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8、【76】Broken ...
-
家人们！好久不见！这章还没结局，大结局是第78章
.
.
.
.
日落了，就好像是唱给他的挽歌。
///
结界消失了，只剩下半透明的血瑰树屹立在天地间，那高耸入云的奇诡枝干，在广袤的平原上十分惹眼。
钟离抬头望着，他知道，血瑰树一定会把血蔷薇和血族引来，到了那时……
“唉……”
他的叹息湮没在风沙里，此时的风又大了些，从领口灌进来，仿佛要吹走他身上的最后一点体温。钟离微微低头，把手伸进口袋，慢慢握住了那颗血色瑰心。
余温从手心处传来，钟离能清楚地感受到它的跳动，就像是握着颗鲜活的心脏。他接着把另一颗血色瑰心也藏进口袋，心里一直在思考，该如何把其中一颗血色瑰心交给达达利亚。
是在这里等血族过来，还是他主动去找达达利亚？但无论是哪种方法，钟离都不想先碰见血蔷薇，他现在还不能返回部队，更不想让血蔷薇知道自己手里有两颗血色瑰心。
几番权衡下，钟离打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不想坐以待毙。
可就在钟离刚走下土坡，往北边跑的时候，血蔷薇的大军突然从左侧的岔道口出现，钟离和他们撞了个正着，为首的神里绫人更是一眼就看到了钟离。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钟离的呼吸都停滞了，他极力保持着镇定，但身体上的本能反应，还是让他不自觉地后撤了半步，脸上的神情也十分古怪，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而这便引起了神里绫人的怀疑，他微微蹙眉，仔细打量着钟离，却又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端倪。
“你们俩，过来，”神里绫人挥手召来两个血猎，指着钟离说，“那好像是我们的人，你们去检查一下，没有问题就带他归队。”
“是，元帅！”
得了命令的两人迅速朝钟离靠近，看着越来越接近的两人，钟离的手心都出了层汗。他猜测，神里绫人应该只是想检查一下自己，可他现在偏偏又不能被搜身，因为一旦被人翻出他口袋里的那两颗血色瑰心，达达利亚就彻底完了。
“你们要干什么？”钟离后撤两步，警惕地看着跑到他跟前的二人，到了这种地步，他只能尽力周旋，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见钟离如此十分紧张，其中一名高个儿血猎放下了手里的大刀，和和气气地解释道：“哥们儿，你别怕，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前不久失散的那些战友吧？我们俩只是奉元帅的命令，对你进行一下例行检查，没有问题就带你归队！”
说完，高个儿血猎还拍了拍钟离的肩膀，想向他传达自己的善意。
“原来是这样。”钟离放缓了语调，故意拖延着时间，大脑飞速思考着该如何在这种情况下瞒天过海。
“是的是的，所以还请你配合一下，放下手中的武器，咱们早点检查完，早点归队！”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钟离也只能乖乖放下手中的武器，避免现在就引起对方的疑心，可再这样下去，血色瑰心就真的要被发现了。
“嗯，还请你站好，把手抬起来，咱们检查的很快的，你不用担心。”
高个儿血猎继续指挥着钟离，钟离除了乖乖照做，根本毫无办法，他既不能动手，也不能逃跑。可就当高个儿血猎即将翻开他的口袋时，一颗硕大的冰晶突然从右侧疾速飞来，直接砸在了他们身边。
冰晶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爆炸，绽放出一朵巨大而锋利的冰花，它释放出的冲击波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还是炸飞了两个血猎，并波及到了钟离，他被弹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就连其中一颗血色瑰心都不慎从口袋里滚了出来。
