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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昏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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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径直往厨房走去,绕过一个拐角,就看到脚步匆匆的阿牧往这边跑来。
阿牧怀里,抱着缩成小小一团的白狐。
瞬息间,元空感知到了,那只小狐狸的生命力在飞速地流逝,已近干涸。
他心头莫名一跳。
这是很稀罕的反应,但阿牧看到了他,一声“尊上”,喊得无助又焦急,元空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异常。
元空抬起手,法力立刻透入了小白的身体,沿着经脉开始一寸寸地探查。
他一边检查,阿牧一边慌乱地说:“她中午就说没力气,吃过饭之后就睡过去了,刚刚我想摇醒她,但是根本没用,然后就发现她的毛发开始变黄,看,都成这样子了……”
“都怪我,怪我没照看好……而且、而且前几日,她也说过很累,跳不动,不困,但总是睁不开眼睛——”
元空操控法力游走于小白的身体经脉之中,很快有了眉目。他这才分神去听阿牧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倒出来的话,听着听着,有些不合时宜地想:他们的感情很深。
虽然早知如此。
他收回法力,声音平稳如常,适才一瞬的慌乱已消失无踪,“不必担心,她没事。”
“只是她有些野性未脱,佛界荡然无尘,乍然离了狐狸栖息的必需环境,她没能受到环境滋养,这一段时日都在消耗精气,伤害了本源,故而昏迷了。”
“现在我要先给她输送法力,你把她抱到主殿去。”
主殿的卧榻上,小小一只的白狐狸侧躺着。
乍一看,好像同平日里她睡大觉的模样没什么分别,但细细看去便能发现,她本来雪白的一身毛发,发尖的位置竟然黯淡无光,甚至透着枯叶似的黄色。
摸上去,原本叫人爱不释手的触感也变得干涩无比。
站在一旁的阿牧压抑着不安。
在确认小白真的平安之前,他不敢放下一丝心。
元空当然明白他的担心,他没有过多犹豫,调息静气,将他的本源精气输送给了小白。
他虔心修佛,法力精纯、气力刚直,输送入小白体内,帮助她恢复生机是绰绰有余,甚至大有裨益。
阿牧其实不必那么忧心。他想。
但也许是阿牧浓烈的担忧影响了他的平静,也许是他也想小白尽早醒来,尽早恢复,最终,他输送的是自己的本源精气。
这和灵力完全是天壤之别。
灵力只要修炼就能增进,而本源精气却是有限的、难以积累的。
阿牧不知道,小白不知道,甚至元空自己,都无暇去分辨,此举背后意味着什么。
此时此刻,他只是从心而已。
三成的本源精气,把小白干涸的本源几乎填满。
不多时,肉眼可见地,小狐狸的皮毛又重新焕发出光泽和生机。
元空收了手,他脸色比之前苍白了几分。
阿牧立刻就扑到了榻前,看着小白的变化,嘴角放松,长长地松了口气。
阿弥陀佛。元空默默念了句佛。
“她已无碍,不过清醒还需要时间。”他解释说。
“好,好,尊上、谢谢尊上。”
阿牧有些无措,他想说的话不少,一时间都挤在了喉咙里,不知道该说哪句。
长松了一口气之后,阿牧这才体味到自己复杂的情绪。
意识到小白情况很糟糕的瞬间,像是回到了他知道爹娘离世的时候,一颗心被紧紧地揪住,翻来覆去地被揉搓。
好在如今不同从前,有尊上在,小白好好的。
他有些痴地看着榻上,小狐狸恬静的睡颜。
阿牧自责、担心、害怕、庆幸、感激。
所以他最后只是说:“尊上,我、我怕小白又有什么意外,她就睡在此处可以吗?”
