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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治伤 ...

  •   夏青棠针灸和汤药同时进行的第二日黄昏,传说中的医圣大拿徐大音,被秦涣墨拽着,跌跌撞撞地到了六口井巷子。
      徐大音行路中被秦涣墨催促时摔了一跤后,已经红肿的膝盖,便连一向注重装扮的老院士,见人时灰尘仆仆的衣袍,已经打结的胡子和发髻,哪里还有半点天家专人大夫的样子?
      秦涣墨的倏然出现,足以震撼到三个院子的人。
      可他依然一身光鲜,即便是赶路而来,除了略显凌乱的发髻,和束住发髻的黑龙玉簪有些歪斜之外,双眼依然熠熠闪亮,丝毫看不出一分颓丧之气。

      何家父子都是认识他的,见他进来,自是礼数周到,可秦涣墨的眼睛里,只有躺在床上,还没睁眼的人。
      一见她,便跌坐在地,手指想要附上她那层层白纱布缠裹的脑袋,又唯恐伤了她,两只手顿在半空,不知该往哪里摆。
      好一会儿,只敢在瘦削的脸颊上摸摸,然后停留在几乎成锥子的下巴,细细摩挲。
      情绪就在这时,顿然崩塌,他随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声接着一声。
      何家父子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四殿下,居然是如此的性情中人。
      他那模样,让何向贤更加发觉,自己的秘密,看来要保留一辈子,永无见光之日。
      两位,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两位,随便一位都将夏青棠放在心上。
      他不配来争。

      夏家兄妹正在招待徐大音和他一行的医官,夏长江伺候大家净面洗手,夏小妹逐一泡茶上点心。
      徐大音尽管已经古稀之年,可依然矍铄利落,稍稍歇了会儿,便带上一起来的医官往病房而去。
      他仔细听了何家父子的伤情汇报和处理经过后,便让人将病床搬到光线明亮处。
      秦涣墨抽噎着,噤声不语。
      他围着几乎已经挪到屋子中间的床,束手无策。

      “只能做手术,引出淤血。一定要尽快,我主刀,赶紧熬麻服散灌下。快,尽快!”
      有了方案后,所有人开始忙碌起来。
      到了此时,没人再敢提及手术后,如果不成功怎么办。
      都已经昏迷两天,再坏也没有此时更坏。
      试一把,还有希望。

      夏小妹给她擦洗一遍身体,又换了一套干净中衣,还将白纱布包缠的头发,毫不留情地剪去,露出狰狞的伤处头皮。
      夏长江把屋子的卫生,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唯恐不干净,引发伤口感染。
      麻服散是何向贤亲自煎熬的,浓度不够,怕她疼。他得亲自监督才放心。
      秦涣墨不知该干什么,他只好拉住她毫无知觉的手。跪地闭眼祷告。
      匆匆赶回来的秦渭墨,一脸肃穆,手掌抓住门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已经被剃了一半头发的人,指尖在门框上,按出深深的指印。
      他很想对她说,害你的人已经找到,会狠狠给你报仇。
      可喉咙里好像被什么塞住,怎么也发不出一个音节,眼眶干涩,疼胀难忍,却只得生生煎熬。

      徐大音在为手术做最后的准备,见秦渭墨回来,表情十分严肃,“这位姑娘,能好起来,是老天眷顾,如若···,只能恳请三殿下、四殿下原谅老朽技艺不精。”
      “无碍,横竖都是命。”声音喑哑,每一个字蹦出来,就像是让他打了一场大仗后的虚空和疲累。
      秦涣墨不放手,眼睛开始再次流泪,“三哥,棠儿会不会···?”
      秦渭墨怒目圆瞪,“不能哭!不许哭!在外面去等着,聒噪的很!徐院士如何静心救治?!”
      秦涣墨被吼了一顿后,果真在廊下的楼梯上坐着,用袖子擦泪。
      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半分皇子的气度。
      夏青松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两张几乎一样的脸,却是完全不同的表情,一个外放流露,一个内敛稳沉,无论哪一个,都是喜欢妹妹的人。
      望向忙碌的屋里,所有人都在关心妹妹,他在内疚,真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

      秦渭墨步履缓慢,垂搭双肩,走了出来。
      他胸腔有团火,他想要它燃烧。
      可瞥过那抹亮到晃眼的红,正在默默垂泪后,心中的那团火,瞬间熄灭。
      难道,兄弟俩真的要来抢她吗?
      他该用和不该用的手段,全都用过,弟弟还是回来了。
      自己的这颗心,接下来该怎么办?
      真的再不顾一切的去抢吗?
      他不知道。

      何向贤的麻服散已经熬好,秦渭墨下意识地健步上前,端了过来。
      秦涣墨也倏地站起,走了进去。
      何向贤,反而落在两人的后面。
      夏青松过来,两人目光相对,朝他深深行礼“妹妹,拜托了!”

