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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讨喜 ...

  •   顾离和长谙的意思,温则以尚且可以商讨一二。可如若这是谢时客的意思,那他连商讨的人都找不着。
      他大可以直接忤逆。只是想起多年前那场巷战,想起谢时客烛光下泛红的眼眶,他又打心底不乐意。

      他喜欢谢时客,舍不得他难过。
      可他更舍不得将谢时客一个人留于水深火热。

      他心里权衡好,嘴上不动声色应了声好,抬眸时却见面前两人都颇有深意地盯着自己。
      他心里骤然一个咯噔,以为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两位先生看穿了。

      顾离收回目光,跳下高墙,若无其事地往屋子走去了。
      长谙看着顾离走远,又低下头来看了温则以两眼,终是一声叹息,也跳下墙头,递给温则以一只手,让他借力下来。
      又是一年过去了,可温则以也不见长高多少,仍旧比他矮了半个头。
      他心里漫无边际地想到,这孩子也许就只能长这么高了罢。

      小小只的也不错,好保护。
      他顺手揉了揉温则以的脑袋,轻声道:“你已经长大了,我就不说什么为你好的话了。”
      “只是你心里一定要有数,知道吗?你还小,没到时候,不到迫不得已,不要和任何人以死相拼。”长谙微微笑起来,昏暗月色下格外温柔。

      两位先生看着他长大,相知相伴的年岁里蹚过,又何尝不知他想法呢。
      他们心疼他弄拙多年,也心疼他年少离家。既怕他一去无回,又不阻拦他从心而为。

      他们尊重他的命轨。

      那是他们改变不了的,属于梦中人的红尘诗篇。

      长谙回房去了。

      温则以看着房门掩上,却没有进屋,转而坐在台阶上,安静抬头望着云层后那轮若隐若现的月亮。
      可前不久还和他一起望月的人啊,此刻又在何方?
      ……

      直到月亮从云后钻出来,温则以才轻轻动了动,慢腾腾地起身了。
      他仰着头,披散的长发随着衣摆轻晃。谁也不知道他一晚上到底都想了些什么,只有清风见他怅惘,终究摇头叹息,一个人关上了门窗。
      ……

      顾离大抵是真有些累了,长谙关上门,见他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筑梦师异于常人,岁数也不定。按理只要他们想,用些灵气撑撑,是不需要吃睡的。
      但顾离和长谙他们就是爱和常人无异,该吃吃该睡睡,怎么舒服怎么来,十分接地气,一点也不委屈自己。

      所以这么多年来,顾离还是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只是像这样短时间内趴桌上等睡着了实在罕见。
      但也不是没发生过。
      想起上一次顾离这样等他等得睡着,长谙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更柔和了,只是紧接着,又染上了一丝怅然。

      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长谙与顾离相遇于长谙的年少。
      长谙从刚及他肩到与他平视,只用了三年时间。

      他还小的时候顾离放心不下,再加之刚失去顾江雨,对他不可谓不小心翼翼,一眼看不到都觉得孩子要人间蒸发。所以总是让长谙走在前头,自己跟在半步远之后,确保时时刻刻能见到他。
      直到他发现长谙早能与自己并肩,直到他发现那人的头发也蔓过腰间,直到他发现长谙的声音虽仍清越,却不似少年时稚气凸显。
      他突然察觉,那个绕着他跑叽叽喳喳的小少年,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于是他笑了笑,跟上了长谙的脚步,欲要将他放在身边。
      可也不知道怎么个事,他不把长谙当孩子看了,长谙却要把他当孩子看。

      长谙少时闹腾,天天阿离阿离,环着他叽里呱啦没个停。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不给他就要撒娇,委屈他就要红眼眶,偏偏一双眼眸顾盼回转间熠熠生辉,天真又耀眼,让人舍不得拒绝。
      顾离从来依着他,却总是当他孩子看,怕他冷着给他买一堆衣服;怕他无聊给他买一堆话本玩具;怕他嘴馋又给他买一堆吃的喝的。
      在长谙据理力争下,他不得不承认长谙长大了,甩手给了他银钱让他自己打理好自己,平时没事干也可以自己出门解梦玩。

      只要注意安全,平安即可。

      那之后长谙常常自个儿出门,只是不像顾离说的那样打理自己。长小公子极少带东西回家,就算带了,也多是给那位要么不在家,在家就是睡的大爷带的。
      衣物食物话本,从前顾离给他带的,后来他也没少带回来还给顾离。唯一不同的,就是知他爱喝酒,因此常从梦里捞回来一壶夜花白。
      只是他“养孩子”显然比顾离更强硬。天冷一些少穿一件衣服要闹,不穿鞋下地要闹,兴致上来了多喝一杯,他也要闹。
      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走在顾离后边,只为了肆无忌惮地盯着他身影看。
      可等到顾离回头,他又要装作若无其事,和往常一样。

