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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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立本的尸体被安放在棺材之中，任他生前如何显赫，死后也一样要躺棺材，和平常人没区别。
距离他死已经有三个时辰了，他那张白白胖胖的脸庞已经褪去了血色，只有泛着死气的苍白，致命伤在后背，所以他的淡青色衣袍看上去依旧整整洁洁，这让他看着不像是死了，更像是睡着了。
他旁边的棺材里，则躺着一个少年，他面容扭曲，喉咙有个血洞，看着像被一剑洞穿了喉咙。
陆小凤站在两个棺材旁郁闷的叹气，西门吹雪在他旁边。
两个棺材并排放，旁边站着俩男人。
慕雪落一进屋子，就看到这么一个诡异的场景。
她忍不住问了，“你们怎么回事，喝个酒喝出人命了？”
陆小凤抬头看了她一眼，两条眉毛皱在一起，“我们要找的其中一个人，就躺在这里面。”
花满楼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陆小凤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
原来他们跟着霍天青的人来到这以后，才发现那三个臣子之一的严立本也在这，不过他早已化名阎铁珊了。
霍天青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误解，便邀陆小凤前来想要化解他们之间的仇怨，只是当陆小凤点破了阎铁珊的身份后，两方正僵持的时候，丹凤公主偷袭了阎铁珊。
阎铁珊死后，霍天青恼怒离开，只留下了要与陆小凤一战的约定。
至于阎铁珊旁边的，则是峨眉苏少卿，被西门吹雪所杀。
慕雪落听完了陆小凤的话，问道，“那霍天青是怎么知道我们踪迹和这件事的？”
陆小凤苦笑，“他现在如何会回答我的问题。”
倒也是，阎铁珊是霍天青邀来的，却死在霍天青面前，无论人是不是陆小凤所杀，都与陆小凤脱不了关系，霍天青与他的梁子就算结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江湖不愧其名。慕雪落心底感慨。
知晓了来龙去脉后，慕雪落从怀里拿出那个袖箭递给了陆小凤，将上午的事说了。
陆小凤接过袖箭仔细研究了一番，无结果，转而丢给了西门吹雪。
“这幕后的人到底想干嘛，原本是一直警告我们，现在又通过霍天青，故意让我们与阎铁珊相见……”陆小凤真实的不解了。
慕雪落悄悄地看着西门吹雪，从她说了遇袭的事后，她就觉得西门吹雪好像有点奇怪，一直能感觉到他那个方向望过来的目光，但是看过去的时候他又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此时陆小凤说完话，慕雪落正想着西门吹雪，随口答道，“也许是故意的呢，你看你和霍天青不就闹翻了。”
她这番话一出，陆小凤猛然一拍手，恍然大悟道，“有这个可能性。霍天青背后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一个门派，我与他决斗，无论是什么结果都是两败俱伤，这样才真正拖住了我们的时间。”
陆小凤想明白以后，整个人神清气爽，转而问西门吹雪，“你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西门吹雪干脆利落的说道，“很普通的袖箭。”
“……”陆小凤收起了袖箭。
月亮高高悬挂在夜空中，洒下一片银色光辉，客栈的后院里，陆小凤坐在石凳上，仰头看着月亮，他的手里还拿着一盏酒。
慕雪落看到他自斟自酌的背影时，忽然觉得他与平日里带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伤感这种情绪，出现在他身上的时候，令人有些不适应。
“怎么一个人喝酒？”慕雪落走上前坐到陆小凤身旁，也学着他抬头看着那轮弯月。
陆小凤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是在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慕雪落拿过他的酒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仰头将酒倒进嘴里，酒杯距离嘴唇稍远，一丁点都没挨着，她这派潇洒随意，倒让陆小凤也肆意起来了。
他接过酒杯，又倒了一杯饮尽。
两人就这样交换着酒杯喝完了一壶酒，当最后一滴被喝完后，慕雪落脸庞微红的放下杯子，用手撑着下巴，看着茫茫夜色叹道，“原以为江湖会很痛快，没想到也有这么多烦心事。”
从前在慕府，只听说江湖快意恩仇，却也没想过江湖也是腥风血雨、身不由己的，慕雪落跟着陆小凤几天，就看到了这与自己想象中不一样的江湖，心底也是感慨颇多。
陆小凤看她雪颊染上绯色，双眼盈盈水光，只觉得妍丽无双，动人心魄，便不敢再看，移开了目光望着前方，声音飘忽，“江湖自然也有痛快肆意的时候，若以后有机会，可带你领略一番。”
