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两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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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哥，我……这些年，你……”
林絮还想挣扎一下，可望着梁音那张戴着“亲切”面具的脸，心一点点地抽疼，说不出一句有用的整话来。
人活在世，为了生存，或许，都有一张面具。
一般人的面具，多是虚与委蛇的假面，一味的逢迎讨好，隐藏内心的暗面。
这种面具，虽然能在丛林中一时安身，但终究过于扁平，就像是过份美化的厚实的妆容，遇上见多识广的老社会人，一眼就能识破。
而梁音的面具，则是一套完整的社交人格。
喜怒哀乐，嬉笑怒骂，各种“人性的本能”应有尽有，只不过，这些“本能”都出现地恰如其分。
任谁与他相处，都觉得舒服、自在，如沐春风，又在他“适时”展现出的棱角中，感受到些许“真性情”。
老话说，相由心生。
恰如其分的梁音，长着一张恰如其分的脸，合情合理，相辅相成，极具迷惑性。
所以他的那张面具，就像“0感体验”的极薄套，绝大多数人，压根儿感觉不到。
而一旦突破那道面具，才会发现，世人眼里的梁音，不过是他隐形的铠甲，用来应付形形色色不值得交心的人。
当然，这个世界，值得交心的人，本就不多……
林絮，曾经算一个。
只是可惜啊，气盛的年轻人，最是青春鼎盛的时候，心里只装得下自己。
误打误撞闯入了鲜有人至的秘境，触摸到了鲜有人触及的柔软，甚至还被当作同类小心庇佑，却什么都不懂。
到如今，被扫地出门，任他再后悔，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面具，像对其他外人一样，对着他表演。
而面具背后，那颗他曾辜负过的真心，却再也碰不到了。
“咳，咳。”
或许是林絮的表情太过凄哀，又或者是凝视的眼神太过执着，梁音的笑脸，终于缓缓收敛起来，一丝不太显眼的不耐烦，从眼底匆匆掠过。
他站起身，理了理衬衫下缘的褶皱，瞥了眼墙角的座钟。
“呀，时间不早了，你休息休息，我去看看会场那边的情况……”
梁音抬脚就往外走，林絮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几秒，忽然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几步追到门边，一把推上被拉开的门，堵在门口，拦住了梁音的去路。
“音哥，我……之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好，这三年，我一直在反思，想要当面跟你……”
“道歉么？”
梁音截住了林絮的话，笑了笑，依旧是那副滴水不漏的面孔。
“小絮，我刚才已经说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你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个人立场不同。
当然啦，你要是非心里过意不去，实在要道歉什么的，那我也接受。
你说声‘对不起’，我就跟你回句‘没关系’，从今往后，你也就别再纠结这个事了啊。”
“对不起”，“没关系”，话都被梁音说完了。
而且，语气那么轻松，仿佛轻描淡写的六个字，就能把他们八年的爱恨情仇一笑泯之。
所谓“两讫”，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可这不是林絮想要的。
“音……”
林絮不希望把对话终结在这里，更不想他和梁音的关系终结在这里，就算没想好妥当的说辞，也心急火燎地开了口，想要争取一线转机，突然，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音哥！你快帮我看看这妆……造……”
一个漂亮得像从校园漫画里走出的唇红齿白的男孩子，从门后探进了身，与循声回头的林絮四目相对撞了个正着。
男孩被林絮的表情吓了一跳，愣在原地，漂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盯着林絮那张凛冽的冷脸看了好几遍，终于还是调转目光，向梁音求助。
“音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呃，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们在说隐私的话……这位是林老师吧……”
男孩尚有些稚气的脸上，浮上了两团绯红，看看梁音，又望望林絮，试探着向林絮伸出右手，似乎想化干戈为玉帛。
林絮却一动不动，通身寒意依旧，眼里则隐隐冒着火光。
他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会从另一个男人嘴里，听见“音哥”两个字。
在他的认知里，这是梁音许给他的专属称呼。
可他还没来得及质问，这个人凭什么这样叫梁音，就见梁音从他身边掠过，直直向那男孩走去。
“没说什么隐私的话，老熟人叙叙旧罢了。”
梁音走到男孩跟前，伸出手，无比自然地抚上他细长的脖子，替他整理好了衬衫领口的折痕。
“王总这次真是下本了，连发布会的妆造都请得这么好，不欠也不过，火候恰恰好，跟这套衣服也配。”
得了梁音的夸赞，男孩眼见地高兴了起来，方才被林絮吓出来的惊愕一扫而空，转瞬就换上了晴空般的笑脸，亲昵地挽住了梁音的胳膊。
“那是！音哥眼光这么好，挑的衣服怎么搭都好看！”
男孩脑袋一歪，自然而然地靠在了梁音的肩头，撒娇似的蹭了蹭，逗地梁音“扑哧”笑了出来。
“你个小骗子，天天嘴巴抹蜜，把人哄得团团转，要不是音哥定力好，被你卖了都不知道。”
梁音嘴上数落着，语气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亲昵，听起来，既像在规劝调皮的孩子，又像在安抚撒娇的情人。
“好了，别腻歪了。”
梁音轻轻拍了拍男孩毛绒绒的脑袋。
“跟我一块去现场看看吧，熟悉熟悉环境，免得一会儿紧张。
今儿来的记者，都是些资历的，没那么好应付。”
