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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柳巷 ...

  •   “停一下。”顾离忽然站住脚,淡淡出声道。几个人同时听话地停住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一间和这里其他屋子没有什么明显区别的低矮房屋,窗棂开着破破烂烂快要失去色彩的花朵。站在队伍中间的木疏多看了几眼,抿抿唇没说话。

      “怎么了?”秦轩低声问顾离。
      顾离说:“这里有人住。”
      “有人住啊……什么?有人住??”

      顾离神色复杂地看了秦轩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低智商小孩。他点了点头,传音道:“这屋子里的人和其他的不一样,和这个梦应该有些关联。”
      秦轩一顿,眯起眼睛去看那屋子。

      大抵是正值冬天的缘故,纸窗子敞开了一条缝隙,丝丝缕缕的雾气从里面蒸腾而出,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状况,但同样可以说明了这户是有人住的。
      长谙忽然从后面走上前来,没有什么情绪地看着这缕烟,一手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顾离忽然听到他给自己传音:“阿烟,你觉得里面的人会是谁?”
      顾离眉头一挑,传音回去:“我怎么会知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
      “那你呢?你知道?”
      “你猜?”
      “……”

      这次对话最终以顾离的无语而结束,长谙压低声音轻轻笑了笑。秦轩一脸惶恐地转过头来看他,不明白他又在笑什么。
      他看向顾离,挤眉弄眼,似乎是在询问顾离能不能看清里面的境况,以及长谙是在笑什么。
      结果顾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接把人无视了。

      见他们似乎有意要去敲门,一直很安静的木疏忽然开口了:“那个……”
      “嗯?”
      见全场目光突然聚集,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们非去不可吗?”

      他这句话问完,一时没人开口。秦轩面露狐疑,而长谙和顾离的目光则有些意味不明。

      一阵沉默后,顾离还是转身走上前去,很礼貌地敲了敲门。敲完了他才转回身,终于回答了少年的问题:“是的,我们非去不可。”
      木疏:“……”

      里面传来一阵声响,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开口问道:“是谁在外面敲门啊?”
      顾离神色自若,张口就来:“老人家,我们迷路了,有些渴,能不能来讨口水喝?”

      众人:“……”
      大概是没有见过如此炉火纯青的瞎扯,每个人都是一阵沉默。秦轩早年跟着他解梦,算是了解他,很快回过神来,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闷闷的笑。
      他实在想知道长谙在笑什么,回过头去看,见那人一手掩唇,眼尾上挑,整个人如沐春风,看上去心情很好。

      秦轩:“……”
      他收回了视线,莫名其妙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里面的人答了一声“来了”,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个白发苍苍骨瘦如柴的老太婆站在门口,微微仰起头看向顾离。
      老人似乎眼神不太好,她眯着本就不大的眼扫视了众人一圈,在木疏身上掠过时微微顿了顿,最后稍稍侧过身,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请他们进去:“各位小公子,外面天寒地冻,都请先进来坐坐吧。”

      顾离看着那老人没在阴影里的诡异笑容,也笑起来,彬彬有礼地道了声谢,直接抬脚就进去了。
      秦轩虽然被顾离挡着视线没见到那笑容,但还是犹豫了一下。他回想起刚刚顾离和他说住这屋里的人和其他住在这巷子的人不一样,也不知是哪种不一样,一时有些头皮发麻。

      ——就见长谙仍勾着那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整个人像是八百里灿烂的阳光,紧跟着顾离进去了。

      “?”秦轩一愣。
      行呗,你们都是大佬,你们都勇。他想着,回头看了一眼眼底有些阴郁的木疏和满脸茫然的何晴,咽了下口水,也跟着进去了。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词,叫做请君入瓮。

      ———
      顾离靠着暖炉坐了下来,双手接过老人家递给他的水,却没有喝的意思,只是拿在手上一下一下轻轻摩挲着。
      长谙自然地坐在他身旁,同样接过那水握在手里。
      秦轩看了他俩一样,坐在了顾离的另一侧,看着去给他倒水的老人,撑着下巴看顾离。

      顾离在他的目光里悠悠开口了:“老人家,能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么?”
      老人给秦轩倒水回来,把那杯子不由分说地往秦轩手里一塞,对着他鬼气森森地笑了下:“这里啊?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没有回答,而是神经质地又重复了几次,忽然看向门口,招呼门口的木疏他们:“两位小公子,不进来坐坐么?”

      顾离看得出木疏的身体十分僵硬,随后不好推脱般的,一步一顿地走了进来。
      木疏面上很淡定,但顾离知道他心里是不安的。

      至于为什么会不安呢——?顾离心里有了猜测,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

      六人围坐在暖炉前没一会,竟然真的跟门口前顾离鬼扯说的那样口干舌燥起来,纷纷没什么防备地喝起了水。等到所有人的杯子都要喝空了,顾离才淡定地举杯,抿了一口。
      老人一直看着他的动作,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她倏忽回答起了不知道多久之前的问题:“公子,这里是柳巷。”
      顾离的反应很快,或者说他其实一直在等着,几乎是一点反应时间都不需要,无缝衔接地“哦”了声。

      老人似乎对此十分满意,又罗里吧嗦接道:“我们柳巷有个规矩,过路人喝了咱们的茶水,就得留在这里过上一夜,是为‘热情好客’。”
      顾离又“唔”了一声——他就知道,这水必有妙用,现在看来就是为了留人。

      梦里的规矩不好破坏,因为梦里发生的事情大多是梦主的意志。没人知道违背梦主的意志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大都不是好事。

