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行云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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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云深不知处。寒室。
晨光熹微，竹林曲径通幽。气候转凉，青翠的竹叶变成了深绿灰绿，稍稍恍惚，一眼望去倒像是湖水蓝色，连着天幕如海天相接般，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这一大一小仿若仙人的人儿，白袍雪衣纤尘不染，正谈笑风生漫步其中，时不时的一阵笑声传来，就连摇曳的竹林也突然安静下来，唯恐惊了他俩。
“所以，表面冷漠如冰山的蓝湛阿，心里着实叛逆。”宇文素有凭有据地说着。
蓝曦臣完全同意这个观点，说道:“当初促成他与魏公子，也是知他如此。”
宇文素咯咯咯地笑了。要说天底下谁最了解蓝忘机，那肯定是蓝曦臣而不会是魏无羡。
“可不，泽芜君可是真真的读弟机加神助攻，不然他俩还真难说。”回想起蓝忘机与魏无羡的从前，宇文素兴奋非常。
蓝曦臣笑而不语。
两人断崖上玉立凝视。
氤氲润泽，云雾交织，过去种种恍如昨日重现一般。宇文素无比夸张地长叹一口气，然后神情复杂。咧着嘴傻笑，淡淡的天光下显得她一脸邪气。
蓝曦臣自然知她所想，幽暗神秘的眼神直望着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时光变得极为匆促。
那些她对他‘肆无忌惮、明目张胆’的日子，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好像是自己错过了什么。
蓝曦臣后知后觉、怅然若失地想。
宇文素也在胡思乱想，想初来之时……假若其他女子也有这样留在寒室的机会呢？蓝曦臣会果断拒绝么？如若是个生的好看性情讨喜的女子呢？
还是说只要女子哭泣他都会心软？然后任其抱抱？
也许是因为金光瑶，她才会如此这般庸人自扰，有时候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刮子，跟一个死人较什么劲？
比起抽自己耳刮子的想法，她更愿意不遗余力地做好一切。所以，能下厨的时候坚决亲手煮饭给蓝曦臣，顺带捎着蓝启仁的一份。
套路满满是真的，想对他好也是真的。由于耗时耗力挖空心思变换花样做吃食，这让她的空闲时间少了许多。
直到暮色沉沉，倦鸟归巢，寒室内灯火点燃。宇文素垂首于灯下细细着女红，蓝曦臣于书案端坐翻着书卷。
“泽芜君，”宇文素将缝制好的香囊递给他。
蓝曦臣接过，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这香囊为椭圆形，周圈用银丝累细细勾了一圈，右下角绣了个‘涣’字，字体虽依旧飘逸，但手工却异常精细。
香囊下先是一颗滴流圆的汉白玉珠子，然后是浅蓝色丝线做的穗子，香囊上同样穿有浅蓝色的丝绦，便于绑在腰间或是垂于帐上。
整体甚是雅致精美，尤其是里面包着的纱囊，幽幽清香，不腻不浊。
“甚好甚好！”蓝曦臣连连称道。
宇文素见他真的喜欢，心里亦是一片柔软欢悦。
“挂在帐上可好？”她问。
蓝曦臣闻言连忙将香囊往怀里一揣，生怕她会讨回一般，直问:“不是要送我？”
宇文素打趣道:“当然是要送于你，要挂也是挂在泽芜君的帐上。”
“既是我之物，当由我做主。”蓝曦臣义正辞严地说完又将香囊往怀里揣了揣。
宇文素无语了，扭身去了洗漱间。
待宇文素背影消失，蓝曦臣才从怀里重新掏出香囊，于掌中再次仔细端详。他清明澄澈的眼眸布满柔情，这是她缝制的第一个香囊。
待到全部收拾停当，蓝曦臣依旧端方雅正伏案阅读。宇文素则四处翻腾，整理书架的时候，惊奇的发现其中一本古籍古色古香，书面居然有雕刻图案，且装订甚是考究，不由拿在手里细细翻看。
她边翻看边不解的自言自语:“黄帝于玄女素女授房中之术，这是，嗯，”
蓝曦臣心惊，面上一热，立即起身伸手便夺了过去。
“哎，还我还我，那句我还没看完呢！”宇文素不满地跳着脚直叫，活像某种被激怒的兽类。
蓝曦臣却置若罔闻，而是将手中古籍放在了她够不着的最高处。
宇文素一看没戏，小脸瞬间皱成一团，眼里是大大的不满直瞪着蓝曦臣。又是不悦又是琢磨，玄女素女？房中术？黄帝，房中术，房中术？
突然，灵光一闪，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你！你！你！居然看这种书！”宇文素不可思议地看着蓝曦臣，小脸瞬间绯红异常，心跳的怦怦的。
接着就联想到当初魏无羡调戏蓝忘机时，几张活色生香的书页让蓝忘机犹如见了洪水猛兽般……可眼前之人是君子如玉的泽芜君呐！
宇文素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对于这些自然能够理解也能够接受，并不是说不可以看，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想到……根据蓝忘机当时的反应，潜意识里自然而然会认为蓝曦臣应该也会像蓝忘机那样‘纯’，宇文素就是这么想的……（不过有网友很是细致的分析过，而且甚具说服力，结论是蓝忘机其实没有那么小白纯，他铁定是读过一些‘活色生香’的书籍的，不然……）
蓝曦臣看着她夸张的表情，偷偷笑了一下。许久，才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正书，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这个，并无大碍。”
说完，竟然是一副坦然自若的姿态。
宇文素则耐人寻味地看着他，看了居然还狡辩？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还是说按耐不住了？