“以后……”慕雪落望着那轮明月，心中有丝哀愁，离开了这儿，可能再也没机会来了，又如何谈以后呢，“时间到了，我就要走了，如果真的有机会再见，别忘了你说的话。”
陆小凤听出了她话中的伤感，问道，“你的家乡很远吗？”
慕雪落沉默了几秒，应道，“很远很远。”
也不知怎么，或许是夜越来越深了，听了慕雪落的话，陆小凤只感觉心头沉沉，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明明没有醉，可他却觉得思绪越发缓慢，鼻尖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香气，让他心神安宁下来，良久，他起身拍了拍慕雪落。
“夜深露重，早些休息。”
慕雪落应了一声，起身回房，陆小凤看着她的裙角消失在走廊的拐角，无边夜色又只剩下他一人时，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
时间不多了，要早些解决大金鹏王这件事，不然，就真的没时间带她领略江湖了。
第二天。
是夜，月亮高悬于空。
客栈庭院里，陆小凤正坐在昨夜喝酒的那个位置，静静等待霍天青的到来。
花满楼与慕雪落、西门吹雪则站在进入后院的门那儿，静静地看着陆小凤。
等了一会，最终还是慕雪落忍不住开口问道，“那霍天青怎么还迟到啊。”
“恐怕不是他迟来……他是天禽老人的独子，唯一的传人……”花满楼道。
“天禽门的人肯定不会让他和陆小凤生死对决。”西门吹雪补上。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齐看向陆小凤，只有慕雪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感叹道，“原来如此，他和陆小凤如果真的生死对决，陆小凤就算赢了，恐怕也要面临天禽门的报复吧，那他如果没有来，这事情是不是就过去了？”
给慕雪落解惑这件事一向由花满楼负责，但是今天被西门吹雪接了个话，倒让花满楼没那么主动了，他一沉默，西门吹雪再次开口了，“霍天青这个人孤高骄傲，阎铁珊死在他的宴会上，他一定会来找陆小凤，天禽门人拦不住他。”
西门吹雪话音刚落，霍天青便进来了，他一身黑袍，一脸冷峻，他看到树下的陆小凤时，表情有一丝波动。
“西门吹雪、花满楼……”慕雪落紧紧地盯着霍天青，眼睛一眨也不眨，低声叮嘱道，“待会陆小凤要是有生命危险，你们可得救他。”
这话一听就知道对陆小凤的武力值没什么数，但花满楼还是好脾气的答应了，倒是西门吹雪，既不答应也没反驳。
那头，陆小凤看到霍天青全须全尾的来，身上也没沾点什么血，就知道天禽门的人没拦住他，陆小凤倒也不担心，只挥手示意他坐下，看着霍天青坐到身旁后，陆小凤给他倒了杯酒。
两个人对着月亮饮酒。
沉默的喝了三杯后，陆小凤才说道，“我没想到阎铁珊会死，那件事是一个局。”
“我知道……”霍天青说道，“谁都没想到他会死。”
“你我都知道。”
“但这件事还是得有个交代。”
陆小凤苦笑一声，“你就不能再给我点时间吗？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眼下江湖都知道，阎铁珊在我的宴上因你而死，如果给你时间，那我就成了一个笑柄。”
听着霍天青的话，陆小凤扶着额头轻叹，他知道，霍天青向来很在意旁人的目光，天禽老人的独子和天禽门掌门人的身份，给予他的除了光环便是巨大的压力，所以就算知道和自己决斗是个死，他也一定要来。
“你若死了，天禽门其他人也活不成了，我若死了，你也一定活不成了，这又是何苦。”陆小凤道。
假如陆小凤杀了霍天青，天禽门其他人一定前仆后继的报仇，假如霍天青杀了陆小凤，那西门吹雪一定会为陆小凤报仇，无论是哪种结果，都是两败俱伤，这也是幕后之人的阴毒之处。
霍天青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死后哪管生前事。”
“你可真是个倔驴。”陆小凤无奈了。
慕雪落隔着老远的距离看两个人聊得不甚开心，心底有些急了，心底一怒就跑了过去，站在两人面前，逆着月亮插着腰气道，“你们两个大男人真是没完没了，明知道是借刀杀人？还非得斗个你死我活？”
霍天青仰头看着一脸怒色的慕雪落，疑惑的问道，“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慕雪落眼尖看到他腰间的剑鞘，伸手一把抓住剑柄，将剑拔出来架在自己脖子上，“阎铁珊被别人杀了，你非得怪陆小凤，那我用你的剑自刎，这条命是不是要算在你身上？”
“雪落，你别闹。”陆小凤原本以为慕雪落开玩笑，却发现她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焦急的站了起来，想要夺走剑，却被慕雪落躲开。
