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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师门 ...

  •   长空千仞,磅礴日光漫过树梢,细碎地化成一道道斑驳绿影。
      谢仞遥最初还有力气思考,后来被老头扛着跑得久了,他疼的后颈密密出了一层汗,到后来只能细细地喘着气。

      这具身子娇贵,也羸弱。

      后面是宋阳秋的两个师兄在追,一开始谢仞遥还能隐约看见两人身影。但老头一阵上蹿下跳,靠着他不按常理出牌的走位,慢慢的谢仞遥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青山翠水。

      伴着鸟叫声,又过了一阵,老头扛着他来到了一座山脚下,他一侧身,带着谢仞遥进了一个山洞。
      等谢仞遥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放到了一个石床上。

      山洞很大,里面望不见尽头,但却干燥温暖,中间燃着一个小小的篝火。谢仞遥蜷缩在石床上,挨过腰间肿胀的疼痛,慢慢地坐了起来。

      老头扛着他回来后,就蹲在篝火旁开始......扣地玩。
      谢仞遥视线从他身上掠过,撞入了四只眼睛。

      老头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两个孩子,右边的应该是个姑娘,活脱脱竹竿成了精,一双大的过分的眼睛贴在脸上,眼眶似乎都兜不住它,微微往外凸着,一副随时要掉下来的趋势。

      左边的男孩见他望过来,拿出腰间别着的一把七零八碎的破扇子,朝自己扇了扇,淡声道:“师兄。”
      竹竿精弯了弯她那双硕大的眼睛,也甜甜叫道:“师兄好。”

      老头似乎又被这两声师兄给点醒了,他转过头来,和蔼问道:“好点了没?”

      谢仞遥被这么三个妖魔鬼怪围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头似乎看出来了他的茫然,对破扇子道:“卫小二,你师兄初来乍到,凡事不懂,你跟他说说。”

      卫小二听罢,矜持地点点头。扇子一开,一阵漏风声过去,他不吝赐教道:“师兄记好,这里是倒云端大陆万州秘境......”

      谢仞遥在他的轻声细语里,坐成了一座石雕。
      他发现自己似乎是......穿越了。

      穿就穿了,还赶不上时髦,一没带系统二没有穿书,可谓一贫如洗,穿越穿的极为朴素。

      腰间的疼痛已经慢慢能习惯,谢仞遥怔愣了一会儿,强迫自己回过来神。
      他拄着自己的破剑慢慢从石床上站起来,慢慢往外挪去。

      这一山洞人,一个红发赛博杀马特老头,一个掉书袋,一个竹竿精,看起来都多少有点毛病的样子,谢仞遥并不相信他们。
      红发老头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他徒弟,但谢仞遥刚刚套了他半天的话,发现这货连自己原身叫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还没有走几步,后面就传来一声呵斥:“你往哪里去?!”
      谢仞遥手中的剑摇摇欲坠,被老头这么一吼,他手一颤,长剑当即哐啷一声,摔在了他身侧。

      谢仞遥本就疼的直不起腰,此时没了剑支撑,就要往下倒。

      然后被一双手接住了。

      红发老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侧,他一手托着他的背,将另一只手泛红的手往他腰间拍去。
      谢仞遥的腰被那手一碰,顿时一阵紧绷。他被烧的脑子一片空白,脸色以至于都扭曲了,嘴里泄出一声低低的痛呼。

      “我刚刚用火烤了烤手,有些烫,”老头解释着,他笑嘻嘻的,摁在谢仞遥腰间的手却毫不留情地用力,往他身体里打入了一道灵力。
      老头脸色微变,声音正经了些:“放开识海,不要抗拒,过十二经脉三圈,走中丹田吸收它!”

      谢仞遥刚想明白老头说的烤手真是把手放火上烤,紧接着身体里就被冲进了一道外人的灵力。
      他身体经脉虚弱,多被杂质堵着,老头的灵气一入体,流畅不通,顿时开始与体内经脉较劲,加之谢仞遥哪里懂什么十二经脉中丹田,不过片刻,灵力与经脉抗衡冲撞,他体内就窜起了一阵被撕裂的疼痛。

      像是有人一点点将他体内的经脉抻开,再一缕缕撕碎。

      他被老头又重新扔回了石床上,内外交困,谢仞遥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他蜷缩成了一团,还残留在身上的彩绘披帛迤逶在周身。篝火的光游在石洞壁上,谢仞遥恍若敦煌壁画里一只濒死的蝶。

      老头就站在石床边俯视着他。卫小二和竹竿精也丝毫不怕,双双爬在石床边,一瞬不瞬地瞧着他看,带着点好奇,像在看一只挣扎将死的蚂蚁。

      谢仞遥疼的浑身都在颤,体内的血脉经络像煮沸的开水。他半阖着眸,双唇被自己咬出了斑斑血迹,可除了刚刚不设防时痛叫了一声外,谢仞遥愣是没再溢出一声喊叫。

      他穿过来就被人当沙袋玩,然后就被这老头扛着颠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想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下一瞬就被老头打进来了一道乱七八糟的灵力。

