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静梓

27、死，却情专

　　自从那位大姑姑走后，雍正皇上每天都食不下咽睡不安稳，宫里每一个人都眼看着皇上的身子一天一天垮下去，却谁也不敢言语。高无庸有时候只能感叹，如果苏格格还在皇上就会听劝照顾好自己了，可皇上不就是因为苏格格走了才这样的嘛。现在剩下的唯一指望就是苏格格带进宫的那位云惠小姐了，虽然早就成了贤妃娘娘。

　　“贤主子，万岁爷身子不爽最近要到圆明园去，万岁爷可能不会带上妃嫔，但奴才希望您能陪伴在万岁爷左右。”

　　云惠心里一笑，自己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可一丝都不能表现出来，便露出为难的表情，她说：“高公公，不是本宫不愿意去，本宫也想时刻侍奉在皇上身边，只是如果皇上不打算带各位姐妹们去本宫又怎么能请命去呢。贵妃姐姐还有裕妃姐姐，那么多分位高的姐姐都在前头儿呢，高公公不能为难本宫啊。”

　　“奴才知道，可是只有贤主子您最能称了万岁爷的心啊，您就别推辞了，这事儿奴才来办。”

　　云惠点点头，说：“那只能麻烦高公公了。”

　　高无庸忙不迭的鞠躬，“奴才多谢贤主子了。”

　　八月二十日，云惠果然坐上了往圆明园去的马车。

　　晚间奉茶，云惠主动上前，高无庸也会意的屏退了所有的人。

　　“你来了。”雍正看了云惠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云惠笑答，“是臣妾。”

　　“你不用忙，等朕完事儿咱俩聊聊就去歇息吧，路途上都累了。”

　　云惠端上茶，柔声说：“皇上才是累了呢。”说着，转到雍正身后，伸手帮他按摩起肩膀来，“皇上，可还记得臣妾的娘。”云惠能感觉到手下的肌肉一硬，“记得么皇上？”

　　“侍奉朕的那位大姑姑吧，如何？”

　　云惠一笑，说：“臣妾什么都知道，皇上也明白只是不说罢了，对吧？既然娘告诉了臣妾这样一个秘密，那臣妾也告诉皇上一个秘密吧？”

　　雍正说：“说吧。”

　　“您虽知道臣妾是娘的义女，可您却不知道其实臣妾不叫云惠也不姓苏，臣妾叫四姐儿，姓吕。”

　　“吕？”雍正疑惑的看着她、

　　云惠还是娇滴滴的笑着，说：“是啊！臣妾姓吕，您不知道么？其实啊，臣妾的先人您也认识，就是——吕留良！”说着一把搂住雍正的脖子，狠狠地勒紧。

　　“什么？！来......”云惠用力捂上雍正的嘴，她说：“臣妾不是来杀您的，要杀也早就动手了，而且就算报仇也不会全因为您的灭族之仇，臣妾现在是只想和您做个交易。”说着，松开了手。

　　雍正重重喘息，半响才说：“什么交易？”

　　“告诉我我娘被葬在了哪？还有，在玉盘上把我除名，然后，给我一家人翻案，我就放过你，再自己了断自己。”

　　“前面的可以，给你家人翻案绝对不可以！朕做不到！”

　　“知道我为什么现在不杀你么？我是要报仇，为我的族人，也为了我的义母！好你个皇帝！我娘连死都没有忘了你！连死都还喊着对不起的人是你！你却问心无愧！你这个畜生！不是人！害我族人还不够，竟然连爱你的人都不放过！”

　　雍正彻彻底底怔住，云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成了一枚尖钉，狠狠钉进他的心房。

　　“这个交易做不做？”

　　“木初被安葬在杨柳岸东岸，翻案就等弘历再来吧。”

　　“算你识相！还有，你要是想杀我四姐儿我也随时恭候！”

　　她没有想到，雍正竟然没有下令捉拿她，反而进了她的位，第二天就下旨封她做了皇贵妃。云惠无言，一生心里只有别人的男人，现在给我这些又有什么用？我已经选择离开了，给我这些有什么用！为什么你是皇帝！为什么你杀我族人！为什么那时候你对我如此温柔！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这样一个如我有血海深仇的男人！

　　“主子，快起啦，高公公在门外候着等着说话儿呢。”云惠被丫鬟叫起，这才发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脸上涩涩的，是干涸了的泪痕。

　　“贤主子吉祥！您快去看看吧，万岁爷病了，满嘴说胡话呢！太医们都说不成了！”

　　“什么？！”

　　云惠一把推开面前的高无庸，撒腿就往雍正住的大殿跑去。不可以！你不能死！你不能就这么病死！这不是我要的结果！就算是死，也要让我一刀杀死你，我要你走的痛痛快快！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一守就是一天一宿，也许是他早就自己放弃了自己，无论是谁再做什么样的努力都无济于事，不光是不见好转，雍正不醒过来也情况每况愈下。

　　这就样一直熬到了雍正十三年八月三十二日，他还是离开了，就那样急促的撇弃了他的金銮宝座和他曾经热切留恋过得人世。

　　云惠在他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封长信：
　　“我对不起木初也对不起你，但我已经留下密诏将你从玉盘除名，也叮嘱弘历一定要将你族人的命案翻底，你放心便好。
　　从我归西的那一天起，你就是自由的了，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带走长春宫的谦嫔，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阻挠。
　　现在，我也想求你一件事，这么多年，我和木初一直在磕绊错过中徘徊，到了最后，我希望我能和她在一起。请你割下我的首级，带到你们的家乡杨柳岸去，我知道你会功夫，这点儿事情不会为难到你。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胤禛。
　　于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一”

　　手中的信被一点点攒成一个球，云惠狠狠地放到口中咀嚼，一口咽下时终于落了眼泪。

　　“你本就病重我却在这时候强逼于你......”

　　云惠慢慢走近那一片明黄的帐子，伸手轻轻抚摸洁白的纸花，心底唤起了她从未叫出口的名字——胤禛.......

　　雍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龙床上，没有人进来挪动半分，也许事先早有安排，整个梓宫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斑驳了的头发，纵横的皱纹，乌黑浓密的眉宇，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云惠一点一点的轻轻触摸，那种轻柔好像生怕吵醒了酣睡的人一般。

　　“你怎么这么傻啊？我说过的啊，如果我要杀你我早就杀了你了，我会功夫你不是也是知道的么？我是怪你，可我因为我爱你啊！你为什么什么是皇帝呢？又为什么是那么绝情的皇帝呢？”云惠伸手撑着床榻，手下突然咔嚓一声，云惠吓了一跳，她掀开床单，松动的床板下面出现了一个暗匣，里面静躺着一方宝剑。她拿起宝剑，鬼使神差的在剑鞘上落下一个轻吻，“你的意思我懂，我来带你走，我来成全你的爱，可是，谁又能来成全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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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我把他带来了。”云惠跪在坟前，扒开了一个新的坟穴，可手里的包袱却怎么也不愿放下。

　　许久，她把包袱抬起放在眼前，轻轻一笑，说：“如果你不是皇帝，那我们会怎么样呢？会是你和娘那样的相遇么？”她又落下了一吻，终是掩埋了他。

　　“再见，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