一通浮想联翩后，不知为何居然有些莫名的窃喜，她忽然很是邪恶地笑了笑，三分调侃七分撩人的语气直问他:“泽芜君是准备献身了么？”
蓝曦臣大概做梦都没想到宇文素会如此直接，直接到让他手足无措，甚至方寸大乱，一时未能接上话来。
看着她不怀好意的表情，蓝曦臣对于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甚至很是惭愧。
“哈哈哈哈哈。”宇文素见他那般惊慌，得意忘形地仰天大笑。就是喜欢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于是，继续卯足火力狂撩:“如果准备好了，本大仙就收了你！”
“亦无不可！”蓝曦臣却突然屏气凝神甚是严肃地说。
宇文素的爆笑戛然而止，慌忙起身，若无其事地往沐浴间去了。捂着胸口倚在门板后面，我天，太可怕了，怎么就话赶话的出来了这样的对话！说好的分寸感呢！
蓝曦臣回过神亦是懊恼不已。回想几遍，越发的有些心慌意乱，越想就越有画面感。
他负手于背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最后立于窗前，推开窗，凄迷的夜色便入了眼眸，微凉的风轻轻吹送。那些在他体内心里百转千回的热意终于一点一点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素回到屋子里，二人相顾无言，气氛却是从未有过的微妙，且一行一动皆有尺有度，却越发的暧昧丛生。
又不知过了多久，宇文素开口打破这种让人心神不宁的沉默，“泽芜君，”
蓝曦臣便放下手里的书卷，侧目看她，她闪烁游离的眼神像划过天际的流星，明灭之间，藏着她的万千心思。
“其实，我也并不是很确定该不该帮司马……王爷。”宇文素终于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蓝曦臣直接转过身子正视她，这不是才决定要帮他的？问道:“为何？”
宇文素缓缓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说不好究竟是为什么。就好像有两个我，在相互左右着。”
蓝曦臣心里一凛。直到此刻宇文素依然不知道自己体内生有二人脉象的。
难道她所说的两个自己，其中一个会是那个人？
“为何如此想？”蓝曦臣问。
宇文素又摇了摇头:“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见到王爷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要，想要对他好。”
这句话说到最后的时候，声线是低不可闻的，她有些心虚地瞄了蓝曦臣一眼。
蓝曦臣果然表情微微一滞，竟也找不到合适的话。便沉默了。
他这一沉默，宇文素便慌了，几乎有些解释的口吻说道:“我就是感觉，其中一个自己好像并不是我，但她却可以左右我，尤其在与王爷一起的时候，就有那种，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动，”
蓝曦臣倏地打断她:“不顾一切？”
宇文素顿了一下，然后使劲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很强烈。所以，所以我才觉得那个‘我’不是我自己。”
蓝曦臣略思忖，目光一闪，问道:“为何如此以为？”
宇文素果然被套路了，往他跟前凑了凑，极其配合地摆出一副八卦兮兮想要长谈的模样。
蓝曦臣嘴角微微动了动，努力端着矜持高贵。
“你想，算起来，我跟这个会稽王才见过两面而已，怎么可能就有了那种‘不顾一切’想要护他周全的想法，”宇文素一扬眉，继续分析:“就算他生的好看，就算我是颜控，这也说不过去吧，对吧，”
蓝曦臣在听到‘他生的好看’的时候，心里忽然一阵酸溜溜，他高贵矜持不染凡尘的神色中便多了一份烟火气。
“你可还记得，初来云深不知处的那个晚上，”蓝曦臣调侃道。
宇文素秀眉微蹙，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的狡猾，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告诉他，在来云深不知处之前就已倾慕迷恋他两年有余，有书有剧的嘛！所以，虽然是初见，于她来说，早已情根深种。
而会稽王……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两者怎么能相提并论？
苦于无从解释。舌灿莲花的宇文素呆若木鸡坐在那里。不禁有些后悔聊这个，她的本意是想告诉他，自己对会稽王，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如今看来，在所有人的眼里，也许都是如他以为的那样。想帮会稽王是真的，担心姑苏蓝氏的世无可避也是真的。
“顺其自然吧。”蓝曦臣重新拾起书卷。
宇文素一怔，继而不无酸涩地觉得，他并没有我以为的那般在乎。
而蓝曦臣同样苦于无法直说，生怕吓到了她，那股与她相生相杀的脉象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所说的‘不顾一切’，真的只是另一个不是她的她的想法么？
“素素，”蓝曦臣忽然叫了一声。
宇文素一机灵。
蓝曦臣灼热的目光温柔掠过她的额头，她的眼眸，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许久，语声干涩地说道:“你是素素就好。”
宇文素一怔，我不是素素我还能是谁？接着悚然动容，我，是素素么？
宇文素真的是我么？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行云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