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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并肩番外7 发带 ...

  •   白日里,宁王俊逸出尘的潇洒身影像江南山水里的一道风景。夜间竹影清风,他在无人处像出鞘的寒芒,凌厉的煞气太重,与水雾烟雨格格不入。
      他不再是那般端正的坐在桌案前,而是颇为炫技又张扬的坐在竹梢,压弯了整个竹身弯成了宝座,似落非落的悬在空中。
      这竹是稳稳承重抑或如弦弹射,都由宁王随心控制。
      就如朱厚照,朱宸濠想到他满怀期待抛出的祈缘带,还不是被自己随手旋出的半截发带绑住。任你小子想缠绕什么鸳鸯红线,本王想要扰乱都是轻而易举。
      宁王无意的拂过发带尾端,受伤后全套衣饰染了血都换新,这发带却依旧是用着那半幅,明晃晃的提醒着太子挡剑的恩情,又昭示着宁王的洒脱不羁。
      叶子和飞花恭敬立于竹前,汇报着太子自祈缘带缠于树顶后,训练武试更是加倍努力。
      暗夜中凤眸灵光流转,往日的阴霾必是再也缠不住大明未来之主了。朱正的壳子要褪去,新炼化出的太子要成,此时需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不容任何纰漏揽尽太子的信任,才不枉江南一遭夙兴夜寐的辛苦。

      朱厚照勤于练功,素日里都在金阁寺附近的竹林中苦练,除了常来视察的不懂,无人知道他进益如何。
      宁王隐匿身形,见朱厚照于竹丛间步法飘忽,时而出击便是快准狠的辣招,就知这小太子又恢复了机智本能。虽不能说他投机取巧,但也知他聪明到擅走捷径。
      既然对手是武术世家的莽汉,朱厚照则苦练身法轻功取胜,就要攻其不备,一击制敌。
      就如读书时,他虽不是夜夜苦读的,但学过的东西一点即通触类旁通,假以时日,也许会是位合格的君王。
      但是老皇帝病重,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还不足以让他成长到独自承担江山重任的高度。
      宁王轻笑一声,那不如本王代劳,必定不辞辛苦,为我大明永继。
      “是谁?!”
      朱厚照正闭目以耳力辨别风声,却捕捉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声,他抬手就是一段竹枝,击向声音的来源。
      抬头却见前方不远正是日思夜想的宁王,他瞬间慌乱了起来,立刻冲向前方要抢下那伤人的枝条。
      宁王的笑意更深了,略一抬手两指一夹,破空的风声戛然而止,那竹枝停在他的指间,连颤都没颤动一下。
      太子这才轻松的站定在他的身前,略带羞意的低声说道:“我竟忘了,小皇叔的武功高强,我哪能伤的了你。”
      看到眼前的贤侄,还是孺慕关心着自己,宁王愈发满意,出言安抚道:“关心则乱,臣要谢殿□□恤。”
      却不料朱厚照高兴的抬起头,“这么说来,小皇叔也是关心我,伤口未愈就急忙来看我,倒不如点到为止,就以竹枝为武器陪我喂招?”
      深邃的眼眸中似是星光闪烁,也耀花了宁王的心,不知怎的就点头应允。
      以竹为剑,两道身影在林中切磋着交缠,在竹叶婆娑的声响中显得有些暧昧。
      皇酥还是淡色衣衫,掩去皇室奢华,更有行走江湖的洒脱自如,纷飞的衣摆在比试间撩在朱厚照的护膝上,像洁白的花瓣,他却不敢起任何绮念,更为专注的抵挡宁王的攻势。
      朱厚照的专注也出乎朱宸濠的意料,宁王为迁就他迫在眉睫的比试,出招一改风格,转往莽力大开大合上施展。朱厚照虽是艰难抵挡,但熟悉套路之后,便用着小小竹枝四两拨千斤,打开了宁王的攻势。
      “啊……”
      宁王表情难耐的低喘了一声,朱厚照立刻忘了这是比试,担忧的凑近便想扶住小皇叔,手还没碰到人,就被竹枝抽红了手背打开。
      “殿下轻敌了,若真是比试,此刻已被抓住破绽输掉全局。”
      朱宸濠话音未落,朱厚照随机应变立刻出招,两指偷袭,直往肋间穴道上戳。
      这次是真的戳到腰间酸麻,宁王压住闷哼,心道比试时若给对手如此一击,朱厚照倒有八成可能赢得战局。
      可宁王又不是真的力弱,哪能让他轻易得逞,见朱厚照似是想将自己扶入怀中,朱宸濠立刻避开,纵力旋转纷飞,捉了竹梢飞出了战局。
      “殿下英明神武,无需臣指点,也知如何应战了。”
      他悬在空中,又缓缓下落,如同天上的神仙降临人间,就这样再度出现在朱厚照的面前。
      “是小皇叔向来耐心,舍得花心思教我,我才能有这般多的本领。”
      连朱厚照也不知,为何自己每次面对小皇叔,都是放柔了嗓音,不比在他人面前的跳脱。
      “太子说这话就是舍了武师傅们的用心,几位豪杰自幼传授,才有殿下如今扎实的功底。”
      “只可惜永远比不上小皇叔的内功。”
      “殿下的心思是要用在天下,武艺是为强身健体,切莫舍本逐末,难不成要日日苦练做个莽夫?况且殿下聪慧一点即通,万事万物只要你想学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
      小皇叔,你是不同的。
      但我说不出。
      年轻的太子被夸的双颊微红,激动的攥住宁王手掌交握。
      那时朱厚照满眼掩饰不住的痴情,深邃的虎眸如同漩涡,卷入了笑得自信又意气风发的宁王。如今的太子与侠王,互许了国泰民安,和相伴迎敌;未来的帝王与权臣,都觉得已获所期。
      “武试那天我想见到……”
      言犹未尽,他转头看向不远处高悬的祈愿带,“如果我赢了,我想有一个人见证。”
      宁王紧握着他的手,微笑颔首示意已懂。
      情窦初开,他是想让我带凤姐去看。
      两人各怀心思,都觉得已猜透对方心意,一片绿意中两抹淡色身影相对,更似水墨江南中一席名画传世。

