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伍子橙

3、第3章

　　顾念慌乱地站起身，后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郑重其事地跟对方道歉，“对不起。”

　　为刚刚的投怀送抱，也为当年的酒后轻薄。

　　迟江似并不领情，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白天跟好弟弟相亲，晚上往别的男人怀里钻，顾小姐胃口不小。”

　　“不是，我没有。”顾念闷声解释，是她幻听吗？迟江不是对任何人都漠然处之，永远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吗？顾念从未见过他这么阴阳怪气。

　　看来这些年，他过得也不是万事遂意，因为他的父亲吗？出国前，她听说迟父打算再婚，也不知道继母对他好不好？

　　顾念抬起头，关心的话已经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抹婀娜身姿由远及近，那是迟江的女朋友，脱了白大褂，更显妖娆。

　　顾念这才恍然想起，迟江根本轮不到她关心，她没有这个资格。

　　迟江在等她开口，只要是关于当年，不管说点什么，他都愿意听。

　　“迟医生，好好玩。”顾念不知道说什么，情急之下借用闺蜜的祝福语，说完，察觉不正经，逃似的跑开了。

　　“老迟，看什么呢？”周恬顺着迟江的视线看过去，一个壮大汉从卫生间走出来，大冬天穿件紧身背心，周恬立马激动起来，手啪啪啪拍吧台上，“口味这么重？”

　　迟江冷冷地觑她一眼，沉默地从裤兜里掏出个盒子，盒子大小，让周恬心头一颤，更加激动，瞪大眼睛：“我去！不会吧，老迟，你要跟我求婚？”

　　顾念洗完手出来听到迟江要跟女朋友求婚，她目不斜视地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未曾察觉某个人的视线一路追随。

　　见人脸色不好，周恬讪笑道，“哎呀，跟你说笑，这么严肃干嘛？”

　　迟江收回视线，离开前，将盒子放到吧台上，“老叶出差，这是他送你的生日礼物。”

　　周恬追在后面挽留，“别走啊，其他人等会儿就来了。”

　　迟江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说：“好好玩。”

　　“老迟，今天我生日。”周恬提醒。

　　迟江眉眼未动，语气淡淡地道了一句生日快乐，穿过喧嚣的舞池消失在人群尽头，留周恬一个人站在吧台前面，她靠上吧台，手肘撑在迟江刚刚依过的地方，明明前脚才走，台面已经没有温度，冰凉彻骨。

　　周恬抽出一支烟，低头点燃，很快就吞云吐雾起来，嗤笑道：“死男人，可真难追啊。”

　　“帅哥有女朋友了？那个女妖精？”沈落落趴在沙发椅背上偷偷打量周恬，“他俩长不了，所以，别灰心，咱还有机会。”

　　“求婚了。”顾念跟着看了眼周恬，烟雾袅袅，周恬真的像极了仙侠剧里扭着腰肢出场的女妖精，一个眼神足以勾魂夺魄，也只有这样绝色的女子才配得上迟江。

　　听出顾念的失落，沈落落勾住她的脖子，从后面将人抱住，安慰道：“求婚就求婚呗，反正咱还有前男友。”

　　顾念：“……”

　　*
　　顾念七岁前在孤儿院长大，院长说捡到她的时候，巴掌那么大，以为养不活，结果不仅养活了，身体还比其他孩子好，没生过一次大病。

　　按理说，收养家庭大多都会选年幼的孤儿，这样更容易建立和培养亲子感情，顾母却执意收养已经记事的顾念。

　　顾念问过原因，顾母也不瞒她，说她长得很像自己意外去世的女儿，不过她女儿要比她闹很多，而且很喜欢撒娇。

　　顾念当时就在想：如果她没有一生出来就被亲生父母遗弃，而是跟顾母的女儿一样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她或许也会闹一些也喜欢撒娇吧？

　　毕竟撒娇的前提，是有人宠着。

　　她之所以小心翼翼，是害怕又被人丢了，就像一块抹布。

　　万幸，虽然养父人面兽心，但顾母对她很好，不是生母胜过生母，为了她，顾母付出太多了，这次回国，顾念只想顾母过得顺心顺意，不希望她再为自己操心，所以即便排斥相亲，顾母一句话，顾念还是去了。

　　进门前，顾念在楼下徘徊许久，做足了心理准备，把相亲经过跟顾母一说，顾母不但没生气，反倒舒了一口气，“拒了也好，小杜太年轻，不适合你，妈回头给你介绍个稳重些的成熟男士。”

　　顾念懵了一秒，“还要相亲？”

　　顾母给顾念冲了一杯热牛奶，回屋前抬手拍她的肩膀，“你天天不是上课就是写小说，出门也就跟沈落落一块玩，连个男人都见不着，不相亲哪来男朋友？”

