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门对狙》高台月生

7、我与钟华不可不说的那些年（壹）

　　初见

　　与一般人不同，顼初并没有在联盟机构生活的经历。他从智能子宫出生后，就被秦简抱进了四维楼中。

　　那时候，秦简的年龄还没有成为联盟的标志性纪年体，钟华还是名不见经传的预备精英，体内异能抽取计划也才刚刚起步。

　　关于这个日后被所有知情者讳莫如深的0GA3项目，当时联盟掌握的信息也相当有限，曾沛在一次实验失败后意外发现；

　　相较于一般人，联盟中有一小部人的身体在末世之后发生了某种变异，使得他们的身体中可以产生某种具有巨大能量的元素。一旦将这种元素运用到实践中，联盟的生产生活很有可能会迎来不可估量的盛况！

　　但它的出现具有极强的随机性和不可控性，至于这种元素产生的原因和更加深奥的问题，还有待查证。

　　像所有事情一样，秦简和曾沛在计划开始时的想法很简单；

　　只要找到拥有这种元素的孩子，对他进行一些不伤及其本身的观察和实验，观察他们的共同点，以及基因序列，来保证这种异能分布的可控性甚至普遍性。

　　在顼初之前，也有不少不同年龄阶段身怀异能的孩子被选择成为被实验人。

　　然而很不幸的是，他们并没有从这些孩子体内观察到所谓的共同点，他们的身体结构和基因排序和正常人相比较并没有什么不同。

　　百般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把目光转向了刚刚出生的幼婴，想要利用他们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来进行最后一次探测实验。

　　又因为前几次他们的实验对象都是出身普通，没有等级的普通联盟孩子，为了结果更加精确，他们决定将这次实验体的门槛提高。

　　对联盟来说，优秀的基因碎片不可多得，5A级的幼婴是要作为精英中的精英来重点培养的对象。可因为秦简的一再坚持，甚至打破了原先考试选用无关等级的规矩，答应收这个婴儿作为自己日后的学生才获得了高层批准。

　　机构虽然百般不愿，但碍于上面已经同意，只能将还没出生就被赋予厚望的顼初拨给了四维楼。

　　因为优秀的基因碎片而被选为0GA3计划人形小白鼠的顼初是四维楼中为数不多的可以肆无忌惮地发出声响的生物。

　　因为联盟的社会养育政策，在顼初到来之前，秦简和曾沛甚至还没有如此长时间近距离的接触同类幼崽。

　　于是顼初来到四维楼的第一天，两个老头子在摇篮前对着奶团子似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两天后，实验结束，结果不变。

　　但本应被送回机构的孩子却被留在四维楼中与两位老人一起生活，他们拒绝联邦派来专门照顾孩子的负责人，对于顼初的一切事情亲力亲为。

　　很多人猜测是两颗寂寞苍老的心遇到了新鲜血液后产生与生俱来的爱怜；其中也不乏阴谋论者，猜测当年的实验并没有失败，所谓的养育，不过是为了进一步的观察和实验。

　　但四维楼对于这些质疑从来不予理会，联盟密探对于这个被重重保护孩子也无可奈何。

　　就在舆论仍然发酵的时候，项目戛然而止。一切有关那个孩子的信息一夜之后无迹可单查

　　顼初再一次出现在人前，是在4年之后的一场颁奖典礼上。彼时，秦博士已经凭借着他多年以来的研究成果成为众人所推崇的四维楼博士，一时间，风头无两。

　　而当年与其分庭抗礼的曾沛不知为何曝光量却远远不如他的老友，甚至辞别了科学中心A城，转而向中心城发展。

　　那场典礼名流毕集，座无虚客。

　　初出茅庐却小有成绩的精英政治家钟华赫然在列。西装革履剑眉星目，举止的体言谈风趣，再加上身高腿长年少有为，在一众政客里不可谓不出众。

　　作为家属陪同主角出席的顼初粉雕玉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光潋滟，贴身的小西装更显童趣可爱，只是乖巧地坐在原地就直勾的一众宾客移不开眼。

　　顼初从出生起就待在四维楼里，看的是测绘仪器和数据分析，半夜无聊了只能去外星模拟器里数星星数累了就模拟宇宙爆炸，与四维楼常年的重兵把守的楼外不同，四维楼里的人寥寥无几。

