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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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夕，沈一州去了一趟南郊
一到了冬天，大院里的老人搬去了那里的老宅子里过冬，他们年纪大了，虽然早就从位子上退了下来，但尚还有一众小辈人才迭出，枝繁叶茂的家族，多得是门下客。来来往往的人，数不清的心思念头，过个年都不得清闲。
人一旦上了年纪便不爱管闲事，只希望图个清净养老。
南郊有沈家私人的老宅，不仅安静，空气清新，还可以随时泡一泡温泉，对老人也多有裨益。
沈和安当机立断，赶在寒潮到来之前，把老宅子重新布置了一番。
沈一州到来的时候，沈和安还在书房练字
古香古色的房间，书桌摆在那扇楠木雕花窗子前，青色的云影倒映在桌案上的一方端砚之中，苍山负雪，巍巍峨峨。
少有一见的好天气
沈一州进门的时候，老头子提着个小马扎兴致勃勃的要跟对门的邻居一起听评书，瞧见他来也不惊讶。看他这样子，准得是又犯了什么错到他小叔那儿领罚，于是叫保姆晚饭多加一条鱼后，便急不可耐的出了门。
老小孩老小孩
越老便越跟个孩子似的。
沈家孩子多，但天南海北的分散着，一时难以赶过来，只有南城附近的几个近亲，但是因为一些事情得罪了沈和安，约摸着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跑到他的眼皮子底下蹦跶。
沈一州进来后，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小叔叔，然后便站在了一旁。
沈和安头也没抬，略一思索，洁白的宣纸上多了几行字。他的字师承大家，是从小练出来的功底，沈一州小的时候也跟着学过一段时间，然后被批的体无完肤。
“听说你退出了比赛？”
他的大嫂的电话打到了他这里来，想来对沈一州也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沈和安那时也刚好在美国，秦蓁特意找到了他的住处坐了一会儿。彼时，他刚出席了一个酒会，西装革履，高大挺拔，英俊的不像话，即便见多识广的秦蓁每次见到自己这个小叔子时都忍不住惊叹。
他的身旁跟了个女伴，是个金发碧眼的美人，眼神拉丝似的黏在沈和安的身上，秦蓁尴尬的把目光别到旁处，时钟嗒嗒走过，发出咚的一声响，秦蓁才发觉她来的时间实在是唐突。
沈和安倒是不以为意，交代了身边的人先上楼后，又叫管家泡两杯咖啡送过来。客厅里，只穿着衬衣西裤的沈和安靠坐在沙发里，脚下一双黑色皮鞋，深邃的轮廓在壁炉里的火光的映衬下更是迷人。
秦蓁想起来自己的丈夫，虽说也是人模狗样的，但跟面前的人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沈和安还在等她开口，她从纷乱的思绪之中走出来。
“一州那个孩子……”一向干脆果断的秦董事长，在提起自己的孩子时，也是少见的犹豫与无措，“我知道他主意大，自己做事也有分寸。”
她没有怎么管过他，日常不是忙着工作，便是忙着跟他的父亲争吵，教养这种事情，亲生父母还比不上这位小叔子做得多。她也知道，沈一州对她并不亲近，她也说服不了沈一州。
能让沈一州信服的人，只有沈和安罢了。
“但是他这次的主意太大了点，连商量都不商量，自作主张的拒绝掉保送的名额……”
她犹犹豫豫，看见沈和安面不改色，知道他这是不在意了，也对，又不是亲生的孩子，好不好的，能比得上父母在乎？
她咬咬唇：“听说他已经半个月没有进学校了”
不仅如此
他连沈和安都没找，而是去找了沈柔。
想起来都觉得头疼，跟着一向离经叛道的沈柔，两个人怕是要闹翻天了。
沈和安这时才抬起眼睛，目光沉沉的，叫人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秦蓁皱眉：“他还只是个学生，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毕竟学业还是最紧要的。”
毕竟是父母，那会有不希望孩子过得好的？跟他同年龄的人都还只知道学习享受生活，然而他每天鼓捣的事情连她都要看不懂了。
看不懂，就会担心，一担心就想要插手
沈和安道：“在沈家，他已经称不上是孩子了。”
秦蓁的脸色有些不好，她知道沈和安的意思，沈和安在沈一州那么大的年纪的时候已经要开始接触处理家族企业的事宜了，沈家的孩子都早熟，沈和安更甚。
沈和安似是没有看到秦蓁的脸色，继续道：“他有自己的想法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可是……”
秦蓁还想继续说下去，然而沈和安接下来的话，叫她再也无力辩驳
“毕竟他也没有让你失望过，不是吗？”
沈和安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秦蓁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忽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大半。
是的
他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甚至比起许多人来讲，他的头脑，他的想法已经远远的把他们甩下了一大截。有些东西，根本不用旁人多教，他自己就可以学习的很好。