      武试结果出乎意料,朱厚照竟然赢了!他先以轻功步法绕得对手眼晕,又几度试探出击惹得他暴躁,随后抓住机会重击了穴道,兵不血刃的将对方撂倒在地,彻底失去抵抗能力。
      他被一众欢呼的学生包围,高高抛起在空中,他似乎是体会了飞翔的感觉,隐姓埋名的在梅龙镇访学,才发现摒除身份后不是被人争相奉承的太子,被认可时才是真正认可了这个纯粹的人。
      而这种崇拜,也在胸腔里奔涌着沸腾的热情,他隔着人群遥遥一望,小皇叔此时正凝视着自己,四目相对,唇角都勾起浅笑。
      是时候回到京城,肩负起他的责任了。
      朱厚照先与李凤告别,一男一女河边低语,却并未有游龙戏凤的戏码。
      朱厚照允诺重谢了笔友一直以来鼓励自己追爱,近期似乎初有成效,小皇叔与自己的关系愈发近了。凤姐虽然不知此间奥妙,但太子的谢意,不要白不要~
      此后,龙翔九天,双龙戏珠,在最高处布云施雨。凤就在梅龙镇独美,成了一方女富商。

      归途之中,朱厚照本不心急。老皇帝的病情隐瞒的很好,他不知父亲如今状况,还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分别与重逢。
      边视察沿途的民生与风光,边和年少时与心悦之人同路,怕是错过就很难再有了。
      他夜夜与宁王倾谈,聊到深更半夜才回,初时绞尽脑汁投其所好,说些政事要闻,有时连藩王不可知的情报也坦诚展露。
      宁王本都穿好寝衣要就寝,可快要回宫朱厚照心情难耐,怕来不及讲,就冒昧进来待住了不走。但这夜他实在是搜刮尽肚肠,也想不出什么可以与小皇叔讨教,他难得的深叹了一口气。
      明日就要抵达京城,怕是不能如此亲近了,他呢喃着感叹:“此时,还真有些想念梅龙镇。”
      朱宸濠眉头微蹙,还以为他又牵挂起了凤姐,可不能让老皇帝以为自己没看顾好太子,让他流连风花雪月。
      于是宁王郑重语气的规劝:“江山美人不可兼得,殿下还需有所取舍。 ”
      朱厚照神色复杂的抬眸盯着他,直直的仿佛钩子,要钻入朱宸濠的心底,他移开视线拒绝对视。
      朱厚照也难得的认真,他像是在许诺什么般说着:“风华一顾,便愿倾力两全。”
      宁王看着这般傻乎乎的太子,不由得感慨那凤姐哪来的如此魅力?未来的帝皇拥有天下,到时候后宫佳丽三千人,随便召来无数美人,还抵不过你现在念念不忘的那一个吗?
      如果真如此痴迷,那江山必不能托付你手,还是本王代掌更为妥帖。
      宁王突然发觉自己很失望。本来这些事日相处,他心知肚明朱厚照进益匪浅,如果太子未来有能耐执掌江山,本王何须自累?
      一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感情账,朱宸濠就不再是商讨政事那般精神抖擞,困意席卷而来。
      见小皇叔有些不耐烦,朱厚照有些踌躇。但是过了这晚,也没机会秉烛夜谈,所以他厚下脸皮,竟是坚持不走。更深露重,寝衣单薄,太子殿下也就披了个袍子就漏夜前来,朱宸濠还是没舍得冻死这小太子,拍了拍床榻,分了一床锦被让他抵足细说。
      朱厚照也不知该如何表达,他隐约知道此时不是袒露心意的好时机。所以更是絮絮叨叨说着曾与笔友小月飞鸽传书的感情苦恼,试图暗示小皇叔。
      太子满心忐忑,希望他懂,又希望他懂了别疏远自己要不还是不懂吧。
      懂不懂想来想去,不懂那个光头浮现在眼前,打断了所有绮念。
      朱厚照再低头,熟睡的,毫无防备的小皇叔就在眼前。
      小皇叔真的好美,是不敢惊扰的瑰丽,又是需要捏住的浮云彩霞。他却连一片衣角都不敢动,连呼吸都轻微起来,生怕惊扰了好眠,也怕失去面前如绮梦般的场景。
      他凝视着皇叔过了许久,没舍得破坏现在的一切,轻手轻脚的为他解了发冠,散了发带,理好锦被,在悄无声息的离去。
      门外静候的侍卫举灯跟来,他心中一沉,随口叮嘱掩饰道:“宁王今夜尽心共商政事,旧伤未愈,怕是乏了,明早不许扰他。”随后回到寝屋,太子踌躇着望月叹气,“与不懂老师商讨时,他能彻夜不眠,回京之后请父皇将他召来吧,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那侍卫见太子虽对宁王一脸的信任,却也没在屋中久留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理政还不忘梅龙镇的旧人,对御下制衡和笼络人心已是驾轻就熟。
      若是皇上知道了,定能安心。

