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离开尊上后》时时雨

18、大爱

　　另两个蛇妖，倩儿和碧云，都收了外放的冷意，迈步走向小白。

　　阿牧并不放心她们，拦住问：“作甚么？”

　　紫影笑了笑，解释道，“这位姑娘中的是奴家的蛇毒，现下看着只有醉酒之态，但这毒，会随着血液，慢慢渗入她的五脏六腑……若想解毒，需在奴家的唾液中泡上一刻钟，池子在后院，就让奴家的两个妹妹带姑娘过去吧。至于二位尊者，既是要寻人，不妨就留在此处，且听奴家细细说来。”

　　不愧是蛇妖化人，纵使紫影并无魅惑引诱之意，反而厌恶至极，一段话说下来也是柔情似水。

　　但元空和阿牧并非凡俗之辈，也不会这般轻易让小白脱离他们的视线，闻言仍是毫不动摇。

　　“大哥，”场面僵持之际，若叶从小白的袖口中闪身而出，绿光莹莹，化作人形扶住了小白，“让我陪着去就好。”

　　阿牧一愣，他几乎忘了若叶的存在。

　　“树妖？”
　　方才若叶幻化，并不遮掩，这一众蛇妖自然也看见了。

　　紫影不动声色地打量完了一番若叶，又看向小白，挑了挑眉，“原来如此，我说这位妹妹身上的气息怎么不一般呢，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她又道：“这下尊者可放心了吧？”

　　“妹妹既是妖修，那我的毒对你也不起多大作用，只需全身浸没，沾染唾液即可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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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被牵去解毒，房里只剩两人两蛇。

　　紫影扬手关了门，又添了正常的茶水，道：“二位要问什么，便问吧。”

　　“敢问二位是如何认识元释的？”

　　紫影和白微微对视一眼，白微微细眉微蹙，脸上一片怅惘。

　　“此事要从我们姐妹下山说起了。我们姐妹六人，原本生长在碧梧山间，修炼千年，选择化形为人之后，自然要来人间磨砺。我们最初是在此处往西的一座大城落脚，也开了一家酒馆，奈何那座大城位置特殊，是方圆千里的一处交通要塞，人妖杂居，其中还有不少修士，实在是鱼龙混杂。在那处不到半年，酒馆生意红火，得罪了不少不能得罪的人……”

　　说到这里，白微微顿了顿，偏头不再说了。

　　紫影揽住她肩膀，好生安抚了一番才接着说：“那些老厌物中，有一个同是碧梧山出身的蟒妖，在微微幼时便对她起了歹心。城里遇上之后，就对我们百般刁难，甚至、甚至设计想要强占微微。”

　　“正是这时，哼，元释出手救下微微，一路护送我们来了云梦城。云梦城多凡人，平日里并无争端，我们很快安顿了下来，酒馆虽然不如从前红火，但也因此少了很多烦忧。只是，元释那个臭和尚——”

　　“姐姐，”白微微握住了紫影的手，“让我自己说吧，好吗？”
　　“微微……”紫影似要发怒，却又忍了下来，起身走到窗边，一副懒得管的态度。

　　白微微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垂眸凝视杯中茶水，纤白的手指环着温热的杯身，忽松忽紧，声音渺远。

　　“我知道元大哥是天之骄子，佛法高深，他亲手把我从巨蟒手中救出，最是知道我的跟脚。可他待我们妖，却和待凡人一样，体贴和煦，细致入微。我们要来云梦城，他借口说顺道，一路护着我们入了城。入城之后，又请此处的佛门庇护我等，使我们很快熟识城中势力，就此安顿下来。他这样好的一个人，我生平罕见，他待我好，如同姐姐们一般。我、我也是痴心妄想，贪恋他的体贴温柔，想要留下他……可是我动了心，诉了衷情，他却道这只是修佛之人该做的事，与私情无关，是为修炼。”

　　白微微声音颤得厉害。

　　“我、我却不甘心，也不相信。恰巧倩儿姐身带情毒，此毒不伤身，只是催情。我便想着，若是与元大哥有了夫妻之实，或许他会回心转意呢。”
　　说到此处，她已是双手掩面，似在啜泣。

　　听到这里，元空倒是还好，神色淡淡，阿牧却咋舌不已。看白微微这反应，恐怕此事未成，甚至元释失踪，说不准也与她有不少牵扯。

　　“可，元大哥中了毒，明明早已失态，目光却依旧清亮，他看着我，眼中不是情.欲，而是怜悯——他知道是我给他下的毒，却因为深知自己不会爱上我，所以怜惜我无论如何都求不得……”

　　“哪怕我百般威胁，他也不为所动。他说此毒除倩儿姐外确是无解，但他可以断去欲根，从此再无欲念，六根清净。”

