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过后》校格

3、熟一点

　　夜里的风裹着雪花，有些冷，江习勉不禁打了个喷嚏。
　　唐况将那支弯掉的烟扔进了垃圾桶，折回来在他旁边蹲下，递给他一张纸。
　　“谢谢。”江习勉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刚好在这附近？”
　　“不是，”唐况说，“我来医院。”
　　江习勉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他。
　　唐况像是感觉到了视线，拉下口罩，对上他的眼睛：“我胃有点不舒服，来取点药。”
　　江习勉听见“胃不舒服”几个字，瞬间觉得心上被击了一下，语气都变得有点慌乱：“长期的吗？会很难受吧，还是做个正规检查比较好。”
　　唐况笑了：“就这两天，吃了点冷的东西，不严重，谢谢你的关心。”
　　“哦。”江习勉垂着眼说，然后抬手扒拉了两下刘海，雪花积得有点多了，等他弄完，他听见唐况问，“你今天生日？”
　　要不是这一问，江习勉确实差点忘了两人中间放着的蛋糕了。
　　“嗯，”江习勉点了下头，“我妈买的，她住院。”
　　“这样啊，希望阿姨早日康复，”唐况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又说，“生日快乐。”
　　“谢谢。”江习勉说。

　　“不客气，那...现在你是打算找地方解压还是回家睡觉呢？”唐况说着先站了起来。
　　原来他会把那个租了没几个月的住处叫做家。

　　江习勉也起了身，但他起得没唐况那么稳当，蹲太久双膝有点麻，差点趔趄。
　　“我可以选回家解压吗？”他一脸平静地问。
　　“当然可以，”唐况笑着说，“我们坐出租回吧。”
　　江习勉想了想还是没推辞：“嗯。”

　　回到住处，是唐况开的锁，江习勉拎着蛋糕跟在他身后，像个被收留的小孩。
　　唐况开了灯，脱掉身上的外套挂好，里头是纯白的棉质衬衫。
　　“你有蜡烛吗？”
　　唐况问这话的时候江习勉还在换鞋，听到后抬头一脸懵地“啊？”了一声。
　　“你不吃蛋糕吗？”唐况停顿了下，又说，“还是，我在的话你会觉得不自然...”
　　“不会，”江习勉摇了摇头，声音却是细若蚊蝇，“一起吧。”
　　像这样和一个男生一起过生日，对江习勉来说是头一回，上大学之后 ，每年过生日，社团部门小组里总会有人比他记得清日子，庆祝、聚餐、蛋糕都不会缺，但作为这天主角的他，往往是最融入不了氛围的。
　　吹完蜡烛后，唐况主动拿起刀叉帮他切蛋糕，那么高大挺拔又带点天然疏离感的男生，微弓着腰认真切蛋糕的时候却像被沾了满身的烟火气。
　　江习勉突然感觉有种被服务着的羞赧感，于是起身到唐况身边帮他。其实也只是帮忙摆出了纸碟，然后就木在原地，盯着那双手看了。
　　“好了，”唐况切得很齐整，六寸的蛋糕切成了小小的四块，他递给江习勉一块，接着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
　　“谢谢。”江习勉已经数不清今晚说了多少次谢谢，但对他来说，不想让对方觉得敷衍的时候，说谢谢相比于他交际语库里的其他语句，是最不会语境出错的了。
　　正发着呆，他听见唐况问他：“你过年不回家吗？”
　　江习勉咬了一小口蛋糕，说：“嗯，应该会和我妈一起在这边过...”说完又觉得这话会引起歧义，忙补充道，“哦那个...我不会带我妈来这儿的，她住院，我抽空陪她。”
　　“我没想到这个，”唐况笑道，“而且阿姨怎么不能来呢？家里还有备用折叠床的。”
　　江习勉隐隐觉得，唐况肯定是对家这个概念有什么误解。
　　“那你呢？”江习勉问，“你会回的吧？”
　　“嗯，不过也就几天，回来还要办点事情。”
　　江习勉脑海里闪过那些关于“唐况是大佬”的词条，言既心出：“感觉你很忙的样子。”
　　说出来他立刻就觉得怪了。

　　“还好，现在还是无头苍蝇乱撞。”唐况看见对面的人含着叉子半天不脱口，蛋糕应该早就化嘴里了，要说的话还是没想出来，于是又接着说，“可以把你下学期的课程表发我吗？”
　　江习勉一脸疑惑：“？”
　　“是这样的，我下学期除了毕设虽然没什么课程，但还是想多跑跑学校图书馆，或许我们可以一起乘地铁，”唐况解释完，又一脸认真地试探着问他，“我们应该...算熟了一点吧？”
　　这种诚恳的语气简直不容拒绝，江习勉思考了几秒，一起坐地铁好像也不会太尴尬，毕竟不是必要的交流场所。
　　“可以。”江习勉答应了。
　　但他没想到唐况又问：“那我...可以叫你小勉吗？”
　　“？”江习勉感觉到一瞬很强烈的心跳。

　　唐况察觉到了，即刻解释：“我称呼很多朋友也是习惯近称，而且你的名字是三字的，感觉这样叫语气会更好一点。”
　　“...都可以。”江习勉很庆幸交流时对方已经为他找好台阶下，这会让他少一些纠结和挣扎。

　　这晚的蛋糕没有吃完，剩下一半放在冰箱里，江习勉打算第二天带给何薇。
　　但当第二天早晨看到茶几上用精致的小礼盒重新包装好的蛋糕时，江习勉都要怀疑自己晚上是不是讲了行程梦话，偷偷飘到对面卧室了。

　　他正盯着蛋糕发呆，忽地听见洗手间的门打开了。
　　唐况披着条浴巾走了出来，胸腹线条却是裸露在外的。
　　江习勉突然有种想钻进茶几底下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