      朱宸濠本是嫌他聊起情感问题喋喋不休不堪其扰,装睡试图当做委婉的逐客令,没成想真的睡去,更想不到太子竟给他打理好一切,悄然离去。
      朱宸濠散着栗发茫然起身,床头是朱厚照留下来的发带。
      不再是梅龙镇的半根。
      宁王揉了揉额角,怎得他也在这里梳洗?即刻唤来侍卫,命人给太子送回去。
      朱厚照本是有些类似结发的隐晦心思,藏好了发带,留下自己的以作交换,没想到小皇叔竟然大清早命人送返。
      他步履匆匆的进入宁王寝屋,映入眼帘的就是就是散着发温柔得人畜无害的朱宸濠,晨光映在他的侧脸,圣洁的如同悲悯的神像,朱厚照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清他。
      朱宸濠的思绪被脚步声打断,凤眸盛满了迷惘回望。
      朱厚照收拾好情绪,沉声说道:“小皇叔的发带断过,进京面圣不雅,若不介意,就用我的来束发吧。”
      宁王推拒道:“君臣有别,臣不能僭越。”
      朱厚照难掩失望,“这是常服的发带,你就当借用朱正的可以吗?”
      “礼不可废。”
      四个字慷锵有力,似乎斩钉截铁的在二人面前划出一道鸿沟。
      朱厚照鼻子一酸,抢步上前,俯视着朱宸濠委屈问道:“难道回京你就要和我生分了吗? ”
      宁王很是无奈,只能哄他道:“我用 。”
      朱厚照的神情立刻转阴为晴,“我帮你。”
      宁王得逞,便装作无可奈何然后冷眼静看未来天子能如何伺候自己。
      就是要让你对我盲目宽容,再把这变成习惯,就更有助于本王的大业了。功成之日,我也不会吝啬,必让你留享富贵安养。
      太子殿下向来被人伺候,哪里会伺候人?费尽心力,还是将漂亮的栗发扎的形状不佳,勉强束起,几瞬就变得松散。
      宁王对着铜镜欣赏着朱厚照的窘迫,微笑着问道:“殿下想让臣如此见人?”
      朱厚照简直看呆了,宁王从未有如此的状态面对过自己,他摇摇头,心想:这样美艳慵懒的小皇叔,只能我看见。
      宁王以为他也对自己的烂手艺摇头,于是附和的点点头 :“殿下亲民,此番微服私访也算识得人间疾苦。但住在金阁寺,想来几个秃头和尚是不能给你练习束发的。未接触过的事物,不熟练也无需自责。”
      朱厚照的思绪飘走了,有朝一日我若是练了,必定是要为你绾发。
      清风已渡,飞鸽快过车马,远在京城的皇帝尽掌天下事,而朱厚照与朱宸濠的归途已近尾声。
      真心机皇叔,不着痕迹引得太子说出了许多秘报,省了王府暗卫的功夫。
      但那狡猾太子,何尝不是如愿一逐绝代芳华,日日相伴倾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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