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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我亲爱的利利,你不会已经忘了我们的计划吧?”弗罗旺的区长再次找到了自己的兄弟,一贯温和的他难得皱起了眉头。
      “当然不。”
      面对哥哥对计划进度的时时关心,此前在仕途上无往而不利的利利乌姆应付得有些烦躁,同时不得不在心里承认,格罗苏拉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好拉拢。
      而这一事实也许在最初就留下了苗头——从巴登机场的初次见面开始,他看见那个裹着柔软披肩却生了一副冷硬外貌的银发男人的第一眼,心情就不那么愉快。而那同时也是利利乌姆懂事后的人生中第一次对着他人露出那么明显而不合时宜的表情。
      恶意也外露得过于明显。
      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让对方对他始终有所提防,导致他们的计划进行得举步维艰:从宴会后的那次谈话过后,格罗苏拉并没有就他们谈妥的内容做出什么实际行动。而面对这种情况,利利乌姆却并不能暴露出自己内心的焦虑,以免对方心生怀疑。
      这样被动的情况实在是糟糕透了。
      对于这种自身陷入被动的局面,利利乌姆历来十分抵触,这次尤甚,乃至于迫不及待地想要获得一些改变。但他面上情绪却不显,语气平淡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兄长对他的想法不甚赞同。
      虽然心里清楚他们对弗罗旺建国的目标有着共同的热切期盼,但在实现理想和让亲人做出牺牲之间,弗罗旺的现任区长对于自己弟弟的关怀仍然是高于其他一切的。
      此时的利利乌姆回到了高背椅前,右腿优雅地叠在左腿膝盖上,一边看着宅邸新移栽的鲜花,一边不大在意地轻轻吹了吹手中杯子里的滚烫茶水,有些无奈地看向对方,道:“我以为凭着这些年的相处,你应该早就相信我的手段了,哥哥。”
      等瞥到对方不赞同的皱眉表情,利利乌姆才放下了茶杯,坐正了看向他:“请放宽心吧,我做了充足的准备,绝不让自己吃亏。”
      弗罗旺的区长眉头隆起的弧度这才消了下去,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位目光坚定、如操胜券的弟弟,闭目叹了口气:“好吧,那么,我祝你成功。”

      然而送走了忧心忡忡的哥哥,利利乌姆却不像刚刚做出保证时那样充满信心。尽管他已经得知了格罗苏拉过往的全部经历,弄清楚了这个面色冷硬的男人不过是个过分耽于工作,以致被妻子抛弃的可怜又贫穷的“慈善家”——据调查,在格罗苏拉上任五长官之前,他的大部分工资和时间都用去资助孤儿或者捐献给慈善事业了,常年独守空房的妻子忍无可忍之下与他离了婚——利利乌姆仍然不能确定自己的手段是否会起效。
      爱做慈善的人不一定足够心软或者有足够的责任心——否则怎么会因为慈善弄到家庭破裂呢?而不巧的是,他接下来的计划必须要利用人类的这两种品质。
      这是一场赌博。

      ####

      几天后,在五长官的例行休假之前,利利乌姆推开了格罗苏拉办公室虚掩的房门。
      果不其然,对方依旧在办公桌前翻看着文件。
      看那文件夹的颜色,利利乌姆猜测,大概是ACCA监察课送上来的。然而此时这些东西都成了次要的,利利乌姆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脊背挺直、微微低着头翻阅文件的格罗苏拉身上。他抬手轻轻敲了敲身旁的门板。
      格罗苏拉没有抬头,用他低沉的声音应道:“请进。”
      利利乌姆这才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惊讶和调侃:“格罗苏拉长官,休息日前夕竟然也这么废寝忘食,真不愧为ACCA的希望。”
      格罗苏拉应声看去,正巧撞上解散了长官制服外套扣子、斜倚着门框露出一副惫懒姿态的利利乌姆调笑的眼神。
      “利利乌姆长官。”由于已经习惯了这位不时出现在自己这里的访客,格罗苏拉只是幅度轻微地向对方点了点头,就接着重新看向手中的文件。
      利利乌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并不在意对方的冷淡态度,继续道:“听说这次休假你不回洛克斯?那么应该有空来我家里坐坐吧?”
      格罗苏拉翻阅文件的动作顿了顿,有些不解地朝对方看了过去,接着看到利利乌姆朝他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灿烂的笑容:“我是说,聊聊ACCA,以及一些‘改变’。”
      狡猾的猎人这样放下了诱饵。
      猎物也果然上钩了。

