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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色彩を持たない多崎つくると、彼の巡礼の年(3)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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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神地注视着曦。
——她取出一个小包,从里面拿出了棉签,沾上消毒水之后细心地点在他的伤口上,在上了一些药膏之后再细心地包扎起来。
“你是在同情我吗?还是说你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曦听到他这么说,一脸严肃地反驳道:“你一定要这么看待他人的好意吗?”
他轻轻一挑眉,好笑地问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立场?”
微微侧过身,别在他腰间的手|枪闪着冰冷的光。
她视若无睹地继续说道:“我只是站在我的角度上给予你应有的善意而已。”
伪善,十足的伪善。就连他都不屑于隐藏眼神里的讥诮。
可是曦却不以为意,她对上了他的目光,笑容里的从容一览无余。
“你其实只是想找我谈谈对吗,不然之前用|枪|威胁我的时候手指既不在扣住板机也不去扣下击锤也太奇怪了吧。”
干净纯粹神情中不带一丝的杂质,不知道是因为她此时的样子还是因为她强大的适应能力,让对方不由地怔住了。
“每次我经过这里都会觉得这儿是个不错的地方,”她的话锋一转,自顾自地岔开了话题:“不像时代广场那样人潮拥挤,也不像纽约其他地方那样鱼龙混杂,很安静却也不会人迹罕至,留个心眼还会注意到从我们身边经过的车辆与人群,即使有什么不对劲的话,斜对面就是警局……我想,你也是发现了这些才会在同意在这里停车的吧。这地方有利,不仅仅是对于我来说,对于你来说也是。”
“会用这么迂回甚至是麻烦的方法来见我,我猜你应该有一个‘必须使然’的因素,只是在这个原因后面,你也有你的特殊情况吧。”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少年原本不屑一顾的表情终于发生了些许改变。曦心想,也许他的处境真的被她给猜中了。
“虽然我并不清楚你来找我的理由,但到目前为止你对我的行为中并没有透露出恶意,从这一点来看,我对你的关心与友好也并只是讨好不是么?”
“现在,我用之前说过的话再说一次。”
“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
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是在他内心的纠结做出的解释。
后来,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自我说服般点点头,而后他才抬头看着她,些许上扬的嘴角中似乎带着些许无奈,以及丝丝感慨。
“我认输。”
话虽如此,但是眼神里的打量却一点也没有减少,反而愈加明显。一脸的耐人寻味让她再次全身不自在了起来,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这么看自己。
“你觉得呢?”
他从她身上别开了视线,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然而他只是回复了一句反问。
兜兜转转眼神还是回到了她的身上,他凝视着投影在车窗上的倒影,仿佛她本人就是这镜花水月般的存在一样朦胧,不切实际。
明明是这样的他,这样的他们,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怕,甚至能用平常心来关心他们?
这样的人,难道不是只会在虚构的故事里出现吗?
毕竟他和林克斯,都是被世界的光明所抛弃的人,他们已经不配拥有世间的美好。
他们生活在那个世界太久太久,多年来的摸爬滚打让他们成为了最肮脏的人,甚至早就忘记了手上到底沾了多少的鲜血,就算这些都不是他们想要去选择做出的决定。可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什么样的目的,抗拒过逃避过挣扎过的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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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最后你们走上了这样的路,可本质上你们和他们依旧是不一样的人。
曦觉得一个人的成长环境的确是影响他的重要条件,可它并不是用来衡量一个人的指标,如果根据环境判定一个人,那便是偏见。也是因为曾经的经历让她学会了脱去那副有色眼镜。
“反正我们两个现在有的是时间,我这儿恰好有一个故事来打发时间。”
“我有一个朋友,她得了一种病,非常严重。她非常地喜怒无常,时常像是变了一个人,也因此日渐阴郁,没有人愿意跟她做朋友,我也不喜欢那时候的她。但是她还有喜欢做的事情,她有喜欢的乐器,除了治疗之外,在她记得的时间里,一直都在练琴,也借此机会去参加了几个国际比赛。”
有次这个女孩要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参加一场非常重要的比赛,因为考虑到她自身的病情和状态,女孩的家人便让她在那里的一户人家中暂住了半年,于是她认识了生病以来的第一个朋友。男生是那家夫妇的儿子,和她差不多大。那时候他还是个初中生,在运动方面特别有天赋。后来的女孩依旧能回忆起那个男生,也能够想起他跳起来的样子如同飞翔在天空一般。
那个男孩有着干净的笑容,有些笨拙有点呆呆的,是个十足的天然,可是他的待人的温柔与善良对曦影响很大。也因为他,女孩身体里多年以来的固执终于能够学着自我接受,而她也找到了重新做回自己的契机。
——为什么……
——怎么了?