漫天冰雾中，那颗滚落到地上的血色瑰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凯亚带领的吸血鬼军团也在这时赶到了战场。刚才的冰晶便是凯亚干的，他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随行巫师手里的雷樱罗盘显示，血色瑰心就在钟离的那个方位，甚至极有可能就在钟离身上。
所以，本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态度，凯亚发射了冰晶，而他这一炸，直接把钟离身上的血色瑰心给炸了出来。
几乎是在一瞬间，战火就爆发了！两支大军全都朝血色瑰心扑了过去，离它最近的钟离却在这时将它一把捞起，可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凯亚就已经飞身到钟离面前，长剑出鞘，那覆满冰霜的剑刃离钟离的脖颈只差了一厘米。
毫无疑问，凯亚是要取钟离的性命，在整个血族的存亡面前，任何阻挡者都得死。
但钟离侥幸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逃出生天，因为越来越多的人都朝他扑来，血猎视他为战友、想保护他，而吸血鬼则视他为仇敌，只想杀了他，好夺走他手里的血色瑰心。
钟离，已然成了这场战争的众矢之的。
刀光剑影中，钟离不是凯亚的对手，虽然有其他血猎帮忙，可很快那些血猎就被别的吸血鬼拖住，钟离只能一个人苦苦支撑，他一边抵挡凯亚的进攻，一边在混乱的战场上寻找达达利亚的身影，他只想把血色瑰心给达达利亚，而不是其他任何吸血鬼。
可这里没有达达利亚。
在钟离快要绝望的时候，凯亚又突然从他的背后偷袭，钟离来不及躲闪，当他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一抹极淡的紫荆花香忽然袭来，甚至和与风孤儿院的那次大火别无二致——茫茫火海中，在钟离觉得自己快要死的时候，达达利亚便终于出现，将他从死神的手里拉了回来。
虽然……钟离后来知道那场大火，正是达达利亚的一手策划，可现在，当他转过身，看见依旧是达达利亚替自己挡下那致命一击时，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还是涌了上来。
“你干什么？”没有得手的凯亚气的差点儿咬碎后槽牙，他揪起达达利亚的衣领，把气都撒在了他身上。
可达达利亚看起来比凯亚还生气，他愤然甩开了凯亚的手，反过来质问:“你想杀了钟离？你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了？”
达达利亚这句话，直接把凯亚给气笑了，“血色瑰心就在他手上，你不帮忙去抢，还搁这儿给我使绊子？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
“那就给我滚！”
凯亚扬起手中的刀，就要朝钟离杀去，达达利亚立刻拦在他面前，寸步不让，反而让后面的钟离得了机会，越跑越远。
“你他妈让开啊！”
凯亚气急，发狠地朝达达利亚身上砍，但兄弟俩的实力不相上下，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要是再这样僵持下去，凯亚真的很害怕会让血蔷薇渔翁得利。
“达达利亚！”凯亚的声音直接拔高了八个度，下手也越来越狠，他是真的烦了，“他妈的给老子滚啊！不然我连你也一起砍了！”
“哥哥！你听我说。”
达达利亚突然严肃了起来，他和凯亚突然拉开距离，并且不再进攻，而凯亚也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般，默契地放下了武器，这时，达达利亚便趁机靠近凯亚，凑到他身边跟他耳语了几句。
凯亚先是满脸的疑惑，随后又将信将疑地瞅着达达利亚，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等达达利亚说完，凯亚默默地揣摩了几秒后，他居然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同意了达达利亚的做法。
“别忘记你答应我的。”凯亚最后警告道。
“我知道什么是第一位。”
说完，达达利亚便朝钟离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混乱的战场上，钟离已经趁两人打斗的空当跑出了老远，达达利亚花了一番功夫才重新找到他，或者说，钟离是故意引达达利亚过来的。