      秦轩跟在顾离身边时大多不带脑子,被这强行留客的说法逗到了,还没来得及问她大白天怎么过夜,长谙就忽然抢道:“我们在外行走多日,确实有些累了,留宿自是求之不得。可我刚才看了看……老婆子,你这里有这么多空房么?”
      他说着,装作好奇又收敛地打量了一下周围。

      老人听到“老婆子”,怪笑了两声。

      顾离觉得这个叫法不妥……可此前长谙一直算是个温和有礼的性子,按理也不会突然这样称呼别人。他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场景就乍然变化了。
      原本破旧低矮的屋子忽然开始变大、变新,就连昏暗的灯火都变得异常明亮起来。
      暖炉散发着热气,整间屋子暖得不行,可顾离随意往外一瞥,窗外刚亮起没多久的天又暗了下去。
      这下想问大白天怎么过夜的秦轩就哽住了。

      顾离渐渐严肃起来,而秦轩也不由得凝神观察四周——梦境怕是到这里才真正开始。

      秦轩偷偷看了看木疏和何晴,他们都没什么反应,就像根本看不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似的。只有长谙一声像是觉得有趣般的笑声能让他确定刚刚发生的都是真实的。
      老人问长谙:“现在呢?现在就可以留下来了吧……”
      “当然。”长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堪称爽快地应道。

      老人闻言“咯咯”笑了两声,笑得秦轩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真是要命了,怎么有人能笑成这样,就像是拿刀在划玻璃一样,让人觉得十分不适。

      好在他看到顾离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好说好歹是有了个心理安慰,至少感到不适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长谙又开口了,“那老人……婆子,您打算怎么分配这三间空房呢?”

      是的,空房只有三间,可他们有五个人。

      “这不简单么?”老人看着,又准备咯咯笑两声。
      秦轩头皮一麻,连忙出口打断施法:“怎么分?”

      老人似乎对秦轩的突然打断感到极其不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顾离和长谙,轻轻抬了抬下巴:“诺,你们两个人,住一间。”
      然后她又指了指木疏和何晴:“你们两个,一间。”
      最后她看向秦轩,咧咧嘴怪笑:“你自己一个人一间。”

      秦轩:“……”
      好你个老太婆,故意搞我是吧?
      看她刚刚那阴森森的笑容,以及这莫名奇妙多出来的单人间,秦轩瞬间就无比肯定,这房间绝逼有问题,指不定会发生点什么“中彩”事件,到时候他连怎么凉的都不知道!!

      他刚想出口反对,就见长谙又十分爽快地应了:“可以,我觉得没问题,阿离你觉得呢?”
      秦轩:“……”

      他觉得这个人指不定也在故意搞他。

      他只好可怜巴巴地看向顾离。
      其实顾离本来也觉得这样分不好。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东西似的,看了长谙一眼,沉吟一阵,毅然决然地抛弃了秦轩,甚至对着秦轩“残忍”而短促地笑了声:“我也觉得没问题。”

      秦轩:“……”
      没爱了,这个世界都没爱了。

      最终秦轩瘫着脸,行尸走肉般先进房间了。
      木疏和何晴没有异议,又站了一会,也进房间了。
      就剩顾离和长谙坐在原地,是最早进来也最晚离开的那两个。

      老人看着他俩,脸上有些不自然的扭曲,问道:“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进去?”
      顾离笑了笑没说话,抬眸去看长谙。
      长谙莫名心领神会,笑着看向老人,壮似随意:“……老婆子,我们要如何称呼你?”

      老人一顿,阴阳怪气道:“我?”
      “我姓梁。”

      顾离和长谙对视了一眼,点了个头道:“梁婆婆。那我们就先进去了,您也早些歇息。”
      梁婆婆又“咯咯”笑了声,但还没笑完,那两位客人已经“啪”地把门关上了。

      梁婆婆一愣,随即阴阳怪气地小声嗔怒道:“什么嘛,真是让人不适、不礼貌的小兔崽子。”

      屋内,“让人不适的小兔崽子”抵着门似笑非笑地看着“不礼貌的小兔崽子”,把他夹在门和自己中间,挑着眉,满脸就差写上几个大字——兴师问罪。
      虽然长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他觉得这个结论明显是对的。他挑了挑眉,看着因为姿势而显得比自己略矮一些的顾离,等对方先开口。

      半晌,顾离才慢吞吞道:“看你表情,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堵你?”
      长谙表情和他一样严肃,诚恳地点了头。
      “真不知道?”
      “不知道。”

      “那行,第一个问题。”顾离道,“为什么对那堵墙动手动脚?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堵。”
      长谙回忆片刻,蓦地弯唇笑了,“因为我知道你们要进来啊,不拆掉的话,不就砸到佳人了吗?”
      顾离:“……”
      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额头青筋蹦跶了两下,咬牙切齿:“第二个问题,也许你并想不起来,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你说。”

      “你刚刚叫我什么?”

      长谙一顿,认真回想了片刻,忽觉不妙。

      ——他刚刚叫了顾离什么?
      叫“阿离”。

      ——顾离告诉他的是什么?
      是“顾槐烟”。

      这三个字里,随便挑一个字出来都和“离”没有关系。
      ——完了。

      这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来了。长谙心里不由自主开始思考自己现在眼一闭腿一蹬装死,能成功的概率有多高。
      半晌,他眨眨眼,正欲开口,又对上了顾离半眯着的眸子,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敢编一句假的我就neng死你”。

      长谙:“……”
      对不起,虽然但是……
      他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噗”一声,一手捂住眼睛难以遏制地笑了起来。

      顾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柳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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