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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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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莉拧开病房门,自简舒身后轻轻带上。
隔着玄关处的白墙,简舒只能看见床尾。
突兀地伸出一只脚,包裹着白色绷带,让人不忍多看。
她的心不觉拧紧,鼻尖翕动,好不容易止住的泪,一瞬又要上涌。
她极力克制着,三两步越过玄关,站到病床前。
病床上,盛君正阖目平躺,一手横在额前,听见脚步声,身子也没动一下,似对进来的是什么人,毫不关心。
床头柜上的加湿器吐出袅袅白雾,在他脸上加了层滤镜,青色眼底和瘦削的脸颊,都变得柔和。
简舒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如果片刻前还曾有过埋怨,此刻也只剩心疼。
“盛君。”
她开嗓,轻轻唤他。
他被小臂遮住一半的眼眸,在眼皮下明显滚动了一下。
几乎在就在同时,他移开胳膊,睁开眼,暗哑的嗓音透着疲惫,“你来了。”
陈述的语气,表明对她突然到来并不意外。
可能只是比他预想的时间稍早了点。
他的这个反应,让她稍稍心安,顿了半秒,她字斟句酌地说:“嗯,听说你受伤,我实在不放心,过来看看你,......听说手术很顺利。”
“嗯,”盛君不愿多谈自己的伤,伸过手,拉起她的手腕,往床边一带:“坐”。
简舒没有推拒,顺势在他身侧坐下,反过手掌,握住与他交扣:“疼么?”
问出口才察觉是句废话。
跟腱断裂,怎么可能不疼。
“疼。”盛君深色的眸子微黯,回答得很诚实:“但能忍。”
“怎么伤的?”
“训练时一个寸劲。”
见她脸色沉郁,他稍稍坐直身子,低声安抚,“原来就有撕裂伤,这下正好,进场彻底大修,我也借机休息休息。”
正在备战奥运的人,谈什么休息。
他分明就是安慰她。
从他脸上,简舒看不出丁点意志消沉的情绪,或者即便有,也被他隐藏得极好。
她眼里漾满心疼,一点也没和他开玩笑的心思,“为什么没告诉我?”
他无辜中透着无奈:“手机被收走了。我问姚莉要,她说我一病人要什么手机,不给。”
简舒撇撇嘴,“我不信。”
“真的。”
知道他拿姚莉当借口,简舒并没有拆穿,她瞥了眼门外,“......,姚老师法外开恩,给了我十分钟。不然我也进不来。”
“不理她。”
盛君压根不把姚莉的限时当回事,伸手指了指放在床对面桌上的包,“你帮我拿过来。”
简舒起身,将黑色训练包拿到他跟前,“要什么?我帮你找。”
“打开内侧口袋拉链,里面有个小盒子。”
简舒把包扽腿上,很快从里兜掏出一个棕色丝绒的首饰盒,握在手中,手感极好。
“这个?”
“嗯,送你的,打开看看。”
“......”
简舒放下训练包,打开盒盖上的按扣,两侧对开的设计,徐徐展开,里面躺着条K金项链。
肖邦锁骨链粗细,中间坠两个嵌钻的英文字母“S J”。
简舒轻轻从盒里取出项链,自然光线下,钻石火彩异常闪耀。
“喜欢吗?”
她的嗓子哽住,声音从鼻腔里出来,“喜欢。”
他唇角弯起,“喜欢就好。送你的生日礼物。简舒,生日快乐。”
呼吸不由地一滞,简舒诧然抬眸,“你怎么知道?”
“听简毅说的。”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问的简毅,但这条项链是定制款,吊坠十分重工,没有十天半个月,绝对做不出来。
简舒眼窝一热,一直憋着的泪终于得以宣泄,“那我今天要不来呢。”
“会让姚莉叫闪送给你送去。”
他笑着解释,“上午复查,下午会诊,总局领导又来探病,一直没抽出空,结果你倒把自己闪送过来了。”
简舒彻底破罐子破摔,整个人往他怀里一扑,哭起来。
“喂......,”盛君扶着她颤抖的肩,语带调侃:“我还活着呢。”
简舒不理,兀自哭得止不住。
屋外,姚莉开始敲门,声音闷闷传进来:“简舒,差不多了,出来吧。”
十分钟早就过了,姚莉站在门外,给足了耐心。
简舒抽噎着坐起,手里还一直攥着那条项链。
盛君指着吊坠:“别哭了,戴上给我看一下。”
简舒抬臂,自己将项链戴上。
锁骨链长短合适,字母吊坠正好嵌在正中的锁骨窝里,纯欲又性感。
摩挲着镶钻的字母,她喃喃道:“咱俩名字的首字母倒过来一样的。”
“嗯,所以上次做国王饼时,我刻的是JS。”
“......”