他一路追着钟离，跑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草坡，这里远离战场的中心，但要不了多久，血猎和吸血鬼就会追到这来。
在地平线那如血般艳红的残阳下，钟离终于停了下来，他站在落日的余晖里，转身回望着追上来的达达利亚，左手紧紧捏着那颗血色瑰心。
“钟离——”
达达利亚连忙上前，可他话还没开始说，就被钟离拿剑指着，不许他再靠近。
“别过来。”
钟离的声音格外冷，目光里也没有感情，他虽然在与达达利亚对视，但余光一直落在远处被凯亚拦住的神里绫人身上。
毫无疑问，神里绫人等其他血猎正在往他们这边追，如果钟离现在把血色瑰心拱手让给达达利亚，他自己被处死倒没什么，但他不能连累自己还在血蔷薇里的父亲。
所以，钟离没打算把手里的这颗血色瑰心给达达利亚，他持剑朝达达利亚杀去，在旁人看来，他就像是真的在与吸血鬼殊死搏斗一样。
可达达利亚无法理解钟离的做法，他一边躲闪，一边想夺走钟离的剑，却屡屡没有得手。
几轮下来，钟离的体力已经肉眼可见的不足，然而，达达利亚的一再退让没有让钟离就此罢手，他仍然不断地攻击着达达利亚，似乎是真的要跟他拼命。
可达达利亚只是被动地抵挡着，一遍又一遍地乞求钟离停下来，一遍又一遍地跟钟离说，只要他把血色瑰心给自己，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但钟离一句话也没说，仿佛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人，他一心想杀了达达利亚的样子是那么绝情，而达达利亚的脸色也慢慢沉了下去。他忽然觉得钟离是真的不想交出血色瑰心，他先前怀揣着的希望，正如沙砾般一点一点地从指缝中流逝，他那么努力地想抓住，可钟离却不给他机会。
双方一直僵持不下，神里绫人这时也已追了上来，在看见血色瑰心还在钟离手里后，他松了口气。于是，神里绫人转而想去解决缠在钟离身边的达达利亚，却又被甩开没几分钟的凯亚给拦住了去路。
两人再次厮杀在一起，刀剑碰撞的喀嚓声激烈刺耳，神里绫人死死瞪着凯亚，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而凯亚也恨不得直接咬断神里绫人的脖子，喝干他的血才能解心头之恨。
战况愈发胶着，眼看着自己无法摆脱凯亚，而钟离也快要打不过达达利亚时，神里绫人当即大喊:“钟离！快摧毁血色瑰心！”
所有人都神色一凛，血族急了，凯亚也彻底慌了，他下意识地想去杀钟离，于是，他迅速朝影使了个眼色，然后猛地击退神里绫人，脱身朝钟离极速冲去。
而钟离也听到了神里绫人的命令，他知道，为了保全自己的父亲，他无法违命。更何况，他口袋里还有第二颗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血色瑰心，所以，他不是没有打算，他早已计划好了后续的每一步。
钟离抬起头，他刚准备执行命令，就看见一把锋利无比的冰刀朝自己飞来，其速度之快，根本无法躲闪。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达达利亚瞬移了过去，他手起刀落，几乎是在瞬间就将那把冰刀斩的粉碎。
白色的冰晶碎了一地，达达利亚愤恨地瞪着凯亚，责怪他贸然对钟离下手，因为达达利亚笃信，只要再给自己一点时间，他就能说服钟离交出血色瑰心。
可突然间，凯亚的神色骤然变了，达达利亚顿觉不妙，当他把头唰地转回去时，竟看见钟离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犹豫地刺碎了手里的血色瑰心。
红色的果实刹那间碎裂，释放出的冲击波直接震倒了一大片人，就连钟离自己都被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
血色瑰心毁灭的余波持续了很久，让本就受血瑰树影响，只能用冷兵器作战的血蔷薇，连最后能使用的简易通讯设备都彻底瘫痪。
整个世界都死寂了下来，就连虚无状态下的血瑰树，也在血色瑰心破碎的那一刻彻底消失，仿佛昭示着血族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天地迅速阴沉，狂风四起，黄沙漫天，直到达达利亚从地上爬起，看见跪在地上咳血的钟离，和他周围的红色碎片时，达达利亚才再一次意识到，血色瑰心真的被钟离毁掉了。
