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秋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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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天以后，江湖上对于这剑煞的消息已经传得漫天飞扬。
剑煞秋野白的悟性之强，教天下惊叹，而那样偷学剑术的方式，也教江湖中人忿忿不已。
至于他接着决战偷学剑术，残狠杀人的行径更是惹恼了许多侠客高手，只是这人行踪诡异，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但是接到他挑战的剑客却不再盲目应战，或是避开，或是结伴群斗，令剑煞讨不了好去。
诚然，也有好事之人到处打探秋野白的来历，相关的传言就渐渐流传开来……
深秋，满目荒凉，树枝上的叶子都落得差不多了，唯有一两片干枯的叶子吊在枝头。
秋野白踏着荒草、落叶，走在林间的小径上，这半个月来，处处不顺，不禁未能再在剑技上有所突破，更几次被人围堵。
好在秋野白自小在剑技之外还修习家传的忍术，凭借那样诡异的隐身之法，才屡次脱身。
秋野白，开始考虑是否该离开这块富饶繁华的大陆了。
只是，听说这片土地上还有一位绝顶的剑神，未曾一晤，有些可惜。
秋野白相信，就凭自己眼下这博采众家之长的剑术，那中原剑神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半年来，剑技不如自己的，自己一剑就杀了，可以蓄养自己的杀气；剑技和自己相当的，凭自己绝顶的天赋，学其招，杀其人；原本想再学一两家剑术，然后去找那剑神西门吹雪，现在是否要提前一些呢？秋野白有些烦恼地想着。
蓦然，心头一悸，秋野白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前方的林子间，阳光穿过枝桠，射在地面上，照射出斑驳的光影，在光影中，一个白衣如雪的身影静静站着。
秋野白第一次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浮起在心头，自己这一身白衣，在那人的对比下，竟然有如沾满了尘埃般的落拓……
一时，眼前的天地间，只有那个人衣白若雪，气度清华如冰……
那个人，是谁！？？
西门吹雪静静站着，风动衣衫、发丝，人却不动，如一柄剑，藏于鞘中的剑，明明不见剑锋，却有一丝剑意脱鞘而出，肃杀了天地。
秋野白感觉到自己的脊背上汗毛骤然竖了起来，一丝寒意自尾椎直冲后颈！
秋野白的瞳孔收缩，手指一点点紧握，握住了自己的剑：“你是谁！？”
西门吹雪的眼瞳冰冷，神色平静：“秋野白，扶桑京都人氏？”
秋野白已经镇定下来，纵使眼前这个人给自己如冰似剑的重压，但是，秋野白对自己有信心。
西门吹雪难得有说话的兴致，或者是因为眼前这个追寻剑道的年轻人和自己有一点点相像：“京都剑术天才，过目不忘，看一次的剑法就能学会……可惜……”
“可惜什么？”秋野白暗惊，这人是谁？竟然知道了自己的来历！眼前这个人白衣胜雪，恍如不在此世间，更令秋野白不敢掉以轻心。
“剑刚、剑直，剑无畏，剑有正气，可惜，你没有。”西门吹雪的眼睛里有一丝丝惋惜，如神祗看着卑微的蝼蚁：“剑之道，不在于你记住了多少的招式，而在于忘记……”
西门吹雪的眼瞳里映出了一道剑光，如梦如幻，如流星袭来……
秋野白的剑，似流星……
西门吹雪眼中的惋惜更甚，已凝成寂寞：“不该杀的人和不该死的人，到头来也都是一样……”
剑光已到了西门吹雪的眼前，于是，风里的杀意被寂寞淹没了……
血，从剑尖滑落，溅在林间铺陈的黄叶上，艳丽且冷寂。
西门吹雪已经转身，白衣萧瑟，剑意森然。
“我的名字，是西门吹雪……”
“你是说西门吹雪出发去寻找那个秋野白了？”厉南星看着将酒杯凑在鼻端，仔细嗅闻香味的陆小凤。
陆小凤道：“那个扶桑人剑技不错，但是总不能让他把中土的剑技带去海外吧？而且都是用如此手段得来的剑术。”
“所以你跑去万梅山庄说动了西门吹雪？”厉南星记得上个月陆小凤又消失了半个多月。
“说动？”陆小凤一饮而尽：“怎么可能？没有人能说动西门，只是西门吹雪是个爱剑的人，在他看来剑有魂，剑有傲骨，玷污剑道的人，西门吹雪一般不会放过。”
想起秋野白凌厉诡变的招式，厉南星有点儿担心：“不知道西门吹雪去哪里找秋野白，那人的招式阴毒，我们也去帮个手？”
“放心，那种突袭的伎俩还不在西门吹雪的眼中，西门吹雪的剑已近神迹，他的剑一出，秋野白不会有出第二剑的机会！”