慕雪落凝视着霍天青，继续道，“我不懂，你的自尊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你忽略幕后主使，逼陆小凤来成全你的尊严，你身为掌门人，就没有想过你的门派里其他人的性命吗？今天无论你们谁死谁活，天禽门都难逃一劫，你就忍心放弃你父亲的基业？”
“我没有！”霍天青猛然站起来，他死死的盯着慕雪落，一脸怒意，慕雪落毫不怯弱的扬起头，此时剑锋已经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血珠一滴滴沁出来，可她好像一点都不痛一样，只看着霍天青，面如寒冰眼如烈火。
两个人对峙了一会，最终还是霍天青颓然的叹气，他伸手握住剑柄，温热的手掌触碰到慕雪落的手背时，才发现她的手背一片冰凉，她的表情依旧倔强，可手却在轻轻颤抖，这个认知让霍天青发现，原来她也不是不害怕，只是强装镇定而已，这种认知让他从沮丧中生出了一种微妙的喜悦，仿佛他赢了一点。
慕雪落还不想放手，但是霍天青强行把剑夺走了，她松手后将手放在背后，只觉得肩膀酸痛无比，手掌轻轻颤抖，那柄剑重得她差点举不动了。
“我等你的交代。”霍天青背对着陆小凤说道，然后将剑放回了剑鞘。
他与慕雪落擦肩时，看着她忍不住问道，“我若是不拦着你，你真的会自刎吗？”
她的脸庞半明半暗，皎洁的月光给她的发丝镀上一层银光，她偏头看着霍天青，眼眸清澈如泉，理直气壮的说：“当然不会，我又不傻。”
霍天青哑然失笑。
霍天青一走，慕雪落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卸力以后站都站不住，腿一软就往石桌子那儿倒去，还好陆小凤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陆小凤把她扶到椅子上以后，伸手挽起她颈边的发丝，面色凝重的看着那道血痕，语气不快，“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干嘛？你拿自己的性命去威胁他？”
“那他还把别人的死算在你头上呢，既然是非不分，喜欢当正义使者，那定不会不管我的死活。”慕雪落一脸倔强。
陆小凤的手轻轻摩擦上那丝血痕，听着慕雪落小声的呼痛，心头那点怒意泯灭后，剩下的只有惆怅与无奈。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生命中有许多重要的人，可第一次出现了一位女子的身影，特别是这位女子，不该出现在他心里。
陆小凤收回了手，接着月色看着指尖上那一抹殷红，仿若看到一朵红莲在指尖绽放，他的心头，多了一朵花。
这时，西门吹雪和花满楼才走了过来，西门吹雪看到陆小凤的表情，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涟漪，他的目光望向陆小凤的指尖，然后再看向慕雪落的颈间，表情很冷淡。
花满楼虽看不见，情绪上的感知却更加明显，他伸手拉住慕雪落，声音很轻，“我们去处理一下伤痕。”
说完，他便强势有力的拉走了慕雪落，院子里只余下两个人。
良久，西门吹雪才说：“你心疼了。”
陆小凤苦笑，“任谁看到一位女子为自己豁出性命，都难以不动容吧，更何况，她是那般美丽。”
从前，慕雪落的美于他更像天边的一朵云，洁白无暇却距离很远，他也不想伸手触碰，可今夜，慕雪落的美却像他指尖绽放的红莲，艳丽无双，带着燃尽世间的火色，也将他动荡的心焚烧殆尽。
西门吹雪并不意外他的坦诚，脸上却罕见的出现一抹笑意，都说剑神一笑，可令神鬼动容。
因为这世间的人，在见过巍峨冰山后，当有一天看到其冰霜融化、春风拂来，都无法不动容。
他应道，“确实，她很美。”
此时，客栈的房间里。
花满楼的指尖从慕雪落的侧脸一直划到她颈间，此时他倒是不讲什么男女之防了，当他轻触到慕雪落的伤口，听到她的闷哼声以后，才把撒着金创药的纱布覆盖上去。
他不做声的包扎完就准备走，一直偷偷打量他的慕雪落赶忙拉住他的手，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啦？生气了吗？”
花满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道，“早点休息。”
可慕雪落却不松开手，声音愈发可怜，“是我做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你别生气……”
她第一次感觉到花满楼这么明显的不悦，心下有些慌张。
花满楼却叹息了一声，“你没有错，只是……”
他想起那瞬间陆小凤情绪的转变，心头一团乱麻，慕雪落就好像一只蛊惑人心的妖，她本无意撩拨，可一举一动都让人心心念念。
她那招对霍天青确实很管用，也解决了目前的困境，可如果让花满楼选，他真的不知道，会不会让慕雪落这样做。
走出了一个陷阱，却让陆小凤掉入了温柔乡。
他解脱于一个小困局，却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大困局。
“算了，你早点休息吧。”花满楼轻声道，说完，他便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