有什么东西从达达利亚心里流走了，那些铭刻在心的回忆，那些和爱人耳鬓厮磨时的呓语，都随着那颗心破碎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他眼中的世界就此崩塌，达达利亚怎么也没有想到，钟离会真的毁了血色瑰心，会真的背叛他们的爱情。
而这样的结果，也让其他吸血鬼陷入了彻底的绝望，明明即将唾手可得的血色瑰心，就这样被一个人类摧毁，他们根本无法接受，他们失去的，是整个血族赖以生存的命脉。
泪水模糊了视线，达达利亚恍惚间看见，凯亚突然朝钟离瞬移了过去，他一把掐住钟离，将他从地上提起，尖利的指甲在钟离脆弱的脖颈上割出了好几道深深的血痕。
“你拿到了几颗血色瑰心？还有一颗呢！？”凯亚双目圆瞪，眼里充满了血丝。
钟离被掐的呼吸困难，已经处在濒死的边缘，可他既不反抗，也不求饶，只是淡漠地看着凯亚气的通红的双眼。
“难道……还会有第二颗吗？”
钟离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他那毫不在意、甚至带着讽刺的语气，直接碾碎了最后一缕渺茫的希望。
凯亚咆哮了起来，他愤怒到了极点，就在他快要把钟离活活掐死的时候，突然有个什么东西猛地朝他撞来，竟然直接将他撞飞。
倒在地上的凯亚重新爬了起来，他被撞的有点发晕，可当他看清撞飞他的人是达达利亚时，他便怒吼着将达达利亚扑倒在地。
“达达利亚！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凯亚大骂着，抡起拳头就狠狠地往他脸上砸，可达达利亚居然没躲开，他结结实实地挨下了凯亚这一拳，嘴角都被打出了血。
当凯亚即将砸下第二拳时，达达利亚终于开了口。
“哥哥……是我错了。”他哑着嗓子，面如死灰，整个人好似行尸走肉。
凯亚抡起的拳头僵在了半空，达达利亚推开他，兀自站了起来，然后轻轻回按住凯亚的肩膀，“不劳你动手，我会履行之前的承诺。”
在凯亚看不见的地方，有两滴泪从达达利亚的眼角倏然滚落。
他向凯亚承诺过，一旦钟离成为他们夺取血色瑰心的阻碍，他就亲手杀了钟离。
就在刚才，他还在用自己的性命向凯亚担保，钟离一定会交出血色瑰心，可钟离却毁了它。
达达利亚比任何人都感到绝望。
他在心里排演了上万次的未来和结局，都没有想过钟离会是那个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变数，都没有想过钟离会阻挠血族夺取血色瑰心。
他机关算尽，也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自己最爱的人毁了血族延续下去的命脉。
达达利亚觉得自己已经无颜再面对血族了，是他的失误与私心，让血族失去了血色瑰心。此等罪过，达达利亚无法弥补，只能以命相抵，但在这之前，他想问问钟离，为什么要毁了血色瑰心，又为什么要背叛他？他需要一个答案。
风沙拍打在脸上，达达利亚踩着满地血污朝钟离走去，在还有几步远的时候，钟离立刻举起剑，指向他的咽喉，他看着达达利亚的眼神是那么的冷酷无情，好像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水火不容的死敌。
“为什么？”
再炙热的心也已冰冷，达达利亚握住剑刃，一步一步地朝钟离逼近，钟离想抽剑，达达利亚却反而握的更紧，而他手上的鲜血也越流越多。
在钟离踉跄地退了几步后，达达利亚停了下来，但他仍然握着剑刃，任由它割破自己的掌心，直至触及筋骨。
“钟离，你要杀了我？”
达达利亚望着他，眼底的悲哀快要溢出，钟离举剑要杀他的模样，让达达利亚想起了从前，钟离也曾拿枪指着自己。眼前的钟离和记忆里的身影逐渐重叠，达达利亚的心猛的一阵抽痛，他觉得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钟离看着他，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但声音却又是那么的平静。
“身为血猎，我理应如此。”
他云淡风轻地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钟离听见，达达利亚忽然笑了一声。
啪——
银剑在刹那间被达达利亚折断，他直勾勾地看着钟离，将沾满血的剑丢到他的面前。
“你就那么恨我？”
钟离看着脚下染血的断剑，反而笑了，他问:“我不该恨你吗，达达利亚？”