——你会帮我,为什么?
——啊……这个啊……你需要我不是吗,那我就陪在你身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那场比赛,女孩久违地拿到了第一名。
回家之后她去接受了复诊,检查结果是令人惊喜地良好,状态竟然比之前接受定期治疗的效果还要好。
对于那个男生来说,他做的不过是最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对于那时候的女孩来说却是将她从囚禁自己的死胡同里带出来的明灯。
曾经感受到的温暖女孩不敢忘记,所以一直铭记于心。
几年以后她和亚修相遇,这份信仰与内心的喜欢催生出了的勇气,让她在不计较得失的付出之后也选择义无反顾地留在他的身边。她希望他能够像那个女孩一样,因为这份温柔的善意而获得挣脱束缚的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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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
犹如一个太阳,将自己的温暖给予需要的人。
会不计前嫌地关心自己,也会那样真挚地对待对林克斯,起因不过是儿时的一份遭遇而已。
无药可救的善良。
想到这儿,他无端地羡慕起林克斯,羡慕他能够遇到这样绝无仅有的人。
可恰好愈是她这样的人,愈不应该涉足这边的世界,那份美好是因为还没有接触到这边的黑暗才得以保全,他完全不想看到这份阳光会因为那些人的自私而消散于清晨的“有朝一日”。
他作为一个局外人,无法做到理解,但是多少已经看清了他们之间的羁绊。
尤其是从林克斯的角度上。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积云的数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厚重,逐渐地,太阳也被其隐藏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不到下午两点的时间,可昏暗得犹如傍晚。
“你还是早点离开林克斯吧。”他转过身不去看她,可她依旧看清了他眼底的惋惜:“你是个聪明人,自己做过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有分寸,明明那件事不去管就好了。”
曦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无力地靠回了椅背。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外车窗外的前方,风一阵一阵地打到一旁的行道树上,树叶飘落,枝叶摇晃,有些比较纤细的树干已然弯了腰。
这时候车外面一定很冷。一如此时听到了他说这句话的自己,明白了言外之意后的心境。
“那次的确是那个人设的局对吗?”
“不然呢,”他苦笑了一下:“他找了他那么多年都没有线索,反而被你轻而易举地碰到,这里面的蹊跷还需要我再点明吗。”
她可以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毕竟有谁会去理会一个倒在街角的流浪汉?可是她认出了那个人,因为他和林克斯的关系而没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即使最后她借助肖达的力量骗过了许多人,但并没有骗过最想欺骗的那个人。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的脸上。
良久,他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联系林克斯,彻底和他断绝往来,这是你最后但退路。”
对于现在但她和林克斯,这个决定的确很难也很残忍,但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她再不离开他们的世界就会太晚了。
“你们,是斗不过蒂诺的。”
……
又是一阵漫长的静寂。
沉默过后,她反问了一句:“你就没有想过离开他们吗?”
她确实是做出了艰难而大胆的决定,但却与他的设想背道而驰。
一时间他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了很久没有回复。后来他才低下了头,同时他的肩膀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曦有点担心,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出现这种反应。微微凑近后才看到他是在笑,还没等曦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情绪,便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了无尽的落寞与痛苦。
他往后一靠,仰头用右手手腕遮住了自己的双眼,脑海里浮现的,是当年自己经历过抢救,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
墙上的白织灯闪着刺眼的光,他就这样双目失神地盯着前方的天花板。只要他稍稍一挪视线,就会看到站在一旁的蒂诺。
看戏的神态仿佛在嘲讽自己的微弱,表情里的轻蔑与得意就算是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作为宠物就该有宠物的自觉。只有饲主才可以决定宠物的生死。”
“没有我的允许,你就算死一百次也会被我救回来。”
“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
天花板的白炽灯和经过的车灯和相互交错,眼睛在一睁一闭之间让当时躺在医院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在这个狭窄的车厢里重合了起来,一模一样的挫败,无能为力地自我排斥。所有的尝试皆以失败告终,蒂诺用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将他所有的希望转化成了绝望。他何尝不想从蒂诺那里逃出来,可是他却没有那个能力。
他不得不接受自己所处的环境。
在那个在病房醒来的晚上他便看透了自己的命运,这一辈子,他也无法等到破晓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