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神２．０【无限流】》枏木

86、第四局·第三天（下）

　　剑气划破长空，仇山祈提剑而上，杀意冷冽，随剑尖所指的方向爆发而出。金光如锦帛碎裂满天，被白光裹着纷纷坠落，砸在地面如瀑布，溅起高高水花连接展开，将火·药尽数吞没，只留下轻轻一推在余莫的心口。

　　他踉跄着向前一步，白盾已然全然竖立，将他保护起来。富洛北和聂晋成同样在白盾的保护范围里，看着他满脸紧张，见他没事才松了一口气，但很快看见屈建国的动作又紧张起来：“小鱼儿，你身后！”

　　屈建国一击未中，已经举枪再次扣动扳机。

　　“铛！”

　　裹着白光的金色箭头快速飞来打在猎·枪上，削去一大部分的枪头，最终卡在扳机处，差点连屈建国的手指头都一起削去。猎·枪噼啪喷出两下黑色的粉末，随即就哑了火，成了一团废铁。

　　而那边，掷出箭头的仇山祈分神一瞬，叫守护神逮住机会，肩膀被金钩狠狠撕开皮肉，哗啦啦涌出大量带着白光的鲜血，像下雨那样浇在白盾上，留下满目的鲜红。

　　余莫胸口锐利地疼痛，他惊惧地试图从血痕缝隙里去查看仇山祈的状态，可惜失败了，他只能听见停顿几秒后重新出现的打斗声焦急万分：“仇山祈！”

　　聂晋成放出小翠离开白盾：“不好，守护神转变了目标。她盯上李雪了，小仇正在阻止她。”

　　“她要阻止你的行动！”富洛北迅速召唤出大黄，“别担心这边了小鱼儿，你去做你该做的事，这边有我们，仇兄弟不会有事的！别浪费仇兄弟的心意！”

　　时间不多，仇山祈已经负伤，不能再让李雪受伤死亡。余莫点头：“我明白了，交给你们了。”

　　聂晋成笑笑，给他查看了出发路径：“往左三十度出发，可以直接绕过屈建国。”

　　余莫纵身一跃，扑出白盾，在满目疮痍的地面打滚跳起，正好到了李雪面前。屈建国的注意力被冲来的金光吸走大半，没能及时注意到，余莫趁机抓住了李雪的胳膊：“上神，你来杀死我！”

　　白日里违规处决他人的人，也会被处决。

　　只有上神亲自做这个违反祭祀仪式规矩的人，才能同时把上神和请神一起送走。

　　“所以，”余莫低头抓起地上的一处箭头递给上神，坚决张开双手，“来吧，动手吧！”

　　上神快速抓住了箭头，确定李雪也是这么想的之后将它对准了余莫的心脏，高高举了起来。

　　“上神。”

　　守护神忽然开口了：“你想完成愿望？”

　　上神动作顿住，抬头有些警惕地看着守护神。

　　“完成宿主的愿望，就等于完成你的愿望了吗？”守护神横手挡下光剑，“你并非人类，只是系统的一部分，你不会有情感，也不会有愿望。”

　　她身上金光晕开，丝丝立起，轻松地穿透仇山祈，在莹白上留下了数不清的血洞。刚刚被大黄治好的伤口也随之重新撕裂开来，让仇山祈的脸色白了又白。

　　“你别动他！”余莫咬牙，“放开仇山祈！”

　　金光静静把视线挪到他身上，半晌道：“不要再白费力气。”

　　她俯视着余莫和他身后的屈家四口：“狼队三人已出，自爆下投票人数可加至三人。今日将三狼投出，既可算外来者出关，又可给予本村人奖励，否则你们将永远困在此地接受惩罚。”她淡淡道，“如何？”

　　屈建国几乎第一时间就动摇，他掏出猎刀凶狠地把余莫逼退，挡在李雪身前低声警告余莫道：“不要害死我的家人们，滚开！”

　　屈桦皱眉：“父亲……”