“钟离……？”
“与风孤儿院、醉梦浮光，哪一件没有你在幕后操手？你利用我对你的爱，我到底是你棋盘上的哪颗旗子？”
“钟离！我没有利用你，我没有！我那是为了保护你啊！”
“呵……”
钟离摇了摇头，他丢掉折断的银剑，拿出身上最后一把银制短刀。
达达利亚就这样看着钟离，看着他举起刀，将刀尖再次对准了自己。
“你真的那么恨我？恨到宁愿毁了血色瑰心，也不愿把它给我？”达达利亚惨淡地笑了，眼底的悲伤逐渐扭曲成对自己的嘲笑，“可你的母亲也是血族啊，钟离，你为什么……为什么还……”
“我早就知道我母亲的事了，达达利亚。”
“那我呢？”达达利亚激动了起来，他痛不欲生地质问，“难道连我对你的爱……你也要一起否定吗？”
钟离没再回答，只是做出视死如归的姿态，朝达达利亚杀了过去，他每一剑都凌厉地朝着身前人刺去，却又在咫尺间微微偏转方向，好让达达利亚能够躲开。
钟离的演技很好，他骗过了达达利亚，让他以为自己真的要和他决一死战；钟离也同样骗过了神里绫人，让他以为自己没有背叛血蔷薇。
残酷的战场上，血蔷薇和血族已经打成了一片，魈和荒泷一斗一边和吸血鬼厮杀，一边往钟离那儿赶，他们看见了追着钟离不放的达达利亚，害怕钟离会被其所害，只想着要赶快过去击退达达利亚。
天空迅速暗沉，浓墨般的夜色从穹顶往下渗透，朝地平线那最后的残阳张牙舞爪地爬去，它们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势必要将那轮落日吞入腹中。
最后的倒计时也已响起。
厮杀中，达达利亚仍在不停追问钟离为什么要背叛自己，为什么明知梦璃也是血族，却还是要毁了血色瑰心。他就算是死也必须要得到答案，任何人都可以背叛他，唯独钟离不可以。
但钟离缄口不言，始终保持着沉默，早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他终究是背叛了血蔷薇与自己的信仰，在选择救达达利亚的同时，也救了其他他所憎恶的吸血鬼，这无疑是罪，而他已无法赎清。
可钟离又哪里打的过身为血族的达达利亚？他很快就落入了下风，打到最后，钟离已是伤痕累累，精疲力尽。
肆虐的狂风忽然在此刻停歇，空中的沙尘缓缓沉了下来，钟离想，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他面向残阳，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居然感觉到一丝轻松。
他终于演完了这场无人知晓的独角戏。
短暂的喟叹后，钟离佯装向达达利亚使出全力一击，达达利亚看出了钟离的意图，他持刀朝钟离冲去，亦做好了结束自己生命的准备。
在他们兵刃相交的那一刻，却只有一把刀刺进了体肤。鲜血迸流了出来，达达利亚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脸上，他低头，看见自己手里的那把尖刀结结实实地扎进了钟离的胸膛。
达达利亚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他迟疑着抬头，却对上了钟离那含着缕浅笑的金瞳。
“为什么不杀了我？”
达达利亚接住倒下的钟离，将他抱进了怀里。他想和钟离同归于尽，在他看来，钟离也确实想杀了他，可达达利亚不明白，为什么那把本该刺进自己身体的短刀，会在最后关头擦着他的衣服劈了出去。
“为什么不杀了我？”
达达利亚的心突然不安地狂跳了起来，他死死盯着钟离，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自己的身体里挣脱着涌出，钟离明明可以杀了他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躲开，是钟离故意刺歪了那一剑。
而钟离却选择了沉默。
天地仿佛也一起沉寂了下来，面对钟离的沉默，达达利亚已经彻底心灰意冷，他紧紧抱着钟离，贴上了他的耳畔:“在你加入血蔷薇的时候，凯亚就想通过我利用你，甚至想杀了你，所以……我和他发了毒誓，只要你不妨碍血族夺取血色瑰心，他就不会干涉我们。”
“那时……我就在想，等我拿到了血色瑰心，就一定要去找你，和你重新开始……”达达利亚越说，心就越痛，最后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爱你啊……钟离，我是真的爱你……”