明明是来探病的,结果被他一次次戳心窝,鼻尖一酸,又想哭。
她擦去眼角濡湿,“说了什么时候能出院?”
他语气淡淡,倒是随遇而安:“不知道,至少一周吧。”
屋外,姚莉又敲了两声房门,简舒拉着他的手,起身,“姚老师一心让你好好静养,恐怕不会再放我进来了,你好好休息,等出院了再联系。”
“好。”
“那我先走了。”
说着她松开他的手,未及分开,被他倏地一握,又猛地一拉,眨眼间,她朝前趔趄着扑倒,视线所及,是他尖突的喉结。
“亲一个再走。”
他的嗓子有点哑,喉结微微滚动,说不出的性感。
简舒脸一红,唇瓣直接覆上他的喉结,然后顺着下颌,吻上他的唇。
她没经验,全凭一时冲动,完全不知道这一路浅吻的位置,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过蜻蜓点水,下一秒,便被失控的男人用大掌按住后脑,唇舌相依。
绵长的深吻几乎耗尽她周遭氧气,大脑完全停摆。
鼻尖丝丝窜入的气息,似草药清苦涩然,又似烈酒灼热炽烈。
分开时,两人胸腔剧烈起伏,额头相抵片刻,才弥散余温。
受伤以来被他刻意压制的脆弱失意,因这个吻而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他的唇抵上她耳廓,哑声道:“等我出院,你来陪我,好不好?”
简舒轻抚他低垂的头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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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君受伤的消息,于两天后经主流媒体对外发布。
只简单两句话带过,评论区清一色地祝他早日康复,希望仍能在今年奥运会上看到他的身影。
这段时间,简毅和姐姐的联系格外频繁,据他说,盛君出院后不会那么快归队,至少休息静养一个月,才能开始康复性恢复训练。
简舒开始打包,准备等他出院后,搬去他的住处,照顾他衣食起居。
除了放假,董颖从没见简舒做久不归宿的打算,看着她裹挟一身低气压默默收拾行李,有意调节气氛:“这就开始同居了?”
“照顾病号,你少思想不良。”
“脚踝受伤,关键部位又没事,不影响同居生活。”
简舒心情不好,懒得和她拌嘴:“......”
董颖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好了,没事的,你家盛冠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简舒鼻子一酸:“......真的?”
“嗯,真的。”
十天后,盛君出院。
总局派了专人护送,简舒在宿舍里坐立难安地等消息,直到晚上八点多,盛君发来微信。
SJ:接你的车在宿舍楼下,车牌号京AXXXX。
Alita:好,这就下去。
出宿舍大门,简舒看到路边一辆黑色轿车打着双闪,赶紧拖行李箱走过去,不等开口,车上的司机已经打开后备箱下车,“您是简小姐吧?”
“是。”
“您快上车吧,行李我来放。”
简舒觉得这个司机过分热情,又见车标的档次绝非一般网约车,疑惑地拉开车后门,发现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
借着清冷的夜色,隐约能够分辨,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她不确定道:“不好意思,请问您是?”
