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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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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息怒!”
重重的磕头声伴随着脚步声响起。
宋时玥缓步走来,却根本没有看温尧一眼,他微微扬起下巴,抬起眼,那冰冷的视线扫过他面前站着的修士,显得格外傲慢无礼。这些修士无一不是被挑选出来精心培养在宗主身边做凌云峰的护卫的,此刻他们却都感受到一股直入灵魂的冷意。
宗主派来的人后一脚就到来了,礼貌地“请”宋时玥去凌云峰商议此次山门被烧一事。
宋时玥说道:“江盂二话不说将我的弟子绑了,哪有什么商量之意?”
宋时玥竟然是直呼了越山宗宗主的本名,这赤裸裸的带着敌意的话语惊得一众修士们都低下头,“宗主也是无奈之下才做出此举,下面的人逼迫得紧,再者……再者,下抓人命令的,是二长老。”
宋时玥眯起眼眸,他看似是在分析对方话语里的真意,实则却是在想着那群人口中所说的二长老,这称号有些熟悉,过了片刻后他才想起来,这时修士们叫二长老他记不得人名,要是叫江海明他就认出来了——那个宗主的弟弟,说是二长老,却没有匹配的年龄和实力,但是从少年时代起就看自己和自己的师兄不爽,江海明活着就像是要和自己作对唱反调来的。
一想到温尧是被自己的仇敌抓走的,宋时玥又恼火起来,而后他回想了上辈子江海明的下场,嗯,大概是被剖了皮、脑子还被挂在山门处遭受风吹日晒,倒是比自己还要惨烈许多,这么一想,他就舒心了。
他这时才瞥了一眼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温尧,嘴角上扬,轻声道:“走吧。”
被叫来请人的修士们方才都低着头,这时候才敢用余光观察宋时玥脸上的神情,他们发现这刚才还作势要发脾气的仙尊现在嘴角却挂起了笑,顿时不由得感到浑身发凉,统统都被吓到了,暗自猜测这阴晴不定的仙尊在想着什么。
从青峰到凌云峰有一条快捷的道路,那是由在建立门派之初就铸就的传送阵,凭借着这个,几人很快就来到了凌云峰上议事的厅堂。
宋时玥一进去,里面商议的声音便停下来,几道目光停驻在他的身上,他没有在意,径直走到了宗主的左手边座位上落座。
他一坐下,原本安静的大堂内就传来一声嗤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宋仙尊,你还敢过来。不就是你识人不清,才惹出这番事端。”
宋时玥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见到了那人身着黑衣、头上束冠,说话间颇为文雅地摇着手中的扇子,方才认出那是二长老江海明。
宋时玥冷笑了一声,他移开视线,道:“结果尚未出来,你就这么肯定?想必你江海明是活不到真相出来之日了。”
宋时玥这话一出,江海明的脸上便一阵红白变换,他似乎是气急了,这人自从有了继位宗主的可能便一直讲求修仙的大德,一直讲求冷静,恼火了也明面上压下了一口气,看此番他捏在手中的杯子都快被内里散出的灵力震碎了,足以可见被气得多跳脚。
“你——”江海明重重地一拍桌子,他手中的杯子骤然被震碎了,散落开来的瓷器碎片悬停在空中,继而以极快的速度冲着宋时玥而去,却在中途被一堵透明的墙挡住了。
江海明收了灵力,他知道这是宗主出手了,他想到之后就要开始计算宋时玥养着的那妖物对宗门破坏的损失,就洋洋得意起来,又冲着宋时玥甩去了一个嘲笑的眼神,道:“仙尊,听了你那徒弟的处置结果之后,你可得消消气啊,别再像今日一般胡言乱语了。”
坐在主座上的宗主收了手,他咳嗽了一声,说道:“安静。今日叫你们过来,是为了商议……”
宋时玥并不是忍耐吃亏的主,他此时虽然收到了旁侧赵方舟投来的暗示的目光,却仍旧没有停止报复的行为,他手指一并,一股远比刚才强大的灵力瞬间生成,那掉落到地上的碎瓷片又被灵力驱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着江海明而去——恰好正中江海明的嘴。
江海明还尚未反应过来,就吃了一嘴的碎瓷片,他的嘴唇和舌都被碎瓷割得鲜血淋漓,当即站在江海明那方的人都站起来,像是威胁似的瞪着坐在宗主左侧的宋时玥。
宋时玥放下手,他方才拿起桌上放置的茶杯,抿了口茶水,道:“消气了。”
宗主在这时候叹了口气,他开口安抚下面的众人了,他先是用法术治了江海明嘴上的伤,而后说道:“时玥做得不对,三日后来凌云峰领罚。”
宋时玥笑了声,想这惩罚和上次一般,听起来虽重,但是实际执行起来却轻,毕竟执行惩罚命令的一贯会是关照他的师兄赵方舟。
“宗主,二长老方才的行径,难道不用受罚吗?”
他不待江海明开口,快速地说下去,“二长老在宗主面前想要伤害一名无辜的修士,按律来说,私自斗殴,当逐出宗门。不过二长老毕竟呆在宗主身边多年……”
宗主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那依时玥你看,该处何罪?”