　　“闭嘴，”屈建国沉声道，“这个奖励对你们很重要，对你们的母亲也很重要，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我们出关，那道具呢？”富洛北抬头，“你弄伤仇兄弟的事呢？又要怎么算？”

　　“清除问题是我的义务，”守护神冷冰冰道，“不存在道具，你们不必多想。”

　　聂晋成皱眉：“不可能，我确切检查过，道具还在。”

　　小翠悬飞，守护神瞥眼一弹指，一道金鞭就啪地打了过去。

　　仇山祈手腕一动。光剑飞出，险险拦住了这一击，却也消散在翠鸟面前。

　　“仇兄弟！”富洛北接收到大黄传来的消息，焦急呼喊，仇山祈却再没有动作了，“不好，他伤太重了。”

　　守护神轻松摆脱了仇山祈的桎梏，将他丢出，要不是大黄接的及时，就要咚地砸在地面上了。

　　余莫见状想要跑过去，金鞭却啪地打在他脚边，挡住他的去路。他愤恨抬头看向那张和小姨一模一样的脸：“你让我们重新游戏投出狼队，可先前已经发生了破坏规则的事，游戏已经无法自然进行下去了！”

　　“可以进行。”

　　“怎么进行？这局已经支离破碎了！”

　　“我允许它继续，”守护神低头命令，“继续。”

　　余莫被气笑了：“你允许就可以继续？那我还允许上神完成愿望屈家梦想成真我们也能破关并获得道具呢！”

　　守护神垂眸定定看着他，身上光·气慢慢变浓，是威胁施压之意。

　　余莫不屑撇嘴，直直撞上她的双眼。

　　不过是请神的守护神，难道比请神还厉害？！他能威胁请神改变主意，守护神自然也拦不下他！

　　仇山祈就在不远处富洛北的怀里昏昏沉沉，他的血刺的余莫眼痛，这守护神伤害仇山祈这么过分，破局陷入迷途，只有他能做些什么了。心口冒出一股滚烫的火，他冷笑一声：“你做错了一件事。”余莫瞪着那守护神，“你伤害仇山祈这么过分，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守护神冷冷看着他，手中金光下落，分散四处，将人们分别隔离起来。李雪尤其被困在尽头的笼子里，身上被金色的锁链禁锢，动弹不得。

　　大黄被剥离仇山祈，富洛北惊叫着想去拉仇山祈却失败，只能眼睁睁看着浑身是血的仇山祈被金光卷着撞上神像，被关押李雪同样的囚笼困了起来。

　　一左一右，仇山祈和李雪在人群的两端，被同样地困起来，仰着脖子呼吸困难。

　　余莫身上的气焰消了不少，他瞪着守护神：“你这是干什么？”

　　“给你选择。继续游戏，无人受伤，”守护神岿然不动，操控金链穿过仇山祈身上的伤口，带出大量的鲜血，“或继续叫嚣，让他受尽折磨死一回。”

　　“你别动他！”余莫僵住，眼看着仇山祈面上浮现出一丝痛苦，胸口疼痛不已，“你放开他！”

　　“做选择。”

　　“小雪！”屈建国冲撞着眼前的金光，看着李雪痛苦的神情，怒发冲冠，“余莫！快选择继续游戏！”

　　“可道具……”余莫想起外面等待的女老大，不拿到道具出去也是死路一条，现在做了选择，下一局肯定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守护神和请神双双插手，他们到底为什么不想让人拿到那张道具？

　　守护神冷冷打断他的思绪，催促道：“做选择。”

　　仇山祈喷出一口鲜血，屈建国的声音刺耳无比，李雪和上神慌乱地看着他，守护神再三逼迫，余莫乱作一团，再也受不了。

　　金箭唰地出现在他手中，尖处猛地抵上喉咙，他大喊道：“请神！咱们绑在一起，我死，你也别想好过！”