      谢仞遥温吞皮囊下的些许倔强就这么不合时宜地窜了出来,他下巴缩在双膝里,在唇齿之间的血腥气中迷迷糊糊间地想,痛死就痛死吧。

      死了正好。

      可老头显然不让他如意,他看着谢仞遥颤抖的削瘦脊背,似乎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是一个和蔼可亲,关心徒弟的师尊,于是悠悠叹了口气:“为师叫王闻清。”
      “这是卫小二,刚刚给你说过名字了,”王闻清指了指竹竿精,“她是游招娣,你的小师妹。”

      谢仞遥半垂着眼睫,不搭理他的话。

      王闻清又叹了一口气,他蹲了下来,伸手拽出来了谢仞遥抱在膝上的手腕,声音柔了些:“跟着我走。”
      捏着谢仞遥手腕,王闻清这么说了一句,从他手腕处,又渡了一道灵力进他身体。

      这道灵力就柔和了许多,进去后很快地追上了在谢仞遥体内大展拳脚的上一道灵力。王闻清皱着眉,用这道灵力牵着上一道灵力,慢慢穿过夹脊关,往中丹田一寸寸挪去。

      灵力慢慢平复下去,温和地游走在经脉中,疼痛到了可以忍受的地步,谢仞遥才松开了咬紧着的齿关,沉沉地出了一口气。
      “你往哪里去?”王闻清握着他的手腕,撇着嘴看他,“你招惹的是长宁宗的首席,山河风云榜二百一十一名的人物。你出去恐怕还没走一里远,就被他那两个师兄给杀了。”

      “别给为师说你跑的远远的就行了,”王闻清见他要说话,翻了一个白眼,“长宁宗虽是倒云端二流宗门,可找你一个筑基期都不到的小修士太容易了。你便是要逃去其他四片大陆,修真界如今灵气凋敝杀伐起。”

      “呵,”王闻清冷笑一声,让人看不清底色的眼珠一转,“出不了百里,要么被杀,要么被捉去当炉鼎用来泄/欲。”

      王闻清说完,瞥向谢仞遥,就撞入了一点漆黑眼眸。

      谢仞遥此时倒安安静静的,他眸色漆黑湿润,温和问他:“那师尊说怎么办?”

      “自然是跟着为师了,”王闻清听见他喊师尊,顿时眉开眼笑道,“咱们宗门虽然这段时间落魄了些许,但和当今的‘一山一寺带三宗’比起来,还是轻轻松松一根手指头就能碾压的。”

      他空着的手拇指和食指贴起来,炫耀般地比了个一点点的姿势。可“一山一寺带三宗”到底是五大陆数万宗门中最顶尖的五个宗门。这话王闻清好意思说,他旁边稍微懂点的卫小二也不好意思听。

      卫小二拿扇子敲了敲石床,谦虚道:“平分秋色,师兄,师尊的意思是平分秋色。”

      谢仞遥眨了眨眼,又问道:“那我们宗门叫什么呢?”
      王闻清听他这么问,呵呵一笑,他身旁,卫小二和游招娣脸上也泛起了向往尊崇的神色。谢仞遥听着王闻清万分珍重地说道:“记好了,咱们宗门叫......”

      “落琼宗!”

      铿锵话音落下,寂静一片。谢仞遥半晌哦了一声,道:“没听说过。”

      握着他手腕的手顿时紧了些,王闻清轻易就被挑拨了起来。灵气已经在谢仞遥体内游走了三圈,王闻清松开他的手,骂骂咧咧地蹦了起来,他猴急地原地转了几圈,朝谢仞遥冷哼道:“你跟我来。”

      谢仞遥转了转自己的手腕,惊讶地发现自己不但身体里不疼了,便是腰间,疼痛也褪去了很多,他也能挺起腰了。

      王闻清已经往山洞外走去,跟后跟着卫小二这只跟屁虫,谢仞遥坐起身来,手就被游招娣拉住了。
      她似乎很会照顾人,牵着谢仞遥的手,乖巧道:“我扶着师兄。”

      “不用了,”谢仞遥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揉了揉她泛黄干枯的发,“我们出去吧。”

      山洞外,已经是月光如银的时辰,到处都是蟋蟀的叫声。谢仞遥抬头看过去,白日里的草木被深夜镀上了层柔软的纱。

      王闻清没有走远,他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站定,侧对着谢仞遥三人,微微一抬右手,就见旁边梨树上,一截沾着带露梨花瓣的梨树枝应声而断,飞到了他手上。

      王闻清捏着梨树枝垂眸,对谢仞遥轻声说道:“看好了。”

      谢仞遥刚刚还觉得他的话像放/屁,但此时此刻,却莫名地对这三个字心生敬畏。
      拿着断枝的王闻清像是变了个人,枝不再是一折就断的脆木,而是被他打磨了许久的一把出鞘宝剑。