“咳……”钟离动了动，嘴里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抬起的手似乎想抓住些什么。
但达达利亚听不清钟离的话，他仍然自顾自地抱着钟离，感受着爱人那逐渐微弱的呼吸。
“可你为什么要毁了它，钟离？”达达利亚终于崩溃，“我保护不了你了……凯亚一定会杀了你，我防不住他。”
高天之上，从漫天黑云里漏下来的唯一一缕微光，落在了达达利亚的眉宇，他亲昵地蹭了蹭钟离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所以……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达……”
钟离想说话，可他一张嘴，就有鲜血从喉咙涌出，挣扎到最后，钟离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达达利亚的手腕，把他的手往自己的衣服口袋上拽。
达达利亚不解，但还是任由钟离拉着自己的手，而当他触碰到那只微微鼓起的口袋时，达达利亚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他迅速把手伸进钟离的上衣口袋，从里面掏出了第二颗血色瑰心，鲜红的果实上甚至还缠着条项链，上面挂着的正是他们二人的戒指。
达达利亚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倒流回了心脏。
“钟……钟离……你、你……”
他全身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达达利亚瞬间明白，原来钟离是在演戏，他没有想过要杀自己，反而一直给他留着那颗血色瑰心……
泪水汹涌而出，达达利亚慌忙用手去堵钟离胸前的伤口，可鲜血根本无法止住，那殷红的血液，如一只只魔爪般爬满了他的手掌，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还不断夺取着他挚爱之人的生命。
任何补救已是徒劳，但钟离不怪达达利亚，他弯起嘴角，努力想对达达利亚露出一个微笑，却怎么也做不到。
“活……下……去……”
钟离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但一股股鲜血顺着喉咙涌出，模糊了他的声音。
在最后不多的时间里，钟离抬起手指，碰了碰那枚「巍岩之心」。
“惊、喜……”
“惊……喜？”
钟离的话，让达达利亚猛然想起营救温莎莉娅的那晚。那天下午，钟离打电话说要给他一个惊喜，可达达利亚没有去，当天晚上，达达利亚身份暴露，彻底离开了血蔷薇，再没有机会去知道当初的那个惊喜到底是什么。
“所以这是……你给我准备的戒指？”
钟离努了努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浅淡的笑，他往旁边看了一眼，在模模糊糊地瞟见神里绫人等其他血猎时，他沾满血污的手便轻轻盖住血色瑰心，把它往达达利亚怀里按。
“别让……血蔷薇……”
钟离嘴里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气音，破碎的字词已经组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达达利亚彻底疯了，他想拔出插在钟离胸口的剑，用魔法为他止血疗伤，却在刚握住剑柄的时候，被钟离反握住了手。
“钟……钟离？”达达利亚不明白钟离要干什么，可他不想钟离死，他不想钟离死。
“别怕……钟离，我、我给你疗伤，你会好起来的，我们、我们……”
还没等达达利亚说完，钟离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握住达达利亚的手突然施力，让剑终于彻底地贯穿了自己的胸膛，一大股鲜血从他的嘴里呕出，顺着剑柄，达达利亚甚至能感觉到，钟离胸膛里的那颗心，正在慢慢地停止跳动。
所有人都恰好看见了这一幕，看见达达利亚用剑贯穿了钟离的胸膛。
他杀了钟离。
如血的残阳落在地平线的尽头，红色的余晖抛洒在他们身上，日落了，就好像是唱给他的挽歌。
“吻、我……”
钟离微弱的声音传来，已经失神的达达利亚猛然松开剑柄，他慌忙捧起钟离的脸，却只能看着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不要死、不要死……我错了、钟离，我错了……”
