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暗逐 ...
-
他想起了昨晚突然收到的那封信——
那送信的人并没有留下姓名,信封里也只有一片梅花瓣和一张字条。字条上面写着:
木已成舟,昔时已逝,他忘却了,你又何必执着。
沈晋璋当时并没有太留意那瓣梅花,倒只是注意着那几个字。觉得有些可疑,却又因为当下事情太多,没什么时间多去琢磨这像是闲来无事作恶般的东西,便先搁置着了。
可现在这般看他却突然意识到了那瓣梅花,或许便正是表明着送信人的身份——
程昀晞的师父便姓梅,并且极其喜爱梅花。
又隐退多年,可能并不愿意透露自己身份,那字条还可能便是他送来的。
所以!梅空海是在告诉自己,程昀晞已经忘了那段记忆,不要再去纠缠他?
沈晋璋想明白到这,却还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问了一句:
“所以……小晞只是在怪三哥,当年的不辞而别?”
那晚的冲动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道刺,他知道无论程家如何,自己都不该把这些怪在程昀晞的身上,是自己有愧于他。所以这些年他一直耿耿于怀、暗自悔过,生怕再见之时程昀晞痛恨自己。
但现在告诉他,程昀晞或许已经忘了,他的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他小心的盯着程昀晞,见他听到后,微不可察的怔了会,然后起身转头看着自己,客气的扯了一个微笑,还嘴硬道:
“我怎敢怪您,三哥现在可是淮宁的总军,得罪不起的沈大司令。”
但他眼里的委屈却是遮不住的。
沈晋璋大概可以确定了他是真的忘了那段记忆。他想起自己走后程昀晞大病了一场,想必这与那病是脱不了干系的。
在北平时,他一个同学就曾和自己提过,有些人会因为过度悲伤或喜悦,导致身体应激性的忘却了那段令他情绪化的记忆。或许程昀晞便是被自己那般伤成了这样……
他不禁抬起手了,想摸摸程昀晞的脸,却又在将要触及之时顿了顿,转而放下了手,苦笑了笑。
忘了便忘了吧,他自私的希望程昀晞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可不明所以的程昀晞见他此番,却是满脸疑惑,不解的望着他。
沈晋璋轻呼出了一口气,又依旧像以往那般笑了起来,玩笑一般答非所问道:
“你三哥,是个恶贯满盈、出尔反尔的混蛋。”
程昀晞刚刚还懵着,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有些许惊讶,但听他骂着自己,心中又是一颤。
这就像是回到了当初他们一起打闹拌嘴时,沈晋璋也是这般总会依着自己。
程昀晞觉得莫名的有些心酸,像是闪躲一般后退了一步,又不甘心般朝他客气的笑了笑,淡淡说道:
“三哥说的对。”
沈晋璋没料到从小乖巧温顺的人儿,有一天也会有顺着自己的话来骂自己,无奈笑了笑,凑头过去哄道:
“行,那三哥明天去梅园给你赔罪,可不许躲着不见。”
说完,还习惯性的轻刮了一下他的鼻梁。
饶是程昀晞再镇定,但骨子里也还是是温文儒雅的程家小少爷,暗自与沈晋璋这样从小就机灵圆滑的人暗暗较劲定是会败下风的。
只是他没料到对方还能这般接上话,更没料到沈晋璋会突然靠近,一时间有些乱了分寸,紧张的攥紧了拳头,将身体微微向后仰去。
却又无端的想起了,自己好似还是被带入了他的圈子,依旧是那般被动,又觉得气愤。
沈晋璋却将他这些细小的微表情都收入了眼底,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轻笑了笑。
“可我现在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
眼前人毫无预兆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让沈晋璋愣了一会。
程昀晞抬头见沈晋璋并没有做声回答,只是看着自己,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他突然有些后悔了,这是他第一次对沈晋璋撒谎。还真有点怕沈晋璋因此就不再搭理自己了。可又不愿意低头,便僵直着身重新坐了回去。
一瞬间偏厅里就像是抽空了一般突然变得寂静。
突然他听到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
他不明所以的皱起眉头,也没有发现自己下意识攥紧的手心里已经满是汗了。疑惑的转身看着沈晋璋,却又在见到他饶有兴致的笑脸以及眼里那复杂的感情时,不知该做何举动。
接着他就这般直愣愣的看着沈晋璋绕过两人之间的沙发走到了自己面前,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那攥紧的拳头。
程昀晞这才意识到什么,慌忙松开了手,又
觉得浑身不自在,微低着头,感觉沈晋璋的目光就像是像是能把自己看穿一般。
然后是头顶一重,他抬眸看去,却见沈晋璋居然弯腰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挑眉笑道:
“那我便与你的心仪之人公平竞争。”
闻言,程昀晞更是愣住了,就这般呆呆的看着对方,迟迟反应不过来……
碰巧这时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急切的拍门声和一串撕心裂肺的喊叫,打断了这气氛。
“沈晋璋!快快快!救命啊——”
是宋锦行的声音。
程昀晞看了看紧闭的门,见沈晋璋扯了扯袖口站直了身,一脸不乐意。
果然下一秒,宋锦行就推门进来了。
急急忙忙冲进门的宋锦行看着眼前两人,也愣住了。
他先前听说程昀晞不会来了,这会又见到他还真有些猝不及防,更何况看现在在情况,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好像来的很不是时候……
不过救命要紧啊!
他尴尬的挠了挠头发,叫了声“小侄子”又冲程昀晞鞠了一躬道:
“抱歉了,借你家三哥给我救救命!”