宋时玥支着下巴,眯起眼睛看着对面气得跳脚的江海明,道:“关入大牢,以示惩戒。”
江海明喊道:“宗主!”
坐在主座道宗主摆了摆手,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分明是认了这处罚,不过相对的,大牢里看管道也都是江海明手下的修士,他也难过不到哪去。
“好了。”宗主说道,“该商量正事了。”
宋时玥呼出一口气,想,来了。
宋时玥的话语异常坚定,“我确信纵火并非温尧所为。”
他这话一出,对面立刻传来了大声的嗤笑,而就连宋时玥身边坐着的赵方舟也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阿玥,这并非你确信就……唉,宗门已经找到了证据。”
“在他的房内,发现了与当时山门被烧时相似的痕迹。”
宋时玥笑了声,他的声音很轻,“哦?那又如何?”
“我还说是那妖物先前到了我徒弟屋里一趟,被打跑了才留下的痕迹呢。这么一来,宗门还得嘉奖温尧,怎能把人关进牢里?”
“你!”
宗主也道:“时玥,妖物不可教化。”
简短的一句话,好似阻绝了所有为温尧辩解的道路。
宋时玥沉默了片刻,他垂着眼睛,细长的睫羽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眸,无人能看清他的眼眸里含着的笑意——有了上辈子经历的他,自然知道温尧日后会被放出来,纵火之事后来没有了下文,宗主在那时好像没有了再查的意思,究其下去,他有了猜测,那便是宗主故意要将这事嫁祸给温尧。
宋时玥起身,他不顾旁人的阻拦走向门外,留下一句,“宗主若真的如此确信了,那今日又为何叫我来商议?”
自然是证据还不足够。
赵方舟看了眼上方坐着的宗主,也跟着宋时玥离开了。而宗主坐在主座上,他的神情落寞,仔细看便能发现潜藏在他眼中沉重的悲哀,在这时候江海明走过去,问道:“兄长,为什么不让我处死那只妖物?”
宗主摇了摇头,说道:“凡事要有充分的证据,方能下判断。再者……”
宗主叹了口气,道:“原因暂且不能告诉你,但——你只需取他的血,断不可除掉他。”
……
宋时玥不久就被赵方舟追上,他的师兄问道:“阿玥,去哪?”
宋时玥瞥了眼他,道:“大牢。”
“阿玥。”赵方舟叹了口气,说道,“宗主已有定论。”
宋时玥冷笑了声,他瞥了一眼赵方舟,说道:“你也认同那群榆木脑袋的判断?”
赵方舟短促地笑了声,说道:“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阿玥。”
宋时玥说道,“那日你来青峰,见过温尧练剑,也明白他血脉的火和昨晚烧山门的火,不完全是同一种,只是类似。”
“我自然明白。”赵方舟还是叹气,说道,“与宗主,乃至全宗门抗辩,只是为了一个妖物,值得吗?”
宋时玥顿住脚步,他偏过头,微微勾着唇笑起来,“我还觉着以师兄你的同情心,也会可怜那只妖物呢。”
赵方舟回答,“我首先是越山宗的弟子。”
宋时玥挑眉,他说道:“那师兄自然明白,是不值的。”
赵方舟一愣,却见宋时玥已经抬脚前去,他跟上去,听了宋时玥这番话后,他却又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师弟要前去大牢查看了。
凌云峰的大牢位于山峰之间,极为隐蔽,以宋时玥的身份,进去时却收到了些盘问,还是赵方舟出面才说服了那些看守。
大牢当初是为了关叛道堕魔的修士而修建的,循环往复的灵力在此形成了一种特别的流动途径,能够压制妖物暴动的血脉,此时大牢中只关着一人,便是温尧。
宋时玥快步走进大牢的深处,越往里面,血腥味就越浓,刺鼻冲人的腐朽气息直往人的鼻腔中钻,宋时玥一向喜净,此时他蹙着眉,脸色显得有些许苍白,而跟在他身边的赵方舟见状,立刻施展了法术驱逐那肮脏的血腥气。
两人来到了大牢的最深处,温尧被关在这里,他所处的牢笼内黑黢黢的,只能凭借着微弱的照进来的光线,看见在牢笼深处晃动着的人影。
宋时玥在牢笼外站定,他叫了一声,“温尧。”
牢里的人影猛地晃了一下,而后两只血迹斑斑、甚至露出皮肉下骨头的手掌抓在了栏杆上,用力极大,让栏杆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响。
一双金色的竖瞳出现在栏杆后的黑暗中,在真真切切地看清楚门外的人是谁后,温尧下意识地收敛了妖物形态的竖瞳,他的声音很小,只是叫道:“师尊。”
听起来很是可怜。
而宋时玥紧抿着唇,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温尧,温尧见他不说话,像是发疯了一般。
他不再收敛妖物的形态,手掌化作了龙爪,脸上生出龙鳞,他的整个躯体都发狂似的凶狠地冲撞起栏杆,又从喉咙里发出怪物般的嘶吼。
但即使是这样,听起来也依旧可怜,温尧像是即将要被丢弃的小狗,从喉咙中发出的不甘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