可鲜血就快要流尽了。
“吻……我……”
钟离的意识已经模糊，只能重复着这两个字，他已是气若游丝，他已经濒临死亡。
在鲜血流尽前，钟离终于得到了那个吻，那个充满了血污、充满了无尽悲伤与绝望的吻。
他曾经说过——你予我以吻，我予你以心。
钟离做到了。
用他的生命，在他生前的最后一刻。
“我——爱——你——”
最后，钟离只能依靠口型向达达利亚告白，但所幸，达达利亚听懂了。
可鲜血已经流尽了。
他金色的双瞳失去了生命的光彩，最后一滴血也已流尽，钟离苍白的尸体被达达利亚死死抱在怀里，却再也不会恢复往日的体温。
达达利亚绝望地嘶吼了起来，他好像也堕入了地狱，烈火灼烧着他，荆棘抽打着他，行刑的快刀劈开了他的灵魂，让他痛贯天灵，永远在刀山火海中煎熬自己的灵魂。
耳边仍是激烈的刀剑拼杀的声音，只见魈奋力冲出重围，在看见钟离已经被达达利亚杀死后，他近乎绝望地朝达达利亚俯冲过来。
“达达利亚！”
魈暴怒地喊着达达利亚的名字，在他的剑即将刺穿达达利亚的喉咙时，凯亚猛地把达达利亚往后一拽，达达利亚一个不留神松了手，钟离的遗体便脱离了他的怀抱，被冲过来的魈给接住。
失去钟离的达达利亚，连眼睛都变成了恐怖的猩红，就像是彻底入了魔。
“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达达利亚愤怒地咆哮着，他想把钟离夺回来，却被凯亚和影等人死死摁住，一步也迈不回去。
荒泷一斗和若陀也终于赶到了现场，在看见被捅的不成样子的钟离后，两人瞬间泪崩，他们紧紧护住钟离，绝不会让达达利亚再靠近半步。
“你不配！”魈泪流满面，他歇斯底里地大吼，“达达利亚，你不配！”
魈愤怒地将银剑朝达达利亚掷去，达达利亚完全被魈的话给怔住，他双目失神，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要不是凯亚替他挡刀，他估计会被魈扔过来的银剑捅个大窟窿。
在凯亚强行拖着他撤离的时候，达达利亚又拼命挣扎了起来，他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凯亚便趁机摁住了他，可达达利亚不死心，两只手死命地抓爬着地面，就算是爬他也要爬到钟离的身边。
“把他还给我！他是我的！还给我！”
达达利亚哭喊着，胡乱地往钟离那儿爬，在他即将挣脱的时候，凯亚迫不得已将他劈晕。
在将达达利亚抱起来的那一刻，凯亚看见了塞在达达利亚怀里、那颗完好无损的血色瑰心，在撤离前，凯亚回头看了钟离一眼，心中一阵唏嘘。
原来，钟离践行了誓言，那句来不及对达达利亚说出口的誓言——
深海之吻，巍岩之心。
你予我以吻，我予你以心。
他把心交了出去，然后用自己的命向整个人类赔罪。
.
.
.
.
“是啊……人族和血族，我总得背叛一个，但我也是真的爱他，不想他死。”
幸好……这次有两颗血色瑰心。
我一无所有，只剩下这条命。
虽然我这条命微不足道，但就让这作为……我没能恪尽职守，背叛了血蔷薇和人族的代价吧。
达达利亚，对不起……
为了父亲不因我而受到牵连，我需要利用你一次了。
“而且……我也不想死在别人手里。”
那是钟离在获得两颗血色瑰心时的自言自语。
.
.
.
.
————
I just want your body
我觊觎你的身体
I don't want your mind
不想要你的灵魂
I just want a noose around my neck to pass the time
我想被扼住咽喉了此残生
I don't wanna watch the light Extinguish from your eyes
不想看着你眼中的火光熄灭
Want to you to tell me that I'm broken
想要你告诉我我已彻底破碎
That I'm finally choking
我终将窒息
I don't want to watch it last
不想看到这结局
——节选自DNMO/Sub Urban的《Broken》
.
.
.
.
题外话:
感谢好闺蜜帮我把关结局！真的超级用心！给了我莫大的帮助！本来打算三章结局一起发的，和闺蜜讨论完后，决定后面两章还是改改再发！
76章相当于是离的结局，78章相当于是鸭的结局，同时也是两个人的最终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