便跑来了进来急急忙忙的把沈晋璋往外拉。
程昀晞刚刚还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不知所以,这会又被宋锦行这一套搞得更迷糊了,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他也有些懵了。
一旁沈晋璋却是皱着眉头,任宋锦行拉着自己出去了。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身后那愣愣出神的人,朝一旁的许宴吩咐道:
“送程小少爷回去”
许宴颔首,进门走向程昀晞,客气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微笑道:
“程小少爷,请吧,我送您回去。”
程昀晞并不习惯坐别人的车,此时又更像是还在与沈晋璋置气一般并没有起身,只是出于礼貌的朝许宴颔首表示歉意。他看着一旁跟着许宴一起进来的福贵道:
“叫成子来接我们。”
林成先前被程昀晞支去梅园取衣服了,这会也应该回来了。
福贵点点头,看了一眼外面说:
“成子早在外头了。”
顺着福贵的眼神看去,程昀晞正好也看到了在门口正望着自己的林成,便起身准备离开。
可没走几步就被人伸手拦着了,程昀晞不解的皱起了眉头,顺着手看上去,那人却正是许宴。
“还请程小少爷别为难下官,军令如山。”他对着程昀晞淡淡一笑。
不知为何程昀晞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笑意的人,突然就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善茬,直觉还在告诉他这个人可能对自己怀着恶意。
他觉得心里不舒服,便没有理会许宴,只是径直的走向门口,福贵便乖乖的跟着。主仆三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从后院出了沈家。
可这途中许宴也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只是林成在中间时不时的提防着,便也没机会再多说什么。
直到他们走到门口,三人看到那瘪了气的轮子,都一齐沉下了脸——
林成气冲冲的抡着拳头就要往许宴脸上去,却又被程昀晞喊住了。
“程小少爷,属下也是没办法了。”
“请吧。”
许宴依旧微笑着冲他们摆手,又绅士一般恭恭敬敬的走到了车门前,拉开车门示意程昀晞。
程昀晞无可奈何,只当是今天倒霉遇到狗了,不太情愿的坐上了车。
林成更是一脸不满的坐在了副驾驶上,眼底是藏不住的怒气,时时警惕着这人。
这头宋锦行把沈晋璋拉到了后院的一间杂物房里。
沈晋璋不耐烦的掰开了他的手无奈问道:
“他人呢?”
他,指的是陆恒渊,是沈晋璋舅舅的养子,现任北平总军司令,这人狡猾圆润,除了一次不可告人的合作,沈晋璋在北平时一直与他没什么过多交集。
沈晋璋觉得和这样的人交往无疑是与虎谋皮,即便自己不怕麻烦,但他也不想主动找麻烦。其次是他不喜欢那人干什么事都一脸谨慎,表面笑脸相迎却随时都在提防着身边人的性子。但有一个问题却让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宋锦行这小子不过是去北平找过自己几次,怎么就和陆恒渊这种人扯上关系?甚至陆恒渊还就这么盯着人不放了。这次居然还趁自己办的这新任宴追人追到淮宁来了?
“不知道,我刚刚看见他的时候还在前厅呢!”
“不过话说回来啊,沈晋璋?你明知道他死追着我不放,为什么还要请他来参加宴会?”
宋锦行一脸气鼓鼓的瞪着他,没好气的指责着。
“你以为我是活菩萨呢?还大老远跑去北平请他来,这是他自己主动写信找来的。”
沈晋璋无奈瞥了他一眼,又示意一旁整理东西的下人先退下,这才继续说道:
“你说为什么我在自己家,还要跟着你和做贼一样?还有,你和陆恒渊到底结的什么仇,你死活不肯告诉我,叫我怎么帮你?”
听他这么说,宋锦行刚刚还一脸横的模样突然就软下来了,很不自在的踢了一脚旁边的箱子,把那有些许红着的脸别开了。
“反正你得帮我就行,这事到时候有机会再说吧!”
“你趁他还没找到我,赶紧的给我找条密道什么的,让我先溜走。我刚刚看了看,沈家前门后院都有他的人在盯着,估计就等逮我!”
沈晋璋看他这依旧不肯告诉自己的硬气样,也懒得和去他多计较,冷淡道:
“我家哪来什么密道,你自求多福吧。”
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这宋锦行死活不肯告诉自己,却又三天两头来找自己帮忙,他可不喜欢这种像是被人使唤似的感觉,说完拉开门就准备要走。
可这刚迈出门,果不其然手臂就被人拽着了,身后还是宋锦行哭丧着的脸。
“你忘了我肩膀上的伤了嘛,忘了你的好兄弟拼命替你挡枪的模样嘛,沈晋璋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丢我一个人在这呢?”
沈晋璋最受不了宋锦行拿这件事情来威胁他,但这毕竟确实是自己理亏,宋锦行也确实因为肩上的伤在医院躺了三四个月,可是这小子动不动就提真的很让人心烦。
沈晋璋忍着打他的冲动,转身一脸假笑道:
“二楼最里间那是我爸的书房,现在还没叫人打扫,我吩咐过了没人敢去那,你先在那躲会吧,等陆恒渊走了,就赶紧滚回家。还有别乱动里面东西!”
宋锦行得了便宜脸上立马就恢复了笑脸,松了手道:
“得嘞!”
便小心翼翼的开始爬楼梯去二楼书房了。
沈晋璋无奈的整理整理了被拽乱的衣服,出了杂物间,又看了看院外的月色,脸上没再有刚刚那和宋锦行副笑嘻嘻嘴脸,取之而代是那正经的冷面。
他重新拿了一杯酒回到前厅去与客人继续虚与委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