　　就算偶尔去外围，也只能看见身穿白大褂形色匆匆的伯伯姐姐，而他们又忙着搬仪器，没空理自己，顼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没穿白大褂的人……

　　顼初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也没见过这么多人，面前闹哄哄的一大片，秦简忙着应酬又顾不着他，说不怵的慌才是假的。

　　于是钟华就这样看着左前方那个据说来头不小的小朋友眼神空洞地盯着他身后的电子屏，于此同时，白嫩嫩的小手扣来扣去，粉嘟嘟的嘴唇被他抿的嫣红，简直越看越招人待见！（闭嘴你个Ltp！！）简而言之，就是他在看他而他在看它！

　　而作为主角的秦简在典礼中的模式往往是这一边还没站稳脚跟，就在众人的簇拥下不受控制的平移到会场另一边。自顾尚且不暇，对于照顾顼初这件事情就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而会场的另一隅，铁血政客与科技奶包就这样默默“对视”，整个场景看起来相当温馨，一直在关注自家小朋友的秦博士当然没有错过如此有爱的一幕。

　　得空的秦简终于归位，顼初可怜巴巴地看向老师：“人好多～”，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小奶音里的委屈顿时扑面而来。

　　原本想带顼初见见世面的秦简有些苦恼地挠挠后脑勺，语气里不乏自责：“阿初再等等，马上就结束了，回去以后我带你去模拟器里开飞船。”

　　“可……”顼初小声嘟囔，话还没有说完，秦简又被人请走了。

　　顼初委屈巴巴地看向身后的落地窗外，只见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奶猫吸引了他的注意。

　　四维楼里都是重要仪器，每年的保养费动辄千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整个实验区除了工作人员和顼初这类特权人士，是禁止任何带嘴带屁股的碳基生物入内的。

　　像小狗小猫这类很长见到小宠物，顼初只在书本上看到过，黄色小奶猫出现的一瞬间，顼初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来。

　　从钟华的视角观看这一切；漂亮的小团子趴着落地窗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一只丑丑的小奶猫，不知是因为太过喜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奶团子的眼睛忍不住睁的圆丢丢的，嫣红的小嘴也随之微微张开——简直可爱的不可理喻！

　　身后两位医学院的女医师大抵也在注视着奶团子，随着他的动作，两人在钟华的身后窃窃私语甚至小声惊呼起来。

　　钟华有一种宝藏被人觊觎的不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后面的人就被工作人员带走处理采访接洽事宜了。

　　可等到钟华再抬起头时，小团子正在以非匀速直线运动沿着落地窗外小奶猫的行动轨迹一步步走出会场，而另一面的秦简已经被重重人影团团包围。

　　小小的人儿就这样越走越远，钟华低头前笑一下，而后起身。

　　顼初的方向感不是很好，具体表现在：在走出大门五百米后，他就彻底迷失在这繁华的大千世界。

　　一道黑影闪过，顼初揉揉眼睛，跟了上去想要问问回去路该怎么走。

　　可他却越来越快，顼初有些着急，想要快点追上前去，却不想一个拐弯，人影彻底消失。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虽然跟丢了人，顼初却意外在墙角找到了那只小黄猫。令人意外的是，小猫的主人居然也背对着顼初蹲在那里。

　　顼初放宽些了心，想着去问问小猫的主人看他知不知道回去的路。于是小跑上前，犹豫一下后唤道：“你、你好？”

　　那人闻言转过头来，竟是个半大少年。那男孩不过是六七岁的年龄，眉眼之间已经带了几分不容忽略的锐气。

　　那少年显然没把面前的小奶包放在眼里，回头时的神色也多有不耐，大概看顼初没有什么恶意，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干什么？”

　　顼初直觉面前的这个哥哥不太好相与，也不敢同他亲昵，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明德堂怎么走？”

　　男孩扫了他一眼，面色不虞；“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迷路了，想回去…”顼初有些害怕，努力眨眨眼想要将快要控制不住的泪水憋回去，声音却已经开始哽咽：“你…可不可以、可以不可以帮帮我？”他紧紧地攥着衣角，昂贵的小西服被他揉搓的皱皱巴巴的。