　　大地随之颤抖，雾气几乎要被余莫身上汹涌的气势撕开大洞，守护神的动作停顿了片刻。

　　余莫抬眼：“你不就是害怕你和我一起被干掉才阻止李雪的动作吗？你把上神和李雪分开，让上神自己做选择，祂要是有了自己的愿望，你别阻止祂完成！我承认，附身完成愿望的确算是走了捷径，现在按照原本的设计来，如果我帮上神完成了愿望，你们也要按照原本的计划交出道具并放我们出关！”

　　“如果失败呢？”

　　“那我就按你说的，继续游戏，之后如何我也都照做。”

　　“你们呢？”守护神看向其余人。

　　富洛北几乎是立刻开口：“我支持小鱼儿！”

　　聂晋成点头：“我也同样。”

　　屈建国沉着脸要开口，屈露露和屈桦对视一眼，怀着破釜沉舟之意打断他：“我们也同意余莫的建议。”

　　屈建国震惊地看向他们，但最终没再说什么，默认地低下头去。

　　守护神久久看着他，眼前明明暗暗，似乎是在听谁说话。

　　半晌她开了口：“知道了。”

　　金光一收，仇山祈失了禁锢向下坠落，余莫赶紧上前去接，紧紧抓住了他。李雪被带进守护神手里，在屈家三人紧张的目光里守护神抬手，从痛苦满脸的李雪身体中抓出了上神，李雪于是下落，被屈建国牢牢接住。

　　他心疼地看着李雪身上的伤痕，回头就要大骂余莫，不料却看见余莫揪着仇山祈的领子埋头亲吻的画面，一时脸都青了，半晌骂出一声：“……不知羞耻！”

　　余莫没空管他，把力量疯狂传送给仇山祈，等手上摸不到他的伤痕才松嘴，对上仇山祈清明的眼睛才松了一口气。

　　富洛北这时带着大黄来检查：“没事了。”

　　聂晋成抬头：“守护神在跟上神说什么。”

　　守护神摊开手掌，上神缩成一团，正颤颤巍巍地看着她。

　　“你的愿望是什么？”守护神问。

　　上神求助地看了一眼余莫：“我……我不知道……”

　　守护神把上神丢给了余莫：“祂没有愿望，你失败了。”

　　眼见她要强迫所有人坐下继续游戏，余莫赶紧捧着上神起身阻止：“等下！你那么问，祂还没做好准备，肯定说没有啊！你让祂想想！”

　　守护神看向上神，眯起眼睛：“是这样？”

　　上神又开始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嗯，嗯。”

　　富洛北猛地伸出手挡住守护神威慑的眼神：“你这人怎么吓唬小孩儿啊！”

　　小孩儿……上神无语地停止了恐惧，看向这不知大小的后生，却看他眼里微不可查的恐惧，登时一愣。再一看，这人虽然害怕，姿势却是实实在在地把同伴护在身后。

　　保护。

　　它想起来，那个李雪也是这样对着她的家人，东方龙也曾这样保护俞菓。因为血缘，因为爱恋，或因同伴的羁绊吗？

　　“要想有愿望，它就要有人性，”守护神淡淡道，“它不会有人性，它不明白那是什么。”

　　人性？

　　上神懵懵抬头，却被余莫的手护住脑袋，只听到他的声音：“祂明白一会儿就明白了，祂起码当了三天人了！”

　　不是当人，只是在那些人的身体里和他们的意识一起活动，上神想反驳，却不禁回忆起了这三天的经历。从屈露露到屈桦，接着是俞菓、孟顷刻和耿嫌，这些人都有渴求也都有过去，它看见了许多。

　　不是旁观，而是沉进去看。

　　屈露露对外界的好奇和渴望、屈桦希望和家人走在外界的路上、俞菓和孟顷刻对完成作品的渴求、耿嫌对同伴的长久等待，仿佛都是它的过去。

　　那些随之的落寞失意孤独和愿望成真时的激动欢喜它也全尝了一遍

　　原来完成愿望是这样开心的事，没完成愿望是那样难过的事。

　　愿望到底是什么？又是怎么形成的呢？

　　它的愿望又会是什么呢？

　　它看向余莫，再看向那璀璨的金光，最后视线落在那关了它不知道多久的神像上。

　　如果当初没有被信仰扣在这个地方，那它就会一直像最开始那样，游荡在空旷中，自由随意，不懂酸甜苦辣，没有惧怕苦闷，只觉得飘飘然。但它在这个地方待了很久，久到闭着眼都知道屈家四人的样子。他们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他们是让它被扣在这里的信徒。