      ####

      第二天按着地址来到利利乌姆的宅邸,格罗苏拉看着眼前被暖房簇拥着的精美建筑,怔愣地停下了脚步。
      等被人迎接进去,看着四周在初冬时节依然盛放的繁花,格罗苏拉微微皱起了眉头:真是大手笔……
      利利乌姆从房子里迎了出来,他穿着颇具弗罗旺区特色的带有几何刺绣纹路的白色衬衫,远远看见来客就笑了:“格罗苏拉长官,就这么喜欢ACCA吗?我是说,你的衣服。”
      格罗苏拉身上穿着的正是ACCA本部五长官的制服。他抬抬胳膊,顺着利利乌姆的视线看去,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这套衣服轻便、结实又保暖,就算是出门也足够体面。
      然而利利乌姆的语气和眼神却让他对自己已有的观念稍微有了一点怀疑。于是他迟疑了片刻,才道:“除了制服,我也没有别的衣服了。”语气里难得带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窘迫。
      “噢,这倒是我的过错了,作为主人,应该替客人考虑好一切的。”利利乌姆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分纠缠,叫来一边侍立的侍从轻声吩咐了几句,就领着格罗苏拉进了宅子。

      ####

      用来待客的照例是花茶。
      捏着半透明茶杯的琥珀色把手,闻着鼻尖熟悉的味道,格罗苏拉也难免感慨:与对方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与那看似爱好华丽纷繁事物的外表不同,这位利利乌姆长官在饮品的选择上,口味倒是一成不变。
      利利乌姆并不清楚对方宛若犹疑的举止背后的含义,下意识按照对对方的恶劣印象一想,就想岔了,微微拧着眉,嘴上却做出一副好客的主人姿态:“我倒是忘了格罗苏拉长官不爱喝茶,不知道你爱喝些什么?清咖?可惜我这里没有ACCA的杯子……”
      而在格罗苏拉眼里,对方此时的停顿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倒真的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待客不周而满怀内疚的主人,于是他摇了摇头,道:“不必麻烦,花茶很好。”
      见对方识相,利利乌姆也很快调整了情绪,恢复到以往口若悬河的状态。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格罗苏拉竟然十分配合,时不时也提出一些个人的看法,甚至偶尔也会附和他的观点。这让他最初持有的“不得不与一个不待见的人共进晚餐”的不愉快也暂时消散了。
      最后送走了客人,独自在餐厅坐了一会儿,利利乌姆不得不心情古怪地承认:格罗苏拉这个人大概并不像他之前以为的那么难以相处,既不孤高冷傲,也不随意刁难人——好了打住,他可没有自我批评的想法。

