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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罅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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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
夏青棠百忙中抬眼和他对望了会,也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干活。
忙了一上午,捏了八个造型,从佛像类到小玩意儿,能够真正做成香摆设的,也不知是哪几个。
造型越简单的,应该能成。
歇下时,她拿碗把绿豆汤给分了三份,一人一份,安静喝完。
本来下午还打算一鼓作气继续做,哪知秦涣墨吵着要吃南瓜饼和青菜粥,看来下午是空不出多少时间。
秦渭墨也不知是怎么了,侍卫把井轱辘修好了他都没走。
夏青棠也不好撵人,做饭时客气问他要吃几个,他便说了三个,也要喝粥。
这样一来,兄弟俩坐在屋檐下聊天看两只公鸡打架,她只好一门心思去摘南瓜做南瓜饼。
见她拿着菜刀往菜地去,秦渭墨也跟在后面随她一起去。
她想说摘几个南瓜而已,不用人帮忙,可见他在菜地里到处瞧,她呐呐,最终没讲出来。
两个大南瓜,夏青棠抱不过来,最后,还是秦渭墨勾腰,接过来一个。
“逞强不好。”
扔下这句话,大长腿径直往厨房去。
夏青棠想要辩解,见他走了,都没机会。
切南瓜上锅蒸,灶下需要火,秦渭墨弯腰进来,撩袍坐在灶头前的草垛子上,熟练地用火石点火塞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不拘束拖沓。
夏青棠初次见他干活,手里拿着的糯米粉,都险些漏到地上。
“青棠放心,我三哥比我更能干,你就瞧好吧,保准生火是把好手。”秦涣墨不知什么时候,去菜地摘了个红萝卜,萝卜缨翠绿,在他嘴边随着咀嚼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夏青棠望向他,绛紫色的衣袍,在半明半暗中,鲜亮到无法忽视。
秦渭墨塞完柴把,双手拱起,放置在双膝前,眼睛掠过夏青棠停驻在四弟脸上的眼神,“给我也来根,口渴。”他不口渴,他只是想看,她的眼神是否也会在他脸上停下。
秦涣墨斜睨他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面带微笑给他也弄了根。
脆生生的红萝卜,他也有了,可他不会像四弟那样。
他用刀把它劈开,递给夏青棠一半,另一半被他塞进自己嘴里。
他相信,这会让她印象更深刻。
南瓜蒸好之后,加入糯米粉活均匀,再放在前灶里用油炸到金黄色。
后灶的青菜粥也跟着起锅,洒点细细的盐巴就好。
秦涣墨勤快,去屋里端了小桌和椅子过来,三人便在屋檐下,慢慢尝,轻轻嚼。
看院子里的菜叶在微风下摇摆,看大鸡和小鸡打架,大的反倒被小的啄下好几根鸡毛。
岁月静好的日子,竟是这般舒坦。
“你哥那,有了消息,”放下碗筷,秦渭墨也不避开四弟,“听说还在东疆,升了官,当了百户。你可以给他写封信,我方便时差人送去。”
“啊?真的?三公子,谢谢。”眼里的光,熠熠闪亮,在他面前,总算有了鲜活的笑脸。
给她找哥哥,真没做错。秦渭墨心绪微动,好像黑暗中透进了一丝光亮。
“嗯,我先回去,四弟,你不打算歇晌儿吗?”见秦涣墨端碗还没放下,意味深长地加了句,“···过几天,想歇都歇不了。”
秦涣墨本想趁夏青棠收拾碗筷,再陪着说几句,见三哥眼神闪烁,料定是有话要说,只好放下碗筷,随他回去。
周家大院书房内。
冗长的通道吹来阴凉的风,后院那些没领任务的侍卫们,开着不荤不素的玩笑,声音不大,却还是顺着风,传了过来。
秦渭墨的眼色,瞬间阴寒。
“让他们开玩笑别太大声过分,隔壁还住着姑娘家呢,也不嫌害臊。”
“是。”庆鸿虾腰低头,端着茶水进来。
兄弟俩在书房里,很有默契地,谁也没先开口,庆鸿把门关上,随后去后院一通教训。
秦渭墨幽深的眼,情绪无波,示意四弟坐下,“你是什么打算?就是无聊时随便玩玩,是吗?”
“三哥。”到底是兄弟,管中窥豹,深知彼此心理,“···这种事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你那么严肃干嘛?犯得着去盯着我?”
“她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这般对她,若只是求欢,换个女人。”轻呷一口,秦渭墨把对面的茶盏往他跟前轻推,“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只是她,竟然不知道。你要收敛些。”
秦涣墨收起玩笑,也不喝茶,只是望着茶盏上的画工精湛的重瓣菊,一板一眼地,“所以,你就上了心?还替她找哥哥,即便她哥哥现在处境很微妙,你也没避开,是吗?”