　　它最记得他们四个血的味道，它手上沾满了那些血。

　　它忽然有种罪恶感，它和屈家四人几乎是这关卡的元老，它却没怎么关心过这四个人类，更不知道他们的愿望是什么。

　　它扭头看向那边的屈家四人。

　　他们想要得都是离开这关卡，要离开关卡，就得消灭神明，无论是它还是请神守护神，通通都得消失。

　　只有掌管规矩制定规矩的神消失了，自由才是有可能被触碰到的东西。

　　李雪悠悠转醒，下意识看向上神，迷蒙中面露恐惧，手自动地挡在了家人前，是庇护的状态。她在多局祭祀中惴惴不安，恪守规矩，无论输赢都许的有利家人孩子的愿，只为了在神明规则下让家人喘一口气。她惧怕死亡，但要为了家人的自由，她是可以豁出命的。

　　上神在那一刻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愿望是什么了。

　　它渴望永无止境的自由漂浮。

　　没有规则，没有请神，没有守护神，没有信徒，没有神像。

　　像最开始那样，若有若无地存在，自由自在地漂浮。作为尘埃，作为数字，作为一颗粒子，作为虚无。

　　它渴望永远地消失，永远地死亡。只有不存在，才能脱离请神，才能获得永恒的自由。

　　“我有愿望。”

　　守护神眼珠一转，直直看向上神。

　　上神在余莫手心翻滚着，开心喊道：“我想要灭亡！”

　　话音未落，它猛地一钻，冲开余莫的皮肤，钻进他的血脉，顺着血管一路钻到了他的心脏，不小心瞥到他的愿望登时一顿，笑笑道：“这个有趣。”

　　没等余莫做出反应，它就抓起余莫的手臂，带着他把箭头指向自己的喉咙：“我需要你的力量，你是这里唯一一个能消灭我的人，我能感受到。像你之前打开门那样，用这个箭头，穿透你和深处的我。只有你作为媒介，你作为刽子手，我才能灭亡，懂了吗？”

　　守护神直起身子，身上杀气慢慢浓了起来。

　　看来守护神不打算就这样算了，但上神边教还边给他传感，余莫悟到怎么隔山打牛的时候，也感受到了上神的真诚。

　　这样真的能破关，他意识到。

　　余莫眼瞪得很大，拿不准地看了一眼仇山祈。

　　仇山祈脸色依旧苍白，但人精神了许多。见他看过来，手心光剑莹莹发亮，冲他点点头，示意他直管按上神说的做，其余交给他。

　　富洛北和聂晋成也站了起来，大黄和小翠蓄势待发。

　　“出关后见！”富洛北冲他龇牙。

　　屈建国被屈桦和屈露露联手按住，李雪看向余莫，缓缓一笑，是加油之意。

　　上神视死如归地张开双手：“来吧！”

　　余莫于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高高举起了金色的箭头。

　　风声呼啸而过，犬吠鸟鸣，光剑出鞘声响震耳，守护神身上的金光几乎要穿透他的眼皮透露出来，但余莫全然没有注意，他只注意到心窝处的那根莹白光线。

　　光线那边连着仇山祈。

　　而光线上坐着一道虚虚的团子。

　　他的外衣，他的胸膛，他正在跳动的心脏。穿透这一些，箭头就能穿透那道虚影，就能穿透屈家的不自由，就能穿透血腥的祭祀，就能穿透阻碍他们出关的守护神，就能穿透那隐藏道具的锁。

　　光线嗡嗡，莹亮有余，像是仇山祈默默传递过来的力量。余莫心内一震，再无犹豫，手握箭似弓弦绷直，箭头以巨力辅佐咚地撞进他的胸膛。

　　“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