      ####

      饭后,格罗苏拉跟着利利乌姆家的侍从去到客房。侍从替他拉开房门,向他介绍房间的布局和陈设,而格罗苏拉则把目光停留在了床边椅子上叠得整齐的几套衣服上面。
      那侍从也发现了格罗苏拉的视线落点,便解释道:“……格罗苏拉阁下,这是利利乌姆大人特意让我们为您准备的衣服。若您试穿后不满意,请告诉我,我将为您重新准备。那么,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我就此告辞。”说完他微微弯腰行了个礼,带上门离开房间。
      格罗苏拉再次环视了一圈房间,发现利利乌姆家的侍从与其矜贵优雅的主人如出一辙,做事妥帖又细致,屋内的陈设没有一处不合他的心意。于是他便放下手中一直提着的皮箱,走到了椅子前,微微俯身,把放在最上方的衬衫拿了起来。
      距离上次别人为自己准备私服已经过了多少年?格罗苏拉记不清了。前妻恰洛茵原先对两人的关系还存在幻想时,倒是这么做过,但他自己却无数次亲手打破对方的幻想。像是在无声地重复:不必对我浪费时间和精力了,我们俩的婚姻不过是为了履行上一辈的约定而已,不是吗?
      然后对方终于对他失望,面色冷静地提出了离婚。如今……想到前不久收到的邮件里恰洛茵的照片,她和现任丈夫各自抱着一个小孩,微笑地依偎在一起,格罗苏拉把手上的衣服展开,不合时宜地走了神。
      其实也好,他天生适合孤独,不需人陪。
      他把衣服重新叠好,又放了回去。只是看着上面与利利乌姆的那件刺绣衬衣风格极为相近的花纹,再次走了神。
      最终还是换上了这件衣服。

      ####

      利利乌姆的原定计划是趁着这次休假就一鼓作气地进行到下一步。
      然而当他在睡前让人把格罗苏拉叫来房间之后,看着对方虽然冷漠但莫名透着信赖的目光,站在酒柜前的他略一犹豫,伸到一半的手就换了个角度,避开了提前放好迷药的花酿,转而拿了旁边那瓶没开封的红酒。
      这会儿不同于下午,房间内并没有随侍的侍从。格罗苏拉穿着利利乌姆让人为他准备的衬衣,坐在利利乌姆为他预留的椅子上,开口主动提起ACCA的事来:“利利乌姆长官,面对ACCA的混乱局面,你打算怎么做呢?”
      利利乌姆启开瓶塞,轻微的一声响动刚好为格罗苏拉的话音画上了句点,他面露微笑,一边往醒酒器里注入酒水,一边道:“某种意义上,五长官代表的是不同区的利益,对吧?”
      格罗苏拉刚想反驳,可看到对方挑起的眉头,又止住了还未出口的话语,表情严肃,幅度轻微地颔首:除了他本人以外,似乎所有人都这么想。表面上统率13区的ACCA,实际上从最上层就是四分五裂的。这个事实虽然令人难堪,但确实不容回避。
      “……多令人难堪的事实啊,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这个事实甚至从ACCA成立的那一刻就埋下了种子,又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发酵——90多年可以改变很多事,但不巧的是,这一点可没变,甚至越演越烈了。如今,就算五长官想要统一意见,他们背后的势力难道会允许么?”说到这里利利乌姆放下了手中缓慢摇晃了一会儿的醒酒器,冲他扬了扬下巴,提出了这个问题。
      格罗苏拉摇头,沉默了片刻,道:“看来利利乌姆长官已经有了对应的解决办法,不妨一说。”
      利利乌姆搁下手里的东西,朝格罗苏拉又走近了一些,单手扶在对方所坐的高背椅的扶手上,以俯视的姿态凑近了对方的脸庞:“既然他们不愿意五长官和睦共处,那么,最好的局面就是……相互制衡。”
      此时微凉的夜风从未关严的窗户吹了进来,利利乌姆温热的吐息打在他脸上,带着某种引人沉醉的馥郁香气。
      格罗苏拉习惯性地想要低下头,让过长的头发挡住自己的表情,却看到利利乌姆后退了一步,重新回到醒酒器前,倒了两杯酒。
      红色透明液体带着些微的粘稠质感,在灯光的照射下摇晃不止,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华,随后其中一只杯子被递到他的面前。
      馥郁的香气再次袭来,有着海草般卷曲短发的深肤色青年朝他睐眼,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为我们的‘不合’提前干杯。”
      格罗苏拉好似受了蛊惑,接过杯子,与对方的酒杯轻轻一撞然后分开。
      在微酸的酒液滑下喉咙的那一刻,他终于想到了,对方那双接近墨色的巧克力色瞳仁的最好喻体——那是他在很小的时候,跟父母第一次去到高级餐厅里,看见的小小一碟鱼子酱:
      金贵,稀有,还闪耀着黑曜石般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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