      何向贤莞尔,这一次能和徐大音这样的人物一起共事,何尝不是自己的好机会?
      得到赏识,势必会让自己水涨船高。
      这一次已经被宫里知道,显然,对所有人都是一次考验和回馈。
      夏青棠,是不幸,也是幸运。
      收敛情绪,朝夏青松微微颔首,他大步走了进去。

      麻服散是秦渭墨亲自灌的,一边捏嘴一边轻语,“你赶快醒,赶紧好起来,我让你出去开铺子,开多少间都可以,只要你能好起来······”
      说到后来,声音哽住,他咬紧牙,把最后的那点药渣也灌了下去。
      何向贤站在窗边,偷偷觑他。
      这是他第一次见三殿下红了眼眶,哽了喉咙。

      当不相干的人全都出来时,医官迅速将那些那些流连的目光,关在房门之外。
      院内,寂静无声,只有荷塘边的柳树上,几只扑腾的麻雀,叽叽喳喳,不知人间疾苦。

      他乜向已经止住哭泣的弟弟,更觉苦闷难耐。
      他不像他亲弟弟,能够想哭就哭,想骂就骂。
      他做不来,也不会做。
      等着也是等着,他走进自己的书房。

      庆鸿垂首,犹豫不定。
      “说吧。”
      “小梨花的那个姘头,黄河已经在跟,他怕后面还有人,所以等主子示下,抓还是不抓?”
      “不忙,我倒要看看,后面是不是我那好二叔的手笔?”
      庆鸿虾腰退下。

      掌灯了,门还没开。
      夏家兄妹掌灯过来,医官接过,轻轻摇头,示意手术还没完成。
      大家的心,揪得更紧。
      谁也没说话。
      秦涣墨好像靠着栏杆睡着了,身子一动不动。
      夏家兄妹握住彼此的手,夏青松给两位老人,正抬起一只手臂,顺着耷拉的两人肩膀,不停地左右按。

      不知过了过久,病房的门,总算开了。
      按照之前说好的,只能夏小妹一人先进去。
      等清理好了,再顺次而入,一次只进一个人,还要附上面布,净手后,才行。

      当徐大音和何向贤出来时,不约而同,大家全都围了上去。
      “还算顺利,就看这三天,会不会起烧,不起烧的话,便是成功一大半。”徐大音转向何家父子,“今晚就靠你们父子守着,老夫我体力有限,得要歇着了。”
      夏长江虾腰领路,比对主子还要恭敬地不断致谢。

      秦渭墨是听见徐大音在后院吃饭时,才从书房出来的。
      等他赶到病房时,夏青松才从里边出来。
      “三殿下,她尚好,不过还是没醒。”
      “无碍,徐院士说无事,便是无事,我信他。”拍他肩,“你还没康复,先去吃饭吧。”
      夏青松脚步沉重地走了。

      秦涣墨出来,双眸红肿,显然是又哭过。
      “就你这点出息?父皇怎地肯放你出来?别不是你偷跑出来的?”
      “我自有道理,父皇好奇,还问棠儿跟你什么关系呢?让你回京后好好和他谈一谈。”
      “······”掷地有声的秦渭墨,底气嗖地消散。

      夏小妹出来扔垃圾,见秦渭墨还在门口,便将手里的单子紧紧裹住,“殿下,去瞧瞧吧,你费心了···”
      一抹血红露出湖蓝色的单子,被他瞧见,错愕道,“流了这么多血啊?”
      “嗯,后脑骨头切开,还剜了一大块坏头骨,可怜见的···”眼珠子簌簌往下落,夏小妹用帕子擦掉走了。
      他不敢去,他有些害怕。
      最后,见到门口守着看医书的何大夫,他才鼓起勇气,迈了进去。

      先前只包了半边的脑袋,现在几乎是包的看不见头发,除了两块纱布之间的缝隙间,还能看到一点黑色之外,几乎全是白。
      苍白到透明的脸,仍然紧闭的眼,还有薄被下孬弱的身体。
      他就那么看着,好像周围一切都静止。
      他蹲下来,拉起她的手握住,太凉,就像冰天里屋檐下的冰凌子,寒到刺骨,却又不舍得放下。
      “以前知道你总是躲着我,我也就算了,这次,等你醒了,我一定死皮癞脸,天天缠着你。其他的,咱们来日方才,多说无益。”
      恋恋不舍地站起,他将她的手轻轻塞进被角,走了出去。

      当夜,灌了汤药后,并没发烧。
      可卯时,忽然起了烧,何大夫让同时守着的夏小妹用烧酒蘸棉花,四肢擦拭,又让夏长江熬了一剂汤药喂下,等到天空露白,才算好转。
      等到徐大音起来,细细查看之后,又重新开了药方,让庆鸿带人赶紧去最大的药铺抓最好的药材。
      秦涣墨不放心,跟着庆鸿一起去了。

      在惴惴不安中过了三日,到了傍晚,秦渭墨进屋探望时,习惯性握她手时,指尖微微弹了弹。
      他没敢大声张,用自己的指甲在她手心里划了下,她下意识地把手指往回缩。
      悄悄的,他让何向贤过来试。
      何向贤用针灸的银针在她脚上的穴位轻轻扎,她倒吸一口气,同时把脚趾头朝下弯了一息。
      “挺过来了,有反应。”说这话时,好像卸下千斤担。

      秦渭墨让他去叫徐大音来瞧。
      同时,他也让夏长江过来,让他听听徐大音吩咐的后续治疗计划。
      等到所有人知道,夏青棠闯过这关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看着大家如释重负的脸,他才知道,自己已经累得头都要快炸掉。
      回屋后,庆鸿伺候沐浴,他才意识到,这些天,他居然都没好好歇一回。

      穿好中衣出来,他用棉巾子擦头发,“庆鸿,那女人,我看先吓吓她,陈德发不是她亲爹吗?在她面前,先杀了她爹,试试她还交不交代?如果还问不出什么,我再想想该要她怎么死,我才解恨。”
      庆鸿应声,把湿漉漉的棉巾收走,小心翼翼地,\"主子,你现在该要想想怎么应付圣上那边,徐院士回宫的话,保不齐圣上会让他去问话。\"
      秦渭墨嘴角微瘪,在床上躺下后,脑海里想的,倒是别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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