茶盏拿起,只是闻了闻,复再放下。
秦渭墨了然,指尖轻叩桌面,有节奏地发出噔噔轻响,微翕眸子,看向墙那边,“你也在调查?我的人太失职,三哥居然没看出来。”
“三哥,咱们都是一个娘肚子出来的。我只是偶尔捡了个耳朵,听见一嘴而已,你别多心。”
“自然,亲兄弟不信还能信谁?不过···”眸子瞬间睁开,双手支起,半边身子趋过桌面,“我不会给你行龌龊事的机会,夏长江马上便会带人回来,你并没多少单独接触她的机会。”
秦涣墨哂笑,摆弄手指甲里一丝沾染上的泥巴,“三哥,你也看上她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区区一个乡下寡妇而已,值得和你弟弟我生罅隙?”
秦渭墨不辩解,也不反驳,只是定定地看他,长叹一声后,“过几日你带着黄家兄弟一起去安泰城等,这批货,不日估计就要运出来,是走水路还是陆路,就看咱们那好二叔的胆量了,这件事落定后,你便先行回京城。”
“把我打发走,方便你和她卿卿我我?还是父皇另有不让我知晓大事交派给你?”泥巴甩出,一脸嫌弃。
四弟的咄咄逼人,也没激起他的怒气,“随你怎么想,你我兄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哪一个不好都不是好事,你要明白。”
“其实她哥哥的事,我也打算说的,还是被你先走一步讨了好。”站起来,扥平袍摆,“也罢,你心机比我深,我认怂。不过是个乡下寡妇而已,至于你这般兴师动众吗?三哥?”
“···你···”手掌成拳,高举于顶,最终在彼此不让步的怒瞪中,隐于一声喟叹中,缓缓落下,“不是那样,她救过我的命。”
“但愿只是恩情。”秦涣墨悻悻然,在出跨出门槛时,乜他一眼,然后,松松垮垮往寝屋去。
雀鸟停歇在临院的桂花树上,叽叽喳喳,吵个没完。
午后,聒噪又烦躁。
秦渭墨手上的书,没有翻动一页,直到天色向晚,光亮从片凝结成线,最后消失。
夏长江晚些时候果真从生铁县城回来了,带回来夏小妹、吟秋和颂雪。
进院后,直接先来向秦渭墨请安。
一粉红,一橙色,鲜亮无比。
两个人身材瘦瘦小小的,明面上是奴婢,可却身手不凡。
秦渭墨打算把她们都安置在隔壁,和夏青棠作伴,同时也防备自己的兄弟。
可不能明着说,得要找理由。
夏长江见主子眉心微蹙,脑瓜子一转,便有了主意,“就说咱们院儿里都是男人,两个姑娘来不方便,在隔壁租住着,什么时候走便带走。”
“那夏嬷嬷呢?不是女人?”
“夏嬷嬷是我妹子,是专门来服侍我的。”
秦渭墨摸下巴,觉得,也只能这么说,她才不会怀疑。
让夏长江带着夏小妹先去隔壁探口风,秦渭墨便不再管。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透,毕竟是兄弟。
他相信,这两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
果然,夏长江一出马,夏青棠爽快答应将另外的一间房给两位姑娘住。
掌灯时,两人连铺盖行李搬来,彼此简单寒暄之后,夏青棠不疑有它,继续去练泥塑手感。
夏小妹端了夜宵来,是从县城带回来的小炊饼,一口一个还顶饿。
她推辞不过,在木桌前啃了两个,吟霜洗了些枣子,她也没客气。
羁绊越来越深,不是说上三两句谢谢就行的。
夏青棠明白。
过了三日,秦涣墨带领一帮人要走,来和夏青棠告别。
今日难得穿了身低调不显眼的湛灰色,衣袍上没有一丁点的刺绣和印花。
腰上也只用同色腰带系着。
见惯他嚣张,却第一次见识到乖顺,夏青棠都有这些不习惯。
几日不见,秦涣墨明显精神恹恹,不复往日光彩。
夏青棠没有立场担心,忽视掉他眼下的青色,她粲笑告别,说了句无关痛痒的一路顺风之后,夏青棠便回屋,今日要正式上手做了,她有点惴惴。
怕做的不成样子,拿不出手,更卖不了钱。
那便亏大发了。
秦家兄弟之间有了龃龉,这几天,隔壁的动静少了,便连后院的侍卫们,都是静悄悄的。
夏青棠猜不到是什么原因,可见忽然冒出来的两个奴婢,她有了联想。
可,这些,和她都不相干。
她不能胡思乱想。
刚刚冒头的一点悸动,在这股反常中,偃旗息鼓。
特别是晚上,何大娘端着一大碗老鸭汤来,和她促膝谈心,她对秦涣墨的那点小心思,顿时如才生起的火苗被水浇灭。
这两位借助的奴婢,应该不只是随便借住这么简单。
她只能佯装什么都不清楚。
不是一路人,所以不可能感同身受。
半夜,她忽然有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