瞬间动起来，把他连同老虎号一起五花大绑。接着，机甲怪兽对着他，研究起了老虎机甲。

　　它没拔出虎爪，把机甲的破损堵住，让外太空没法快速了结泰格。寒冷伴着昏沉冲刷过脊髓，可药效未过，余莫只能和泰格一起在濒死中挣扎反复，把痛苦的过程拖长。

　　怪兽研究出了名堂，它开始动手，把机甲拆除。但每拆一点，它都要让怪兽们代替堵截，让泰格迟迟死亡不了。可偏偏怪兽无法完全代替机甲，每次拼接处都会漏出一点缝隙，只一点，不够让泰格失去意识，但可以让他感受到缺氧的痛苦。

　　气压变化剧烈，身体开始承受不住。血液开始沸腾，接着很快冻结，泰格眼睁睁看着自己腹部被虎爪刺破裸·露的皮肤膨胀起来，他的生命体征在迅速下降，但药效强劲，他还有呼吸。

　　他还在极度的痛苦中欲死不能，而最后一块机甲已经被拆卸下来，全部被那怪兽穿戴上。

　　它欣然走到已经面目全非的泰格面前，再次扬起微笑，施舍般地握住那虎爪，再用力向泰格肚子里捅去。

　　余莫脑子里突然涌现出那大片的向日葵花田，那个午后，喝着汽水吹风暖洋洋的日子一晃而过。他小小个的妹妹已经带着怪兽留下的伤痕长大，那片金灿灿的向日葵也已经被怪兽踏碎，连同那被他带回家乡紧紧拥抱过的宋吝都已经和母星同乡们一样悲惨的死去。

　　现在轮到他了。

　　余莫感觉到悲伤，无尽的悲伤，接着是不甘心，最后是无悲无喜的释然。

　　我的兄弟，我的家人们，我没保护好的所有人民——他赎罪似的低下头，闭上几乎全瞎的眼睛，呼出最后一口气。

　　虎爪被拔出，机甲怪兽拼接好全部的机甲，随手挥挥。青白膨胀不成人形的泰格被抛弃，像轻飘飘的宇宙垃圾，就这样被踢出了怪兽群——甚至没有一只怪兽去吃他，它们最近不缺食物，太空飘荡的人类都是口粮，没人能打得过老大带领的它们。

　　机甲怪兽顺理成章地占有了老虎号，而泰格则永远停留在死亡瞬间。

　　但他炙热的灵魂并未就此消散，他盯着机甲怪兽，当成一只背后灵，看到它是如何用计谋设计杀害人类，再如何攻破蓝星，最后是如何把一块机甲残片吞进体内。

　　余莫惊醒，猛地吸一口气，紧紧抓着那最后一片机甲残片，像溺水回魂那样咳嗽起来。

　　仇山祈一把拽着他躲过机甲怪兽的攻击，光剑竖直向下砍断它试图抓住余莫的手臂，把余莫紧紧护在怀里，等他慢慢缓过来，同时与怪兽群们战斗。

　　余莫抓住仇山祈的衣服，感受到柔软的触感，很快回神：“我看到泰格的记忆了，我知道怎么用老虎号……咳咳！”

　　大黄跳进他的怀里给他疗伤，他缓过来，咬牙切齿，受到泰格记忆的影响，愤怒无比颤抖着手佩戴好一片虎爪机甲：“我要杀了这鳖孙！它害死了很多人！而且我还有个妹妹，死在这里怎么可以啊！”

　　仇山祈短暂地定眼看他一眼，随即点头：“我明白了。”

　　苏河沉默着听着他们的对话，聂晋成看他一眼，忽然收到余莫的拜托：“聂大哥，记忆里怪兽似乎吞了什么机甲，你看一眼那机甲是不是永恒号残片！我给你掩护，让小翠出来吧！”

　　余莫的手臂由金钱号和虎爪拼接而成，光珠填入，很快金红融在一起，爆发出强烈的杀意，踩在仇山祈大腿上借力，迅疾怒吼着一拳击向怪兽的脑门：“接招！”

　　空气一瞬间凝滞，聂晋成没有犹豫，迅速放出小翠盘旋。

　　余莫唰地展开能力，改变怪兽群们的感官，让它们迅速迟缓，给了小翠绝佳地观察时机和角度。他额角落汗，指缝爆发出亮眼的光线，穿过虎爪，带着钢珠，悉数浇在怪兽的脑门，洪水过小闸门一样冲过它的天灵盖，让它一下就两眼上翻抽搐起来，露出了被护紧的肚皮。

　　小翠一眼定位那露出一小截形状的机甲残片，凑近去看。

　　“怎么样？”余莫紧张询问。

　　“没错，”聂晋成白着脸给出回答，“是永恒号机甲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