男孩头离了梁音的肩头，手却一直不肯松，依旧像个挂件似的，挂在梁音的胳膊上。
“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呀，遇见不会答的，我就冲你眨眨眼，你来帮我救火，不就可以了？”
“那我也不会怎么办？”
“不会的！音哥怎么会不会呢？音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音哥是最棒的！”
男孩抱着梁音的胳膊摇啊摇，摇得梁音无奈地扶上了额头。
“行了，行了，小祖宗，我真服了你了……走吧，咱们别在这耽搁事儿……”
梁音反手牵住男孩的胳膊，拉着他就要离开贵宾厅，陷在震惊中的林絮，这才回过神，三两步就追了上来，一把拽住梁音。
“他是谁？”
林絮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刚刚目睹的一切，对他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他从未见过梁音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任何人。
亲切，宠溺，举止的温柔，像在对待挚爱的情人，言语间的姿态，又像是护佑子弟的好大哥。
在林絮的记忆里，在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梁音都没有这样对待过他。
那个时候，梁音对他，更像知根知底的朋友。
遇见了糟心事，心情不好，梁音会默默陪着他，喝酒、撸串、做些“放纵”的事情，包容他发泄的所有情绪，等他宣泄够了，恢复理智了，再酌情帮他分析、替他开解。
而他取得了任何哪怕微小的、不足为外人道的成绩，梁音也会在他只是自己暗爽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搞些小小的“庆祝”，让他前进的每一步，都变得记忆深刻。
这样静水流水的付出与陪伴，发生的当下，林絮并没敏锐地感受到它的难能可贵，直到彻底失去了，才渐渐悔悟，抓心挠肺地想要重新拥有，就算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
然而，这跟刚刚他目睹的甜腻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林絮紧紧盯着面前这个还冒着奶气的毛孩子，想知道他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凭什么得到梁音这样的疼爱？！
嫉妒、懊恼、幽怨，林絮的心被狂躁的情绪充斥着，急迫地想从梁音嘴里得到一句安抚，告诉他，只是个亲戚，或者，哪个至交好友家的小孩。
梁音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回过头，看看他，又看看他抓着他胳膊的手，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气氛变得紧张，林絮的手，在梁音的注视下，渐渐有些局促。
不甘心松开，可再僵持下去……
林絮望着梁音，看着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淡漠，一如三年前，他们彻底闹掰的那晚，梁音留给他的最后的表情。
“音哥……”
林絮强迫自己冷静，语气软了，音量也降低了许多，试探的呢喃中，带着求和的意愿。
梁音抬起眼，回望着林絮，嘴角刚一动，身旁的男孩就抢了先，又一次向林絮伸出了手。
“林老师，你好，我叫季晓帆……”
听见那孩子姓“Ji”，林絮大大松了一口气，身上的寒意瞬间散去不少，这一次，终于回握住了季晓帆。
“你好，之前没打过招呼，不太有印象，你是纪导的亲戚？还是……我记得，纪导是有个上大学的儿子……”
“……啊？
啊！你恐怕误会了。
此季非彼纪，我的季是季羡林的季，不是纪晓岚的纪。”
季晓帆笑着揉揉自己的后脑，年轻人特有的青涩里掺了些憨气，并不显得傻，反倒别有一番无邪的少年感。
林絮看着眼前白纸一样单纯又直白的青葱少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哦，那你是……”
“他是孟尘这个角色的演员，之前一直在国外，入行的第一部戏，还请……林老师多多帮衬。”
季晓帆没来得及再开口，梁音就替他解释了。
林絮听了，深深地看了季晓帆一眼，才调转目光，望向梁音。
“他就是那个男二？”
“这么说恐怕不太准确，这次是双男主的戏，并没有男一男二的讲法。”
梁音笑着解释，林絮却气得剑眉都飞上了天，正打算质问，这么个不知出处的愣头小子，有什么资格跟他双男主，就听梁音补充道。
“当然啦，论番位，大影帝肯定要在前面的。
晓帆年纪小，又是第一次拍戏，未来的路很长，理应向前辈好好学习。”
梁音拍了拍季晓帆的肩膀。
“来，晓帆，好好跟林老师自我介绍一下，之后跟着林老师好好学习。”
季晓帆赶紧表态。
“嗯嗯！林老师，久仰大名，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过你的片子，可以说，我是看你的片子……”
“咳，咳咳，诶，晓帆啊，这个话并不可以这样说……”
在林絮眼里的火星迅速升腾、就快要迸出来前，梁音拦住了季晓帆未说完的“长大的”，对着林絮，脸上挂上了几分歉意。
“那个，晓帆的父母是……”
梁音顿了一下，看了眼季晓帆，才又说。
“是演艺圈里的前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带着他移民到国外。他中文不是太精通，没有冒犯的意思，单纯只是表达他很喜欢你的表演。”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季晓帆抓着林絮的手，握得更紧。
“林老师，你实在太厉害了，我一定要好好向你学习，追随你的轨迹，努力钻研，早日成为和你一样成功的好演员！”
作者有话说第3章 两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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