秦蓁时常为自己有这么一个优秀又聪明的儿子而感到骄傲。
可是偶尔闲暇下来想起自己的家庭的时候，一向志得意满的人还是难免不了多出几分伤神，因为这一切并不是她的成果。
沈行军曾经说过她的强势与喜欢掌控别人，对丈夫如此，或许对儿子更是如此。自从三年前，她把他接到自己身边后，她就觉得一切都变了。
沈一州看着她的目光，总少了那么几分温度。
他做什么都很出色，这很好
可是好不到秦蓁的心上
因为一切都没有按照她的计划来
放弃保送这件事情，并不是天塌了的大事，甚至在沈家人眼中，都不值得被放在眼里。
可是她曾经期待过，并且炫耀过
然后沈一州说也不说的便放弃了它。
这让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挫败。
她想借着沈和安的手给他一个教训
可是沈和安说：“没有去学校这件事情，我会同他好好讲一讲。”
“只是你想要的听话，是听谁的话呢？”
沈和安的语气平和：“他有自己想走的路不是更好？”
秦蓁恍惚的走出了门，又想起沈和安的话来
忽的苦笑一声
也对
只生不养
又盼望着他能听话
未免太贪婪了一点。
沈和安在写心经，端正雅方，温和柔润，跟他的性格比起来实在不配。
沈一州揉了揉鼻子，没有否认
“有些无聊。”
大大小小的比赛他参加了不知道多少次
到了后来再也提不起一丝的兴趣
这一次他早先就已经说过不会参加，可是有人还是给他报上了名。
“能早点结束学业不是更好？”
每天百无聊赖的学着自己早就懂了的东西，不也是在浪费时间。
沈一州上前两步，帮他把写满了字的纸收起来：“然后呢？”
沈和安的手微顿，终于抬眼看他。
不怒自威，叫人不敢怠慢轻心
沈一州笑了起来：“别这么看我，小叔叔，您当年没有这种困惑吗？”
困惑……
倒也不是没有
但并不是跟这个小崽子一样的心境
他的困惑是如何的克己
沈家的这棵树枝繁叶茂，但也少不了的蠹虫蚁蛀，外面看着风光，其实里子虚得不行。
既然要让它屹立不倒，就免不了一番除旧布新。
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重新给沈家筑了基，旧势力太大，盘根错节，必定要伤筋动骨一番才能剜掉毒瘤，于是他全然不顾旁人的哀求劝阻，砍掉毒瘤，驱走蛀虫，不留任何余地，到了最后便有些走火入魔，无法控制自己了。
最近这两年，他修身养性，脾性倒是缓和了不少。
而沈一州不同，他生来就在一个富乐无忧的家族里，唯一的烦恼是父母离心，不过现在看来他也并不怎么在乎。
爱记仇的小子，也并不是生来就有凉薄心性，只不过对那两个人太失望罢了。
沈一州不需要克己
相反
他需要的是放纵
不再听从指令，也无需旁人的劝导
人这一辈子，也总不能是按照计划活过的一辈子。
沈和安不会这样活
他教出来的人自然也不会。
这个道理，沈一州也明白。
“就这么有把握不会出差错？”
沈一州微微思索：“三分天定，七分人事。”
七分人事内他可以做的圆满
至于天定的事
那是老天爷的责任，他想管也管不了。
话说得这么满
只怕得吃了一番苦头才能明白
凡是与人沾边的，比那天机还要难以揣摩掌握。
然而，沈和安却没有再说下去
不亲自趟过河、越过山的人，耳朵里塞了棉花，听得懂旁人的劝，却又听不下旁人的劝。
说到底
沈和安还是想让他跌个跤、摔个跟头的。
有几分想让他成长的心思，但也不乏看热闹的心态。
“前些天你让蒋征查的人已经查到了，资料去找他拿。”
一个下九流的人罢了，也值得这样的折腾。
不敢来找他，反倒去拜托沈柔。
沈一州笑了：“多谢小叔叔。”
沈和安想了想：“还要回去上课吗？”
总还是得尊重一下他的母亲的，虽然上课的话家里便有很好的老师，但是秦蓁女士就是有点看不惯沈一州随便的态度。
沈一州：“去”
沈和安的眼睛眯起来：“这是找到有意思的事了？”
沈一州想了想，脑海里出现个小人儿
“是有个挺有趣的人。”
所以他还想多看一看。
幼时的家中摆放着一台电视，时雨曾经是电视机前的常驻观众。
她以前最爱看的是动画片，丰富的色彩，温馨的故事，正义战胜邪恶，光明永存人间。
然后在某一天
她调到了另外一个频道
不同于那天真稚趣，充满欢乐的声音，有的只是叙述者不加任何感情的描绘，冷冰冰的展示出了生物链上的猎杀，天性的征服。
专心吃草的兔子，小巧玲珑，可爱至极，浑然不觉身后盯着的一双眼睛，瞳仁竖长，琥珀的颜色，不带有一点温度。
它就这样盯着自己的猎物，一动不动。
只等待最佳的时机，咬住猎物的喉咙，绞拧着它的身子，直到再也挣扎不动的时刻，然后便张开嘴巴……
并不血腥暴力
却叫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跳如雷。
她关掉电视
父亲已经回来了
身侧也站着那么一个人
无声无息
她抬头去看，便看到那双眼睛
瞳仁竖长
静静地望着她……
自然界中的生物，蛇最有耐心，善于等待、隐藏，不知在何时出现，又不知何时落入了狩猎者的眼中，等到猎物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晚了。
那是它的口中物、盘中餐
时雨想
但总算还不至于走上绝路
因为还有沈一州
显赫的家世，不俗的能力
兔子眼中的庞然大物，在对方看来不过是一只蚂蚁
她起初没想过让他帮忙
可是他偏偏感起了兴趣。
在她的故作无事
在她的明明渴求着帮助，却又偏偏硬撑着一言不发的拙劣的演技之下。
瞧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沈一州想：真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