      不复刚才的神经病模样,一头红发下,王闻清浑身的骨骼仿若被重塑。他站在那里,像是遗世独立了千百万年的剑客,满腔的杀意与傲气均遮掩不住,只抬枝,剑意便顺着梨花瓣泄了出来。

      如银丝的剑意随着他手腕的抬动愈发浓厚,谢仞遥还好,卫小二和游招娣被剑意一激,背后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谢仞遥察觉到两人的异样,心中叹了口气,将两个孩子遮在了身后。

      等两人藏进他并不宽阔的背后,探出眼睛看过去,就见王闻清的手腕已经抬到了胸口处,弯曲梨树枝此时竟奇异的抻直了,接不住那么厚重的剑意似的,梨花瓣颤巍巍地抖着。

      王闻清目光如矩,这么静默片刻,他动了——他手腕极为灵巧又意想不到地朝一个方向转了转,他动作不快,可谢仞遥就是没看清怎么转动的,就见梨树枝微微一抬,指向了对面的青山。

      挂在花瓣上的露水再承受不住,朝地上砸去。
      露珠落地声却如银瓶乍迸,竟有了清脆之意。砸到地上的那一刻,谢仞遥袖中的手握紧,不敢相信似地睁大了眼。

      天地在这一指里为之一暗,蟋蟀鸟叫声不知在何时消失。漫天的寂静里,周遭百里的灵气如豁了个口,在一个呼吸声的时间里疯狂涌向了王闻清手中的梨枝。

      草木静止下来,一刹那连空气都稀薄起来,雪白梨花瓣中划过鎏金似的红光,下一瞬,百里的灵气被压成了薄薄的一片,从梨树枝头奔波而出。

      空气被撕裂的刺耳声响起,薄如蝉翼的灵气含着不可阻挡的剑意,以一种轻柔到不可思议的力道,在银白月光下,轻轻点落在了青山上。

      倏尔,刺耳的轰鸣声轰鸣响彻百里之外。

      卫小二和游招娣的惊叫声中,谢仞遥伸出手臂将两人抱在了怀里,自己也紧绷着下颌,闭上了眸。

      他们身侧,百丈高的青山在剑意下崩裂开来,这是真正的山崩地裂,巨大无比的山块朝谢仞遥几人疯狂砸来。

      他们身前,王闻清脸色不变,只将手中的梨树枝随意挽了个剑花,插进了身前的泥土里。
      顿时,以梨树枝为中心的一个简单阵法完成,灵气结罩,将几人连带着身后的山洞罩了进去。

      碎石山块砸到灵气罩上,不过使灵气罩泛起一阵浅浅的涟漪。
      这么砸了大半个时辰,方才砸完。最后一块碎石落下后,梨树枝瞬间化为激奋,灵阵消失。

      梨树枝碎了,王闻清一身傲骨也跟着它乘鹤西去了,他又变回了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颠着脚绕着谢仞遥转了三圈,这才得意洋洋地问道:“怎么样?为师厉害吧?”

      谢仞遥松开怀里的卫小二和游招娣,没有理他,他望着消失了的青山片刻,转过来头对王闻清道:“有人来了。”

      有很多人来了。

      王闻清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没人来。可他的剑意杀伐决绝,虽有修者来窥探,却没人敢来打招呼。

      其中也包括宋阳秋的两个师兄。

      两道气息在山洞外徘徊了一会儿,就远去消失了。
      他们不是对手。

      王闻清却不在乎这些,他只在意谢仞遥的看法。
      那点想跟谢仞遥炫耀的心思都溢到天上去了,王闻清偏生要矜持了。他拨了拨自己的红发,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既然你诚心想问这是什么剑法,为师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吧。”

      根本没有问剑法的谢仞遥:“......”

      可王闻清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他眉目间还残存着些锐气:“这是咱们落琼宗的当家剑法之一,叫做‘矜伐剑法’。刚刚我那一招,便是矜伐剑法的起势,唤作‘青松落色’。”

      青松落色。
      谢仞遥在心中有些怔愣地念着这个名字。

      斩山越海,御剑布阵。

      他于这一刻才似乎清晰地认识到,这是一个修真者的世界。

      因为青山崩裂激起的浓厚尘土味中,谢仞遥心神莫名地动了一动,他还没来得及捉住这点儿若有若无的怅然,肩膀就被重重地拍了一拍。

      王闻清收回手,声音低低的:“好徒弟,你需快些练会这剑法。”
      他神色凝重:“这万州秘境中来的人,可都是为了你啊。”

      谢仞遥看向他,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问道:“为了我?”

      “可不是,”王闻清叹了一口气,“五大陆自‘灭世之祸’后灵气凋敝,进入肃霜时代已经两千多年。一年前突然有传闻,说天道选中了一人,他将救五大陆于水火之间,带领修真界重回盛繁时代。万州秘境便是这人的现身之地,万州秘境近日会出一神器,谁能拿走这神器,谁就是天道命定的救世之人。”

      王闻清对着他一张涂着脂粉的白脸情真意切:

      “这人就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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