老者隐在暗处,看不太清脸色,语气倒很和悦:“我是君君的爷爷,外面冷,快上车吧。”
简舒当场怔住,又迅速调整好表情,“......,爷爷好。”
刚才她不知后座有人,习惯性打开后座车门,现在既然知道盛君的爷爷坐在后面,她作为小辈,自然不好和长辈平坐。
她指了指副驾驶,“爷爷,我坐前面吧。”
“没事,就坐这,”正好司机回驾驶座坐下,爷爷指着他开玩笑:“你要坐前面,小张该紧张地不会开车了。”
知道爷爷是句玩笑话,简舒并未忸怩,她配合的笑了笑,坐进后座。
汽车发动,简舒双手放腿上,坐姿如同发言席上的翻译,板正规矩。
老人看在眼里,带笑道:“不用紧张,我去看看盛君,他让我顺带稍上你。”
实则老爷子自己也没想到,孙子不走寻常路,以这样的方式让他和自己女朋友见面。
不过粗粗两眼,阅人无数的老爷子便将小姑娘看透,相貌气质学历,样样挑不出毛病,在他心中,已然是孙媳妇的最佳人选。
“和我们君君怎么认识的?”
“......”这事说来话长,不过简舒还是拣最关键的简要表述:“上中学的时候他给我们当过跆拳道教练,去年我作为志愿者,去体大给他们上法语课,就又见面了。”
爷爷表现出十足的兴趣:“哦?你是台城人?”
“对,我中学在台城一中上的,就在体校对面。”
爷爷点头:“哦,哦!台城一中好啊,省重点。”
简舒抿了抿唇,没说话。
“君君这孩子,这么多年,真正肯让我见的女朋友,只有你,他是把准了我的脉啊,知道我会很喜欢你。”
没想到爷爷会这么直白地表达对自己的喜爱,倒让简舒有些羞赧,“谢谢爷爷。”
“谢我做什么,是我要谢谢你,肯包容那个臭小子,一身反骨,好在挑媳妇的眼光还不错。”
“......”
简舒脸颊一阵发烫,她不知道老爷子自上次听孙子亲口说出要带女友回家,已对她做了充分的背调,只觉得祖孙二人拉进度条的节奏出奇地一致,2倍快进都跟不上,才第一次见面,就将她晋升成孙媳妇了......
“话说回来,君君也是苦孩子,这么多年,家庭生活一直不幸福,如今凭自己努力,好不容易取得些成绩,又伤病缠身,年纪轻轻的,连下地走路都费劲。小简啊,你能去陪陪他,我真的很感激,趁这个机会,你也好好劝劝他,该得的世界冠军已经都得了,是不是还要以损伤透支身体为代价,每天重复枯燥的练习,就为了获得那些已经属于他的荣誉,只要他肯回来,家里这摊事,不管他想干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
“这些话,我说他是不会听的,所以小简啊,爷爷就靠你了。”
“......”
心里五味杂陈,为他不幸福的家庭,为他一身伤病,也为爷爷对她的期许。
她怎会听不出,爷爷是想让她劝说盛君退役,回来继承家族产业,但他实在高估了她,他说都没用的话,她说又怎么可能奏效。
他对她说过,以后得的每一块金牌都是她的。
那是对她与他同甘共苦的一种最高褒奖和信任。
她又怎能站到他终极梦想的对立面,让他此生再也无法拥有那种站上冠军领奖台的高光时刻里,所有只属于王者的慰藉和快乐。
但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因为她知道,爷爷这份苦心背后的动因,没有一丝杂质,完全出于对孙子的心疼和爱。
“爷爷,我和您一样,都希望他能尽快走出伤病的阴霾,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虽然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老爷子仍是赞许的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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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君的住所在东四环,离京体大不远,几幢设计感极强的高层建筑,简舒无数次自高架上路过时都会多看两眼,没想到他就住在其中一层。
高端公寓,私密性极好,和爷爷从停车场出来进电梯,几乎没看到什么人。
电梯直达27层,一梯一户。
公寓门开着,简舒跟在爷爷身后进去,带上门,发现玄关地垫上,放着一双毛茸茸的粉色女式拖鞋。
脚踩进去,无比松软,是新的。
平层一眼看不到头,敞亮开阔,极简装修风格,几乎没什么家具。
“君君。”
爷爷扬声朝屋里叫了一声,“我们来了。”
没得到回应,老爷子步履渐急,继续朝里屋走,简舒快步跟上,又猛地一刹车。
走廊上的房门都是内嵌式,盛君从其中一间推门而出,手臂撑着拐,单脚落地。
“谁让你下地的?!”爷爷急着命令:“快,快回屋上床躺着!”
盛君恍若未闻,拉住简舒朝他的方向猛地一拽,头自然而然地搁上她的肩,“你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