听陆小凤这么说，厉南星不禁悠然神往：那是怎样的境界，怎样的剑？？！
两人眼前秋光绮丽，层林尽染；一眼望去，园子里回廊曲折，山石掩映中，梧桐树夹杂着红枫、银杏点缀其间；浅褐深黄，桔红暗绿，更有一簇两簇的粉色木芙蓉摇曳其间，真是教人心醉神迷。
这儿是金逐流大师兄江海天在泰安的资产，这处园子名为白鹭台，金逐流和史红英婚后就借住在这儿。
这几天为了金逐流和史红英的儿子满月办酒，厉南星特地过来泰安，暂住在这里。
当然，陆小凤也厚颜无耻地跟着来了。
优美的月亮门处，传来一阵喧哗，却有一个瘦削的身影如轻烟般自外掠进来，惹得园内的丫鬟童子一片惊呼。
陆小凤眼睛一亮：“瘦猴儿！！你怎么也来了？？”
来的居然是司空摘星！
厉南星也有些惊奇，司空摘星一直被金逐流怀疑偷拿了择丹录，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敢在金逐流眼皮子底下出现，倒是奇怪。
司空摘星转瞬已到眼前，捞起紫竹茶几上的酒壶，一口气喝下去一大半：“这不是来找陆小凤你的嘛，刚刚听说剑煞死了，出手的是西门吹雪。”
厉南星和陆小凤相视一笑。
司空摘星有点奇怪，看看两人早有所料的样子，正打算开口询问，就听见一个声音道：“司空摘星！！”
却是金逐流大步走了进来，今天金逐流一身蓝衣，干净清爽，没有再扮小叫花子；身后跟着史红英，手里抱着个小小的大花锦被裹着的小子。
司空摘星吓了一跳，继而想起自己好似什么也没有做过，大声道：“怎么？就是我！”
史红英笑道：“来了就是有缘，今天小儿满月，司空大侠也一起来喝一杯吧！”说着指挥丫鬟把食盒都搁在了院子中间的石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
小菜精致、细巧，那几款糕点做得小巧可爱，令人不忍下口；酒水芬芳、酸甜，一壶金浆醒，带着菊花的清气和桂子的甜香，闻之心醉。
跟着厉南星到白鹭台来蹭吃蹭喝的，除了陆小凤还有粉蒸肉。
先前一直在廊檐下打盹儿的粉蒸肉这会儿嗅到了风里的饭菜香味儿，精神百倍的跳了起来，呜呜低吠。
厉南星留意到了，顺手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扔在了石桌子边儿下，粉蒸肉欢呼似的叫唤一声，扑了过去。
大家聚在一起，吃得正酣，猛然间觉得桌子一摇，碗盘都是一震，洒出了不少汤水。
紧接着，桌子中了邪似的摇摇晃晃起来。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俯身去看，却看见啃完了肉块的粉蒸肉正用牙咬着石桌桌脚下的一个什么物事，呜呜发力，狠狠地向外撕扯。
陆小凤最不待见这狗：“南星，你这狗是不是癫了？？桌子都要摇倒了。”
金逐流说：“这桌子不平，下面是我以前垫了东西的，厉大哥，叫粉蒸肉别拉了！”
厉南星却觉得粉蒸肉狠狠在拉的物事有点眼熟，只是颜色脏污，看不清楚。
厉南星拍拍粉蒸肉的背脊，又扔过去一块骨头，粉蒸肉放开了咬着的物事，退出了桌底；厉南星一手扶住桌沿，一手抽出了垫在桌下的那物事。
那似乎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厉南星掸去灰土，那带着牙印和水渍土块的古旧黄色封皮上赫然三个字《择丹录》……
众人默然。
“啊啊啊……”某一个被冤枉了很久的家伙仰天长啸，如一团风似的向嘿嘿傻笑的金逐流扑去。
陆小凤见状，得意洋洋，殷勤地给厉南星满上一杯水酒：“你看，我的一身清名终于昭雪了啊！！”
厉南星苦笑，看着园内打得落叶纷飞，残花一地的两个家伙，不禁想起因这书失落而经过的点点滴滴，人生竟然如此奇妙，总有些什么，是你在红尘中不会错过的：譬如朋友、譬如这个一脸坏坏笑容坐在自己面前的人……
史红英将孩子递给身边的丫鬟，过去拉架，园子里笑骂一片，热闹非凡；但是厉南星却觉得如此宁静，如此平和，一切如这秋光，静谧而美好。
陆小凤看着厉南星阳光下的侧脸，不由痴了：那些烦恼和担心，已经烟消云散，自己的心，自己看得明白，纵然此后一生都会为了他患得患失，但是此际的秋风已是最美……
碧青如玉的竹箫把玩在掌心，温润如玉，厉南星将它凑到口边，凝气吹响，一缕清音缓缓逸散。
陆小凤用竹筷敲着碗边低低吟唱相合，脚边的大狗昏昏欲睡，眯上了眼睛……
浮云聚散都寻常，人生难得两相知。
（END）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秋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