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是习不了剑的》轱辘转转

1、第 1 章

　　楚易榆救下我后说要教我习剑。
　　我说瞎子是习不了剑的。
　　他便一定要将我带在身边，说是要让我见了江湖险恶后再做决定。可能这就是楚易榆吧。我自是不肯，可被追杀三天的瞎子自然是没有能力对一个习武之人做出反抗的。
　　楚易榆告诉我，他是代万闲山庄来临州寻老盟主的，他把我当随从带在身边，和老盟主他们议事时我就一个人留在屋里。
　　其实我还是那看见一点的，不然也不可能做到昼夜不分地逃亡三天，我并非因为因此不跟他习剑，实际上论辈分他还得喊我声师叔。
　　十年前我离开了万闲山庄，我是自幼被老庄主收养的，因为先天眼疾老庄主对我格外关照，然而我的眼睛依然是常年被一层薄雾笼罩。师兄是什么时候开始看我不顺眼的呢，大概是那天夜里他让我离师妹远一点，我跟他说，我不喜欢师妹，我喜欢男人之后吧。我的师兄，现在的庄主，连带着我和师妹亲近的怨气，对我处处挑刺。
　　给老庄主守完孝的第二天，我离开了我呆了十三年的地方。

　　楚易榆总是在我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他和我说潭州的高耸奇楼，雷州变化多端的云雨，说万闲山上终年不散的薄雾。
　　他说：“就像是……你的眼睛。”
　　“是吗？”我笑笑又抿一口茶，微笑着看着眼前被薄雾遮住的人影。

　　他开始和我说起他在江湖上的见闻，那日他忽地问我：“苏原，你真的看不见吗？“
　　“什么？“
　　“没什么。“他又给我倒了杯茶，恍惚间我察觉到那个模糊的光影倏地凑到了我眼前。
　　我终于第一次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凑在我面前：“那你看到的，是黑色，还是白色呢。”
　　“我不知道。”我说。
　　他凑得更近了，近到我的视野只能装下他的眼睛，很清澈的一双眼睛，我的全身僵硬住。“你脸上沾东西了。”于是一个温暖的手掌贴上了我的脸。
　　那是我十多年来第一次看清别人的眼神。

　　楚易榆让我和他回万闲山，我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之后便是更加放肆了，从总是凑得离我很近还屏住呼吸不想让我察觉他在身边，到后来夜里在我床上聊天后掀开被子假装离开，人照样躺在那，甚至还是面对着我……
　　是真的当我瞎。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故技重施留在我床上的第三天，我故意翻身碰到了他，随即又故作惊慌地呼喊他的名字。
　　我被他揽在怀里，他轻拍着我的背说：“没事，没事，我在……”
　　他的反应让我意外，我想象不到万闲山庄大名鼎鼎的楚易榆会对一个人那么温柔，而那个人还是我，“你怎么……”
　　“对不起”，他抚过我的发尾，“苏原，我欢喜你……”
　　“楚易榆，我是男的……”
　　“嗯。”
　　“我还是个瞎子。”
　　“我欢喜你。”

　　我想不开，我已二十又六了，这么些年在江湖上只靠四处说书谋个生计，至于另一半，从离开万闲山庄的那一天就从未想过了。

　　“你是太久没与世俗打交道了，乍一下山又救了我，心思乱了罢了。”

　　第二天天未明我就离开了客栈，模模糊糊行至码头遇上一位好心的茶商，得知我准备离开临州又视力不佳，邀请我同他去卫州生活。

　　在宋老板的茶馆待了两个月后，我开始不那么想楚易榆了，宋老板之后再去临州进货的时候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我想起那个晨光微晞的早晨，笑了笑回绝了。
　　我在宋老板的茶馆里讲各种见闻，日子久了，我的眼睛越发模糊了，只能看见浑浊的光团。日子久了，我的故事也不新鲜了。
　　那天我又讲完一出经典回目的时候，底下有老顾客说：“苏先生下回换点新鲜的呗，这些都听腻啦。”
　　有人跟着说：“讲讲最近正风火的那位万闲山庄的楚大侠吧！”
　　“瞧你说的，苏先生看不见也不出门，哪能知道呢……”

　　这样啊……
　　我啜了一口茶道：“那这样吧，咱们明天就讲楚大侠。”

　　茶馆的生意越发红火了，不少人为了听我说楚大侠的故事来喝茶，有老顾客因为抢不到座位撺掇宋老板专门开场卖票。
　　“上回我们说到楚大侠行至临州请老盟主出山，今天我们来说说他离开临州以后……”
　　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完了，我经历过的，我听他说过的……我开始编故事……

　　醒木一拍，折扇一展，我起身从茶馆后堂走出，行至不远处的河边，靠在老柳树下听附近画舫里有人浅唱：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我好像有点想他。

　　有人走到旁边问我：“先生方才说的都是杜撰的吧？”
　　我沉吟片刻：“不是。”
　　那人说：“先生在卫州，怎知他乡楚大侠的事？”
　　“那你知道？”我听着曲声微笑。
　　“我知道。”

　　声音很熟悉，我捻断柳条，“有两年了吧？”
　　“两年多了。”他说。

　　这么久了……
　　“苏原，我很想你。”

　　画舫里的人唱着：“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楚大侠，”我朝他勾手，“所以后来呢？”
　　“后来啊，”他抱住我，“苏先生有空吗，我慢慢说给你听。”

　　（官方说要规定时间发文不然接着冻号所以，清水短篇只有这个存稿了，凑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