      顾离毕竟长他八岁,被他当孩子一样管得烦不胜烦。可当他想要重振一下威严时,却又发现当初那个跳脱又让人无可奈何的少年已然在他的注视下,变成了另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那个记忆中的少年早不是他可以管控的小孩了,他成了邻里夸口称赞的翩翩公子。而那光风霁月的玉公子,只有在和他两个人的时候,才会暴露他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长小公子爱作怪但不做乱,仍旧会哭会闹,执着起来烦的人想一脚把他踹到门外。

      可无论如何,他都不得不承认,长谙实在讨人喜欢。
      无论是怎样的他,他都接受,也都欢喜。

      没有人可以拒绝那样一双眼睛。

      清透的,温柔的,藏着笑的,天真纯粹的。

      一心一意只有自己的。

      那夜是仲秋,他晚归,过了和顾离约好的时辰。
      他心忧顾离会责怪,却不料推开门,那人已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桌上放了两三碟子菜,尚且还温,他愣了愣,轻手轻脚走到那人身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灵气透支狠了,平常靠近一点都会醒的人,今天就算他蹲到了面前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长谙蹲在他身前,本想看两眼就把人抱回榻上,真看了竟又莫名其妙不想动了,就这样看着他的睡颜看了很久。

      鬼使神差的,他挥了挥手,散了一点灵气给顾离,想用赋灵让人睡得更安稳一些。
      灵气进去了,顾离却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看上去是睡得不太舒服。

      长谙顿了顿,抬手抚平他眉心。
      只是眉心抚平了,手摸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忽然又不想再松开了。
      他明明没有喝酒,夜色也没有很醉人,可就那么一瞬间,他莫名就有些神志不清了。

      于是造孽地,他抬起身,飞快地吻了顾离的唇。
      他反应过来,在原地愣神了很久。

      那是两个人共同的初吻。可一个人睡着了,一个人不敢再想。

      最后他抿抿唇,起身时腿都麻了,缓了一会才将顾离抱起来,轻柔地放回床榻上拉好了被子。
      做好了这些,他又坐在床边,轻轻勾着顾离的小指,看了他很久,神色怔忪。

      良久,一滴清泪自他眼角滑落。他死死盯着人,目光似有些不甘,却强迫着自己,一点一点松开了手。
      天快亮了,他才终于站起身,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想到眼前人已经熟睡不可能听到自己说话,才苦笑一声。
      他垂眸,万般情愫到最后,居然只剩下了一句——

      「阿离,要是我能早点再见你就好了。」

      他一个人,将满桌冷菜吃净,又收拾了残局,在天光彻底破晓前离开了主屋,睡去了偏房。

      ……

      他回过神,像记忆里那样朝那个人走去。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特意放轻声音。
      可还是像记忆里的一样,那个人同样没有醒过来。
      长谙缓缓蹲在他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许久慢摸摸地探手,要抚那人眉眼。

      唯一不一样的,这次还没碰到,就被人抓住了。
      顾离睁开眼,眼神平静,眼底清明,像是从未睡着。
      但今时不同往日,长谙没有任何被抓包的惊慌和尴尬,同样镇静地回视着那个他想了千百年的人。

      缓缓,顾离勾起唇角。他虽不似长谙生的昳丽胜女子,但也清艳出尘,让人只一望便移不开眼,是当年打马京中要引得无数闺阁姑娘出门翘首的惊世少年。
      长谙没有抽回手,而顾离便握着他的手,一点一点贴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八月出头,天气已秋,凉风习习。然而就算是这秋天的凉风,也并不如面前人冷。
      那种由内到外散出来的寒……那种诡异的,经年不散的寒,那种独独长谙身上才有的寒。

      那只手实在冰凉,怎么去暖它都热不起来。顾离刚睡醒,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热烘烘的,没忍住就蹭了蹭。
      他感受到长谙的手指微微蜷了蜷,紧接着用另一只手拽了他衣襟,拉着他往下俯身。

      顾离顺从地弯腰低头。三千青丝垂落,烛光错落间,与他年少时的爱人接了个吻。
      直到事情有点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去了,他才微微退开,一指抵住长谙的唇,顺手又帮他擦了水渍。

      感受到嘴角刺痛,是长谙方才咬的。
      “好了,”他微微垂下眸,“咬也咬了,别不高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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