　　久未言语的元空点了点头，道：“师兄行事，向来如此。”面上隐有赞同之色。

　　“……我本意非是要伤他，便拿了解药给他，他解毒之后，向我道别，言我们已脱离危险，有了依凭，还解释他并不是因为我强逼于他才走的，他没有生气，只是时候到了，应该分别了。临走时还帮我们加固了防护结界，可以免去其他妖怪侵袭。”

　　语毕，压抑了许久的白微微终于放声大哭，喊着：“我喜欢他，我只是喜欢他啊，明明他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拒绝我？若是不喜欢我，为何一开始对我那么好？”

　　紫影忙抱住白微微，不停安抚，还冷冷瞥了他们一眼，“如你们所见，我妹妹陷入了情劫，半年前他一走了之，我妹妹却生不如死。情劫难渡，她修为尽散，到如今还是孱弱不堪。”

　　阿牧只觉紫影看他们的眼神犹如刀子剜肉，颇有些承受不住。
　　元空却是一声长叹，念了一句佛号，“二位施主都在我等心间，只有大爱，并无私情，佛性如此，奈何自苦？”

　　“呵。”紫影冷笑一声，“怎么，你也是和尚？你也是处处留情，却又虚情假意？你修的什么佛？渡的什么人？以身相许都做不到，谈什么救人？”
　　“你也是这么对他的？”紫影瞟了一眼阿牧。

　　紫影语速太快，各种责问如同连珠炮弹甩在元空面前，他情愿被当做师兄，替他去承受紫影的怒火，更无意去辩解。

　　到底他们修的是什么佛，自然是心中的佛，只是无需解释太多。对阿牧，当然也是一视同仁。如果时光倒流，当初升入佛界的是她们姐妹六人，那如今也会同阿牧一般，在他座下各自安好。

　　“自然。”

　　“对她也是这样？”紫影又问，却朝着外面。

　　元空一声“自然”说到一半，方觉不对，偏头去看，就见门外站着小白，她脸上红晕褪去，虽有些苍白，但目光定定，想来是恢复了清醒。

　　他心中微微一动，分不清什么感受，但这一打岔，该说的话，也不便说了。

　　紫影目光看来，意味深长，元空深知她已误会，却不作辩解。

　　“小白，你没事了？”阿牧起身去迎。

　　“没事了，”小白走进来，看着仍深埋于紫影怀中的白微微，目光复杂，欲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也许是来自妖的同病相怜吧，她想了想，白光一闪，变作狐狸原身，攀上了白微微的膝盖。

　　“姐姐，别伤心了，我借尾巴给你摸好不好？”

　　白微微红着眼从紫影怀中直起身，看着自己膝头蹲坐着的雪白狐狸，看着她挤眉弄眼，搔首弄姿。她本是单纯懵懂的性子，现下这般精灵古怪，不由引得白微微展颜一笑。

　　她抬手把小白揽进怀中，轻轻地帮她顺毛，“你叫‘小白’？倒不想你是只白狐狸，真巧，从前也有人唤我小白，可见我们是极有缘分的。”

　　她摸着小白，面上还有散不去的忧愁，但已是平复了不少。

　　她是蛇妖化人，又身居闹市，早已沾染了不少人之性情。人便是如此，一旦有了依靠，便想哭上一哭。可小白跳上她膝头，她是这一众人蛇之中最小的一个，她懂什么情情爱爱呢，刚解了毒就急着来安慰白微微。
　　白微微虽然比她大不了多少，在阅历上却多她许多。重重劫难下来，哪怕她是自小被姐姐们娇宠长大的小白蛇，也早已成长。

　　她把小白搂进怀里，猛地缩紧，挨着小白蹭了好几下，“我不伤心了，本来也该过去了。”她说着，冲小白笑了笑，这才放开手。

　　小白抬头看她几眼，却也看不出什么，只好从她怀里跳出，变回人身，问：“那我们要到哪里去寻元释大哥呢？”

　　如今这个魂印留下最后印迹的酒馆，已被证实是元释自行离去，除了他留下的结界和一些法宝，便没有其他线索了。

　　“师兄在城中别处还留了一些印迹，虽微弱，我去看看也无妨。”元空说，又看了一眼小白，“你和阿牧就留在此处吧，我独行速度快些，若是顺利，明日便可离开。”

　　阿牧自是无有异议。小白最是爱玩的性子，不知怎得却没有拒绝，反而应了这番安排。

　　白微微也是过来人，知晓这个年纪的小妖哪里待得住，当下便说：“你们来得巧，今夜城中是烟火节，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尊者且放心去寻，这三个弟弟妹妹，就由我们带着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