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婚礼》财不外露

1、婚讯

　　是夜，群星漫布，偶有蝉鸣。
　　倏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像是泛着寒光的弯镰，划破俱寂，且经久不息。

　　床上人本就眠浅，霎时困意全无、心跳加速。入眼是一片昏暗，用了三秒的时间确认自己不是幻听后，随即伸手在床上摸索着扰人清梦的肇事物，看也不看，拇指径直一划，铃声戛然而止，侧卧蜷缩了下身子，合上眼，随后将手机贴在了耳边。
　　可闻的是陈小小的呼吸，深细但急促，和着心跳，竟生出些许喧闹。
　　电话那头是无边的沉默……

　　大半夜的打骚扰电话就是为了比谁更能沉默？
　　陈小小一向很是能熬，这次也不外如是。半晌，电话那端如愿传来声响：“是我。”

　　是你，然后呢？
　　陈小小觉得这人像是有那个大病！出于素质，还是硬生生把“哦，是你妈”这话给咽回了肚。

　　正欲开口，电话那头接着道：“我要结婚了。”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语调和缓，嗓音略带沙哑，却让人不觉沧桑，夹杂着年少特有的质感，隔着电波缓缓席卷而来。

　　心中一瞬讶然，是他！
　　睁开了眼，陈小小语气淡淡：“哦！”
　　顿了顿，又接着道：“恭喜你！”

　　“记得要来。”
　　陈小小没有作答，电话那端很适时地传来了忙音。
　　沈臣挂断了电话。

　　在这个无人在意的夜晚，陈小小接到了久远的前任打来的电话。
　　有多久远呢？大概是可绕地球两圈半那么遥远！
　　这段恋情的结束是在高一，而现在陈小小离大学毕业也就只差了半个学期。

　　陈小小看了看手机。
　　“兹定于2018年2月13日（农历腊月二十八）举办婚礼，于寒舍备薄酒佳肴。诚邀各位亲朋好友共享喜悦！地址：*****，用餐14：30。沈臣携妻宋心愉诚邀”
　　“来坐坐”
　　再往下看，对方已取消。
　　这是还打了语音电话？

　　突如其来的冷哼在空荡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陈小小想，这个点还打电话，他怎么不去死！

　　“来坐坐”，连个符号都不加，拽个屁呀！
　　关掉数据、开启静音，将手机塞到枕头下后，陈小小闭眼准备再度进入梦乡，没曾想却清醒到了天明。

　　还喜欢吗?隔着五年半的时间？
　　陈小小自己都不信自己有这么长情！

　　后悔吗？
　　好像是有一点……
　　遗憾吗？
　　也不尽然。

　　三年，说不动心太敷衍。

　　在床上翻来覆去，陈小小始终没想好该不该去。
　　分开的这些年，两人联系的次数屈指可数，联系方式也是删删加加。
　　网络上说分手后互删干净是对彼此现任的尊重，就陈小小跟沈臣的这种情况，投稿到网上，女方被骂绿茶大概都是轻的了……

　　早恋不好！
　　所以陈小小跟沈臣没有好结果！

　　从初三到高一，虽然陈小小数学不好，但确实是三年，因为她是个初四生。
　　过去在一起的三年中，两人是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但自从最后一次分开后，两人就再没动过任何复合的念头。

　　陈小小觉得自己坦坦荡荡，参加个前任的婚礼很正常，没必要太放心上！

　　看了看时间，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如果婚礼日期不是这天，陈小小想都不会想，肯定直接包好红包就去赴宴了。

　　但凑巧的是，这天是陈小小的阳历生日，更凑巧的是，陈小小的生日是腊月二十七，沈臣的婚礼是腊月二十八！
　　特意百度了下期程，宜纳采、嫁娶、祭祀、祈福、出行……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那个正常人会记得自己五六年前的前女友的生日？

　　那就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隔着窗帘缝隙溜进了屋里，陈小小还是没决定自己该不该去。

　　顶着硕大的黑眼圈爬起来吃了早餐，陈小小忽略家人的骂声，再度躺回了床上，沉沉睡去。

　　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被催促起来吃了午餐后，陈小小在塑料花的微信群里发了信息，想着问问她们都随多少的份子钱。
　　没曾想沉寂许久的群里一下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还好是隔着手机屏幕，陈小小不用被她们扶着肩膀摇头晃脑地追问！

　　真是一群八卦的女人！
　　被疯狂艾特后，陈小小决定还是挑几个重点的问题回答一下。

　　“去”
　　“几百年前的事了，就你们成天惦记”
　　“我砸什么场子，我就纯粹去祝福”
　　“爱信不信！”

　　回答完，陈小小懒得管她们是什么想法，换了身衣服，跟家里人打了招呼后，径直去了超市。

　　街上大雾弥漫，行人三五成群，陈小小孤身一人缓慢前行，步伐缓慢却坚定。
　　道路两旁的树木依然枝繁叶茂，行人呼出的白雾迅速融在周遭的环境中，树干上缠绕的灯带此时还在休憩，每棵树上都挂了一圈红色的小灯笼。

　　陈小小甚至不用想，闭上眼就知道夜里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年年复年年，并无不同。

　　岁末将至，超市里免不了拥挤。
　　挑来挑去，都没找到婚礼专用红包，不是福就是大吉大利，要么就是恭喜发财。
　　犹豫再三，陈小小拿了几个无字的通用红包，想着回去自己写几句祝福上去也是一样的，又买了点零食，这才朝收银台走去。

　　离沈臣结婚还有三天，陈小小本来觉得他不会邀请自己了，都快忘记了这茬，却不曾想在凌晨接到了电话。
　　陈小小愁啊！圈子就这么大点，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想不知道都难。
　　沈臣本人亲自通知了，自己还接了电话，想当没这事都不行！

　　从银行取了五百块钱，陈小小这才提着手中的零食摇摇晃晃走回了家。

　　陈小小一直觉得自己的字也没那么惨不忍睹，但在写废了四个红包后，终于决定还是等老陈下班了再请他代劳。

　　老陈写完就径直递给了陈小小。
　　看着红包上的字迹，陈小小很满意，“白璧种蓝田，千年好合；红丝签绣帏，万载良缘”，将钱都给装进去，这才在背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当晚，陈小小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从在一起，到各种争吵、各种结束、各种合好以及彻底分开，全都走马灯似的再度重现了一遍。

　　向来陈小小都是记不住梦境内容的，可是这次不一样，不仅记了个清清楚楚，甚至那些早就被遗忘的、争执爆发前的导火索，以及自己脱口而出的伤人话语，全部又涌回了她的脑中。
　　以一个成熟的陈小小，站在多年后的上帝视角，安静看着过去发生的一切。

　　“分就分，谁再复合谁是孙子！”
　　“让你听我的你听了吗？都没听过你现在来要求我？你脑壳有包？”
　　“你天天去打架你是嫌活着不好想去投奔你爸？”
　　“你以为你是陈浩南？天天不是跟这个打就是跟那个闹，憨批都比你会规划前程！”
　　“有钱了不起？一分一毫是你挣的吗？”
　　“我为什么要主动？你觉得受不了你就分啊，我让你哄我了？”

　　陈小小沉下来了太多，以至于都快忘记了自己曾经这么刻薄。
　　换位思考了一下，要是沈臣敢说活着不好想去投奔你妈类似的话，彼时的陈小小应该会给他的脑袋开个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