元空自然如他所愿,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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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元空照常盘腿坐在床上冥想。
只是今夜确实有些不同以往——不远处的卧榻之上,静静地睡着一只小狐狸。
元空虽然佛法精深,但毕竟不是神,无法隔绝杂念,冥想时,总是会不可避免地想到小白。
实则问题很明晰,他当时就道了个清清楚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狐狸明明拥有足够化形的千年修为,却显得如此鸡肋,甚至还会受制于环境,非得亲近山林才可存活,但至少解法是毫无疑问的。
一,为她寻一颗木灵珠,随身携带,滋养身体,以替代环境的作用。
但想要木灵珠,须得提取草木精华,必然会伤害大量生灵,此法不可行。
那就只能真正回归山林了。
佛界确实在须弥山之上,但佛界中心是有领域在其中稍稍隔绝的。若要想真正接触须弥山,就要去到领域之外,亦即佛界中心之外的地方。
元空每日的禅修,便是在须弥山的一处小山崖上。
不必说阿牧,恐怕就连他都不可能放心让小白独自待在娑婆殿之外,那么,就只能在他禅修时带着小白一起,由他来照看小白的安全。
唯有此法可行了。
夜已深,元空无声长叹,拨开纷繁的思绪,和衣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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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毫无征兆地醒了。
睁开眼,入目是殿内昏暗的摆设,小白目光发散,觉着好似做了一个好长的梦,睡了很久,好一阵子,她才找回了意识。
她爬起身,呆呆地看了一圈四周。
娑婆殿各内殿的模样大多相近,就算有一些细微的分别,凭她却是分辨不出来的。
狐狸脑袋从左至右,漫无目的地梭巡着,终于,目光移到殿内最尽头的床上。
那里,躺着一个人。
阿牧?
小白嗅了嗅了殿内的气味,鼻子很灵敏地判断出,这个人,是尊上!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小白咻一下俯低了立起的前身,狐狸脑袋埋得低低的,躲藏在榻上的案几之下,只通过案几下狭小的空间,继续观察着床上人的动静。
主殿?尊上?
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小白的记忆里,她明明吃了午饭,就躺在自己的小窝里睡着了,睡得很香、很沉,什么也没发生。可是醒来怎么就跑到尊上的地盘来了?
不远处,尊上的玉体躺在床上,呼吸稳定,气息绵长,看起来是睡熟了。小白慢慢爬起身,很谨慎地没有弄出什么声响。
不行,还是先跑吧。
自从上次被阿牧按着,被尊上摸完肚子之后,小白对尊上,从原本的一丢丢陌生,一丢丢喜欢,转变成了一丢丢害怕,一丢丢扭捏,还有一丢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坐在卧榻上仔细确认,下定决心跳下去离开,忽然,尾巴在榻上一扫,触碰到一个冰凉的事物。
?
转头向后,她看到一向好好藏在尾巴里的扇子,不知怎地跑了出来,躺在尾巴旁边。
小白疑惑地绕着扇子走了一圈。这扇子很会藏,小白和它同身共处了这么久,知道除开她遇到危险扇子会主动出现外,其他时候,就连她自己也很难把它拿出来。
趴在扇子前干瞪了一会狐眼,小白仍旧想不出缘由,只好张开嘴,咬住扇子,打算把它重新塞进尾巴里。
只是她没咬准,咬住了扇子的中段,狐狸牙齿又尖,她小小的牙齿哪里咬得住整整九折的折扇,况且这柄折扇分量可不轻。
小白抬头,咬起折扇,她确实没咬住,折扇被自身重量带动着,就要下落,牙齿角力不过,轻微的一声“咯”,一半的折扇都滑出了牙齿,缓缓打开。
小白视线受阻,以为扇子要掉下去,害怕它掉在榻上发出声音,一时情急,不知道该用嘴还是用尾巴去接住它,慌里慌张地,嘴上不慎松了力气,牙齿张开——
哦豁。
扇子真的掉了。
不幸中的万幸,榻上原来铺了垫子,并没弄出什么动静。
这么一折腾,小白觉着好似爬了一座山那样累,她先松了压着的一口气,定了定心,这才去看如今业已完全打开的折扇。
一看,小白震惊地发现,扇子的第二折,好像微微亮了。
这柄扇子共有九折,从她有记忆的那一天起,扇子就跟着她了。从一开始,扇子的第一折就是发光的,和剩下不发光的八折对比很明显。
可是现在,怎么好像第二折里,也微微透着光了呢?
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小白弄不明白这柄折扇,也许自己是它选定的主人?所以它这么坚定地跟着她?
她不是没搞丢过这柄扇子。
之前它跑出来,小白用它用着顺手,一时也没收回去。
但狐狸身上统共也就一张嘴,四条小腿,还有最好用的一条尾巴。有时跑得快了些,把扇子忘在原地,那也是常有的事。
等小白想起来没拿扇子走的时候,扇子就已经自己飞回她的尾巴里来了。
多好用,多乖的扇子,小白很喜欢。
但要说她有多了解这柄折扇,那恐怕比她现在对尊上的了解还要少。
不过眼下并不是琢磨扇子的时候,趁着尊上在睡觉,还是先溜出去找阿牧问个清楚吧。
小白这回机灵了,咬住扇子的尾端,咬得实实的,走到卧榻边缘,正准备跳下去,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