　　“我又没有欺负你，你哭什么？”男孩有些不知所措，伸手将顼初抱到了小猫住的木箱子上面，又用衣服袖子擦了擦自己脸上冒出的汗：“你说的那个什么灵堂”

　　“是明德堂！”顼初小声纠正道。

　　“噢，是明德堂。”男生敷衍地点点头，“我刚来这个鬼地方，哪里也不认识。”

　　顼初眼见男孩也不太靠谱，挣扎着想要从木箱子上面下来另辟归路。男孩一把稳住闹腾的奶团子：“你听我说完！”

　　那男孩力气奇大，顼初被他按在原地不得动弹，只能乖乖听他讲话：“但是我老师天天来这里踩点，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你可以等他回来问他。”

　　“踩点？”

　　“对啊，他天天来这里观察地形。”

　　顼初歪头想想，秦简前几天也时常来这里彩排，听男孩的意思，他的老师应该是和老师一样的领奖人。

　　这么想着，顼初稍稍放下了几分戒备：“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久？”哪门子的科学家会用“一会儿”做计时单位？顼初忍不住默默腹诽。

　　“反正用不了多长时间……”大概是见顼初一直盯着小奶猫看，男孩一把抓过奶猫的后脖颈把它塞进顼初怀里；“你玩儿一会儿猫他就到了。”

　　顼初得了猫，如获至宝。一时间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搂着小猫就开始挼。

　　男孩一时有些无聊又见顼初软软糯糯，就开始逗他；“你这么喜欢猫啊？”

　　顼初坐在木箱子上玩的不亦乐乎，听到男孩的声音也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为什么啊？”男孩穷追不舍。

　　顼初随意答道：“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猫咪呀。”

　　“从来没有见过！？”男孩有些夸张地将顼初的话重复一遍，不可思议道：“你的朋友也不养猫吗？”

　　“我…没有朋友。”

　　“你家只有你自己吗？”

　　“还有老师，还有毛毛和卡卡。”

　　“毛毛卡卡？他们是你哥？”

　　“不是，是老师给我设的程序。”

　　“小孩儿，你好可怜。”

　　“？”顼初抬起头看向满脸怜悯的男孩，有些疑惑自己到底那里值得被他可怜。

　　“你没有朋友，没有家人”

　　“有的……”

　　“不，小孩，老师和程序不是家人。”

　　“那什么是家人？”

　　“家人就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

　　“……你有家人吗？”

　　“有的，我哥，我妈，还有父亲。”

　　“…噢…”

　　“小孩，你是在哭吗？”

　　“没有。”

　　“可你流泪了。”

　　“眼睛进傻子了。”

　　“你敢说我是傻子？！”

　　“沙子，念错了。”

　　“好吧……蠢小孩。”

　　……

　　“哎！”男孩百无聊赖道。

　　顼初专注玩猫，闻言头也不抬的应到；“嗯”

　　“你叫什么名字？”

　　“顼初。”

　　“顼初？我叫小灰。”

　　“噢。”

　　男孩也不管顼初兴致缺缺，自顾自地说着；“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呢。”

　　“我也是。”小猫在顼初轻柔的抚摸下昏昏欲睡，隔着薄薄的肚皮，甚至可以感受到小猫的心跳。

　　“老头子说要老师带我来见见世面。”

　　“…我也是。”顼初看向男孩，为两人如此相似的遭遇小小地讶异了一下。

　　男孩显然不太相信，以为顼初在敷衍自己：“你除了那三个字还会说什么？”

　　顼初愣了愣：“…小灰？”

　　“我比你大，要叫哥哥！”

　　“小灰…哥哥？”

　　“这还差不多…”男孩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怎么了？”

　　“这只小猫叫什么名字？”

　　“叫——”男孩一愣，这猫是他前几天随手捡来的小玩意儿，他知道自己呆不久，老师也不会允许自己带猫回去，因为害怕分别时不必要的麻烦，他不敢与这猫培养出太多的感情。一直以来只是“小猫小猫”地叫，连名字都未曾起过。

　　“叫什么？”见男孩宛如卡带的模样，顼初眨眨眼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叫小黄。”小灰扫了一眼窝在顼初怀里的猫，信口胡诌道。

