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怅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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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长谙抽了口气，前面的顾离快得只剩个残影，他倒也不是跟不上，只是想跟都难找到目标。
于是长谙一路上半靠跟人半靠直觉，一路思索着秦轩那仔为什么会这么弱，倒也不至于落得太远，就是本就有些文弱的脸显得更加呆了。
奇的是他俩一路上畅通无阻，既没有见到长谙说的所谓“百万雄师”，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生的死的都没有。
他们在这个迷宫般的条条回廊里穿梭了半天之后，顾离终于开始放慢了脚步。
长谙立刻就跟上了，在他旁边翻折了衣袖，露出一截精瘦有力的手臂，“……跑这么久怪热的。”
顾离望着前路不答。
长谙挑挑眉，侧头看他，“看出来了？”
“这里是不是很眼熟？你已经在这里转了3趟了。”他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有些忍俊不禁，“现在是第四趟。”
顾离：“……”
我知道，我不傻，不用你提醒谢谢。
长谙像是看穿了他心底的想法：“知道你不傻，所以转这么多圈是想验证什么？”
顾离：“……”
他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长谙，片刻后冷不丁问了句：“‘读心’可以读入梦者的心里想法么？”
长谙一愣，“不可以吧，怎么了？”
顾离：“没什么，看你是不是施了什么妖术，姓蛔么？还是住敦煌？壁画真多。再吵吵把你扔在这里喂你的‘百万雄师’。”
长谙一怔，随即闷声笑了起来。顾离冷着脸，不再看这个弱智，顺着回廊继续往前走。
长谙虽说笑了老半天，该跟的却也一点没落下。于是他那“少年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胸腔里来回震荡了几轮后再传出来，直接就给顾离安了个免费的3D环绕音效。
顾离木着脸，不仅毫无欣赏的兴趣，甚至还想赶紧切了耳朵或者让长某人失去他的嘴。
……
几分钟后，顾离看着与刚才别无两样的走廊，终于放弃了继续往前这个想法。
“看来还真的要他们自己找过来了。”顾离沉着脸冷声说道。
“——有人不想让我出去。”
长谙靠在一旁的红漆柱子上，颇以为然地颔首应和，顺口提了一嘴：“那要不……我去找找？”
顾离瞥了他一眼，毫不犹豫：“行。”
长谙一怔：“……？”
“怎么，不是要英勇献身么？”顾离挑眉，“怕了啊？”
“倒也不是怕……”长谙缓缓站直了身，摸了摸鼻尖，“就是想想就……跑得有点累啊。”
顾离嗤笑：“那你不行啊，是不是虚？一个大男人这就累了？”
长谙闻言轻轻抬起眼皮，神色有些微妙和惊讶，抱臂看着他，也笑，语调柔和：“我不行？阿离这么担心我身体虚不虚行不行，莫不是想试上一试？”
顾离一哽：“……”
死王八，忒不要脸。
于是到最后，长谙还是被奴役……啊不是，“自愿”踏上了寻找秦轩二人的路。顾离抱着臂百无聊赖地倚在长谙刚刚靠过的柱子上，其中一只手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搓捻起了自己的长发。
他在想一些事情。
关于方才那些人，以及他自己。
其实他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他就像是某天突然睡了一场长达百年的觉一样，醒来时记忆随着他冬了眠，死死地沉睡在了他大脑深处。所以即便他觉得这里万分眼熟千分熟悉，也还是绞尽脑汁都难想出一个子来。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受，就像是大脑被谁割裂了分成两半一样。你一个人静站在其中一边，心里无比清晰对面十有八九藏着答案，却依旧无法跨过那道天堑鸿沟，去触摸事情的真相。
他“啧”了一声，莫名地有些焦躁不安，便侧头去看长谙离开的方向。那里还是见不着人影，显然那人去了也没那么快能回来。
压抑心里的烦躁，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正想再走两趟散散心，远处回廊里却蓦地传来一阵雀跃的脚步声。脚步的主人听上去异常高兴，孩童般一蹦一哒的，伴随着一阵若有似无的铃铛声，落在地上有些响。
顾离皱起眉，不躲不藏，只稍稍抬眼往那边看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顾离甚至听到那人轻轻哼着的小调。那声音实在是有些耳熟，哼出的曲调悠扬婉转，风格与现代不一样，别有一番风味。
下一瞬，一个少女的身影转过拐角，直直撞入他的眼眶——
顾离瞳孔轻轻一缩。
“呀。”那少女停下脚步，对着顾离歪了歪头，笑容甜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你是家里来的客人吗？”
顾离垂眸打量她，没有回答。
那女孩模样精致，头发用两个红色铃铛盘在两侧，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应该就是铃铛声响的来源。她穿着白色素衣，肩上披着件和顾离款式差不离的绯色外披，看上去清纯可爱。
