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贩江湖》木瓜海棠

24、二十三

　　【寒食夜】

　　恻恻轻寒剪剪风，
　　杏花飘雪小桃红。
　　夜深斜搭秋千索，
　　楼阁朦胧细雨中。

　　倚楼说火徳斋的烟花炮竹最有趣，身着窄袖紧身翻领长袍的秋千便买了几筒，混在新制的星雨弹里。

　　斜月半窗。

　　懒云窝醉客歌金缕，佳人品玉箫。胡姬压酒劝客尝。

　　左监门卫录事方扬朝掌柜道：“来两坛流霞！”

　　一名胡姬模样的少女拎起酒就走。

　　方扬讶异，忙说：“姑娘，这边。把酒给我。”

　　少女反问：“这是我的酒，为什么给你？”抬脚出门。

　　方扬心中一急，飞身于店外拦住少女去路，不悦道：“这酒我早已和店家定好，姑娘请勿夺人所好。”

　　她不慌不忙道：“店家见利忘义，一女许两家，合该受公子苛责。且说花两坛酒买个教训，倒也合算。”
　　方扬见其巧舌如簧，盘算着文戏武唱。

　　少女——秋千勘破他的心事，气定神闲建议：“为了配合公子，小女子应该卖力大喊非礼，对吧？”

　　“方扬，算了。让人家走吧。”如雪般冰凉柔软的嗓音。

　　秋千望向他，脸上似有烛火温柔舔舐。

　　这个人，叫她心生惶恐。

　　她记得这种感受。

　　五岁那年，师叔携她上云台，一旁的师兄拍着手说：“彩虹啊！几年难得一见，师妹别少看一眼啊！”

　　她困了，累了，但死死拽着时髦不愿离开，直到彩虹无影无踪。抓紧一点一滴，攒起来，命运不过吝啬地拨给三刻。

　　方扬跺着脚反驳：“这是今天最后了的。明早才从窖子里补上。他岂是你我开罪得起的！陆子陌，成人之美得挑对时辰！”

　　陆子陌淡定道：“你先回我失手打破酒坛就行了。以后的事交给我。”

　　秋千回过神来，迎着方扬的气脸，色厉内荏道：“我又不白拿！这些赔你！”

　　把背囊狠狠甩给他。

　　哼！火气那么大，送你两只上好的炮竹玩。扭头就跑。

　　方扬开袋子，掏出一筒，知这小丫头美意，顿时七窍生烟，刚想发两句牢骚，陆子陌已经兀自进店等候，只得悻悻牵马归去回报。

　　酒客三三两两。

　　陆子陌拣了清静一角，移近烛台，取出一副纸笔，习起字来，正是曹孟德的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楼上飘落女子歌声——

　　“懒云窝，懒云窝里客来多，
　　客来时伴我闲些个，酒灶茶锅。
　　且停杯听我歌。
　　醒时节披衣坐，醉后也和衣卧，
　　兴来时玉箫绿绮，问什么天籁云和。”

　　绕梁未绝，门外进来两名男子，中有一人满身翡翠，衬得眉目如画，进门便唱道：

　　“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子陌一怔，不知何处风起，卷了那半首《短歌行》，扑向火盆，弹指一挥间，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