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贩江湖》木瓜海棠

18、十七

　　这日，停云严肃认真地问自家师妹：“秋千，你觉得师父师姑是怎样的人？”

　　“很厉害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铜板难以望其项背的师父师姑愿意隐居在不见天日的地宫呢？为什么没有一页剑谱的师父想了解自己一样懂剑呢？为什么非羽先生来时总要和师父师姑密谈呢？”

　　“没有。师兄真想知道，可以直接问师父去。”

　　“好吧，我换个方式启发你，秋千。你知不知道，在幽深的地宫密室，埋藏着许多宝藏，守护它们的是数不尽的巧夺天工的机关。试想，这些宝物，随便一件，都可让人扬名立万；这些机关，任何一座，立叫人魂飞魄散。再想想，你亲爱的师兄正踏上悲壮的寻宝之路，你忍心让他掉入命运的深渊吗？”

　　“师兄放心，秋千不会坐视不管的！”

　　“好师妹！你跟在我身后，一旦发生意外——”

　　“帮你收尸！后事，我和师父商量着办，比较稳妥。师兄，山脚那块地真的不错。卢二婶的针线你可满意？杜大伯的纸马蜡烛物美价廉，多买多送。朱老板的班子贵是贵，可张七哥的唢呐是百枝第一••••••”

　　代沟，货真价实的代沟。

　　胸怀凌云志的停云柔肠寸断地拉着温柔贤惠的小师妹穿行在幽暗的地宫深处。

　　开启一道石门。

　　寒梅风中泣，落英沾衣襟。

　　停云心中一动。

　　秋千欢呼：“哎！是铜板叔的房间。看，他果然买了年糕。太棒了，今晚我就要吃火腿炒年糕！”

　　停云虚弱而忧郁地笑笑，领着兴奋不已的师妹退了出来。

　　卷珠帘，一室剑穗飘扬：名贵的，平凡的，精巧的，拙朴的••••••长长流苏漫卷，珠腾玉舞，铜铃叮当，竟成雨霖铃。

　　两个孩子置身惊起的五彩缤纷，手足无措。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们，这是属于成人的秘密。这一直觉令他们激动，焦急，悲哀，但对着无语的证据，幼稚的孩子除了贪婪注视，还能怎么办呢？真正的故事，不在书上，除去当事人，谁会清楚？

　　另一扇门打开，这是一间兵器库。

　　停云指着墙上悬的一把剑赞不绝口。

　　秋千问：“师兄，你要么？”

　　停云叹道：“神物，岂是我使得起的？道法高深之人可以让兵器化为人身，与之交心，彼此间不再是单纯的支配与被支配关系。不过••••••待我携它到十丈红尘一游，兴许找到有缘人。师妹，开价千两不算亏吧？”

　　言毕，满室兵戈隐隐颤动，那剑寒光四射。

　　兄妹俩战战兢兢，拔腿就跑。

　　须臾，躺在波光粼粼池心的一口残剑清光闪过，一切如常。

　　接下来两三天，铜板常常失魂落魄，念念有词：“揽月环揽月环揽月环••••••”

　　秋千那日见一片香雪海，折了满满一抱，分两三枝给铜板叔，老人家竟掐着花掩面而泣。

　　停云过得很不好，非常不好。师父素商闭关，师姑商素代教。他本来每天只练功四个时辰，现在激增到十个时辰。内容异常简单：负重百斤上下山，五十个来回歇一炷香。

　　他低声下气问了句“为什么”。

　　冷若冰霜监督他的商素艳若桃李地嫣然一笑：“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