美中不足的是，那女孩好看的眼睛虽然看着他的方向，却是灰蒙蒙的。
——她是个瞎子。
顾离呼吸顿了一瞬，心底浮出一个猜测，便顺着她的话轻声问她：“家里来了很多客人吗？”
女孩听到他的声音一怔，随即猛地冲他扑过来，嘴里惊喜地叫道：“离哥哥！”
顾离半阖着眸看着那只有他胸膛高的女孩，不躲不闪，甚至下意识张开手接住了她。女孩径直扑进他怀里，力气奇大，撞得他退后半步才站稳。
接住她的那一瞬间，顾离摸到了一手的冰凉，脑海里蓦地冒出了一句没由来的话。
——怎么还是那么冷……算了，好歹终于多了几两肉。
“离哥哥……我好想你。”女孩把脸埋在他身前，声音闷闷的，“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出来呀……娘也想你了。”
“嗯。”顾离抱着她下意识顺嘴接道，“我回来了。”
他说着微微眯起眼，不由有些迷惑——回来？什么叫回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就像是某种演练过成千上百遍的、单纯的习惯。
算了，大概是原主的习惯。看着女孩欢欣雀跃的样子，他心想女孩大抵也是想听那么一句的，对于角色扮演来说这就足够了。
女孩没再出声，只是安静地抱着他。那一瞬间微风吹过厅堂，荡起两人的衣袂，簌簌翻飞间，他似乎在那阵风里听到了一声叹息。
他心下一凛，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周，却不见人影，只当自己是听错了。
角色扮演多多少少会继承原主的情绪。警惕减少后顾离有了闲心感受别的，就猝不及防地直面了心底那一阵阵翻涌倒腾的难过。
像是被谁揪住了心脏，找不到任何源头，只能被迫承受这潮起潮落般的怅惘。
像是曾几何时，他也这样抱过一个瘦弱的女孩，感受着那女孩在他怀里渐冷的温度，迷茫而无助地，质问自己、质问天地——
……为什么？
为什么就这么不公平呢？
“有客人来了。”须臾，女孩开口。
她缓缓松开了手，退后两步，“看着”顾离的脸，忽的一笑。
“哥哥，你真好看。”她没头没尾地说，“我先去招待客人了。”
不等顾离答话，那女孩三步并作两步，以一种非正常的速度三两下消失在了长长的走廊里。顾离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他搓了搓指尖，慢慢把手收了回来。
比起以往过过的每一个角色扮演，这个梦境就好像是有什么奇怪的加成，让他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强烈到像是发自内心的怅然若失。
指尖诡异的凉意还未散去，他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看着女孩消失的地方。
怅然到，就好像是碰到了自己早已佚失的“曾经”。可是他的曾经狠力推开了他，驱逐了他，告诉他那里不属于他，告诉他，曾经就是曾经，曾经永远回不去。
他像个被迫流浪的半大孩子，他不知道自己从哪来、又要往哪去，他无家可归，他朝不保夕，他半生流离。
他明明不该如此的。
没有人生来就该如此的。
……
“……”
“阿离……”
“阿离？”
“阿离！”
一只手猝然拍上他的肩，撕扯回他飘飞远走的思绪，蓦地一瞬回归本体。
他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侧过头，长谙眼底浓烈的心疼和焦急没来得及收回藏起，短短一瞬被他尽收眼底。
柔弱无助是可以装的，温和有礼也是可以装的，但眼底那阵浓烈到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要心碎的情绪是装不出来的。顾离暗自心说。
可他为什么要心疼我呢。
我有什么值得心疼的吗？我是个连“过去”都遗忘了的人。或者说，我现在还是“人”吗？
——我是否早已像这些梦中人一样，沉沦于某一场长夜里难以清醒了呢。
这世间人海茫茫，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这样的我？
“瞎想什么？”额头被人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酥麻的感觉瞬间刺激大脑，顾离猛地从那阵悲哀中惊醒过来，看见那人眉眼间依旧挂着熟悉的笑意，“想得这么入迷啊？难不成是在想我？”
顾离不由为他的大言不惭一默，接着偏过头笑出了声——发自真心的。
“是啊，在想你。”他笑得眉眼弯弯的，说：“感动吗？”
长谙倏地挑起一边眉，状若为难地绕了绕手指，“感动——定是对我情深义重，才能让阿离这等绝世美人对我朝思暮想……”
顾离眼皮一跳，“放你的屁。没有朝思暮想。秦轩他们呢？”
话音刚落，旁边盎地响起一道声音，阴恻恻道：“不容易，老人家终于把我想起来了？”
抬眼望去，秦轩没骨头一样靠在远处的柱子边上，旁边端端正正地站着木疏，对上他视线后还冲他歉意地笑了笑，又瞥了瞥长谙手上的手链——显然是顾离不知道什么时候送出去的。一脸讳莫如深，似乎在说“真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
顾离：“……”
合着都搁这看戏呢喂！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怅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