　　“小黄？”顼初低头用软乎乎的小手一下一下地替小猫顺毛：“你叫小黄吗？”

　　男孩看向小猫，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转念一想；猫又不会说话，这小孩怎么会知道我在骗他。顿时又放心了一些。

　　“它真的叫小黄吗？”顼初有些疑惑地看向男孩。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此话一出，小灰也愣在原地；对呀，我骗这小孩儿做什么？我到底是怎么了？

　　可谎都撒了，不圆回去被人拆穿岂不是更尴尬？这样想着，小灰朝着顼初坚定地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我叫它的名字它却为什么不理我？”顼初更加疑惑。

　　“因为它不喜欢你。”

　　“老师说我很招人喜欢的。”

　　“可它是猫！”

　　“它…原来不喜欢我吗？”顼初有些受伤。

　　小灰看着委屈的小孩儿，在自己谎言被拆穿与小孩儿玻璃心受伤之间徘徊片刻，犹豫道：“或许它只是…不那么喜欢你——”

　　顼初撇撇嘴，低下了头看着小猫粉嫩嫩的耳朵尖；“小黄，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小猫置若罔闻，自顾自地闭眼养神，喉咙里还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顼初不死心；“小猫，你理理我啊。”

　　小灰有些后悔，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小猫终于回过头来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顼初。

　　顼初欣喜地抬头看向小灰，眼睛亮晶晶的。

　　小灰看着小孩儿看向自己，小猫看向小孩儿，不知为何，原本有些紧绷的心陡然放松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一道阴沉沉的男声传来，声音不甚严厉却还是让小灰习惯性地后颈一缩。

　　“老师。”小灰忙站直了身子应承道。

　　顼初看着原本有些跋扈的男孩儿在黑衣男人面前顿时畏缩起来的样子觉得有些滑稽，却也知道这人大抵就是小灰口中可以帮助自己回去的“老师”。

　　想着曾老师教过自己：有求于人，面上总要恭敬一些。这样想着，顼初也挺了挺胸，漂亮的小脸儿上显出几分严肃。

　　“这是谁？”果不其然，那人看到在猫窝上端坐的顼初后有些不满地朝小灰质问道：“这是你拐来的？”

　　小灰忙不迭地摆手：“不是不是，他是自己跑过来的，说是迷路了，想问问路。”

　　男人朝小灰敷衍地拜拜手，弯腰饶有兴趣地刮刮顼初挺巧的小鼻子：“这是谁家的小娃娃啊？”不等顼初回答，又自顾自地说：“这么漂亮的奶娃，正好抱回去给小灰当媳妇儿。”

　　“他在那！”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群联盟军朝他们的方向提提踏踏地撵来。

　　男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攥着小灰就跑，等顼初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怀里小猫和匆匆赶来后被留下看着他的联盟军。

　　长着大胡子的联盟军端着枪粗声粗气地盘问着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奶娃：“你们是那哪波的。”

　　“啊？”顼初歪头看向男人，小小的脑袋上满是问号。

　　“叫什么名字？”男人大概是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例行公事的语气温和了一些，也没有对个没断奶的娃娃问出一二三的期待。

　　“我叫顼初，它叫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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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这时，钟华才姗姗来迟。不过气势依旧逼人，一上来就不客气地朝面前的联盟军命令道；“这孩子是无辜的，你先退下吧。”

　　“我们刚刚亲眼看到这孩子和不良分子在一起。”

　　“他是被劫持的。”

　　“可……”

　　“你是哪个区的联盟军，这么硬气，连长官的命令都敢不听？”

　　“报告长官，队长命令我看好这孩子。”

　　“这孩子有我看着，出了事我负责。”

　　联盟军显然想反驳一二，却被他胸前的名牌和迫人的气势给怼了回来，憋屈地敬了个礼，背着枪离开了。

　　看着联盟军走远，钟华蹲下身子将视线与顼初齐平，浅笑道：“怎么这么淘气？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出去，秦博士都被你吓坏了。”

　　这一套动作下来，表情真挚，表达清晰，仿佛刚刚安排好一切将顼初小盆友引到这里的不是自己一样，凭借着这一通操作，钟华成功获得了顼初愧疚的小表情和初步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