　　顾念捧着暖烘烘的牛奶杯，小声嘟囔：“谁说见不着，今天就碰到迟江两次。”

　　“你说碰到谁两次？”顾母拉开门探头问。

　　“没，没谁。”顾念低头喝了口热牛奶。

　　热牛奶没喝完，顾母拿着手机折回来，坐到顾念对面的餐椅上，笑得无比和蔼可亲：“下周六有时间吗？”

　　顾念有不好的预感，搬出闺蜜推辞道：“今天跟落落约好周六一块逛街。”

　　“有时间就行，”顾母举起手里来回晃了晃，一口大白牙比屏幕还要亮，“我已经答应你秦阿姨了，是你秦阿姨表姑妈的外孙，好像是个医生，不仅工作好，长得也一表人才，你过去跟人见一面。”

　　顾念立马想到迟江，第一次相亲在医院，就被逮了个正着，要是第二次，万一是迟江的同事，到时候又被他知道，他指不定以为自己多恨嫁。

　　“妈，其实……”顾念斟酌了用词，“我不太喜欢医生。”

　　顾母目光微顿，脸上自责，“小念，是妈对不起你，要不是我生病，前些年你也不会隔三差五往医院跑，更不会打心底抵触医生这个职业，都怪妈！”

　　顾念坐过去握起顾母的手，宽慰道，“妈，你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讨厌医生？”顾母看着她，抱着期待。

　　顾念诚实地摇头，“不讨厌。”
　　甚至感激，和充满了敬畏之心，如果不是医护人员尽心尽力，顾母也不会康复那么快，她可能早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那就这么定了，周六相亲，”顾母喜笑颜开地拍拍顾念的手背，“妈有预感，这回肯定能成。”

　　顾念：“……”
　　她妈越来越会来事了。

　　*
　　顾念回国大半年，日子过得很平静，每天两点一线，学校上课，回家睡觉，就像一池波澜不惊的湖面，直到昨天遇到迟江，心头泛起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也不知道昨天他女朋友有没有答应求婚？

　　答不答应跟她有关系吗？他又不是跟她求婚！顾念拍拍自己白乎乎的小脸，心中郁结，她到底怎么了？一天心不在焉，总忍不住去想那个人……明明昨天之前，一切还好好的。

　　顾念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批改试卷，低头，发现自己在学生的试卷上写了那个人的名字！

　　完了！她疯了！

　　顾念仰天长叹，视线抬高，骤然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这才想起办公室不是她一个人，她的学生就坐在对面看尽她的窘态，顾念难为情地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试图转移对方注意力问，“小迩，你爸爸是不是快到了？”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顾念下完课回办公室，收好东西准备离开时，周迩敲门进来求收留，说她爸临时有事晚点过来接她。

　　这一晚就一个小时，外面天都快黑了，周爸爸还没来。

　　事不遂人愿，顾念未能转移小女孩注意力，周迩往前趴到办公桌上，狡黠地眨眨眼睛，问：“顾老师谈恋爱了？”

　　“没有。”顾念下意识否认。

　　“那就是……”周迩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念，人小鬼大地继续猜道，“老师有喜欢的人了。”

　　顾念不着痕迹挡住试卷上的名字，眼睛一弯露出点笑，“无可奉告。”

　　“那就是有了，”周迩叹气地摇头，“可惜了，我认识个超级大帅哥，本想说介绍老师认识。”

　　顾念被小女孩逗笑，眉眼舒展，眸子明亮了几分，“大帅哥看不上老师，你留给大美女姐姐吧。”

　　“老师就是大美女啊。”周迩很喜欢顾念，长得好看不说，最重要的是脾气好，不管班上同学怎么调皮捣蛋，顾老师也没发过一次脾气，总是笑盈盈的一脸温柔，不像她表姐，动辄就凶她，难怪她哥不喜欢她。

　　顾念笑而不语。

　　周迩还想说什么，电话手表响了起来，她接通来电，很快挂断，一脸雀跃地跟顾念说：“老师，我家长到校门口了。”

　　顾念关了办公室的空调，拿起手边的外套穿上，“走吧，老师送你出去。”

　　周迩乖巧地牵住顾念，心情似乎很好，一蹦一跳，嘴里哼着歌，顾念低头看她，一颠一颠的丸子头下面，一双又黑又亮的桃花眼，鸦羽的睫毛十分卷翘，忽闪忽闪……

　　怎么越看越跟某个人长得像，顾念觉得自己魔怔了，做什么都能想到迟江……就连学生家长，她也看到了迟江的影子。

　　校门口路边停了一辆黑色越野车，驾驶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清冷衿贵的侧脸，迟江右手握住手机贴在耳边讲电话，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扭头往校门口看了眼，薄唇轻启：“外婆，周六的相亲，你帮我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