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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随时都可以 ...

  •   面对这个吻,危错错既不挣扎、也没迎合,只是任由乐神望动作——被他索取着。

      女生一向瓷白如玉的肤色染上了红,但乐神望认为那不是羞涩,比起第一次接吻时的抽离,反而更像是──激愤的怨尤。

      是的,危错错正在经历一场突然爆发的战争。有关她心灵的战争。

      继上次暴雨一别,他们再也没联系过。危错错不是没想过两人的关系,但多年训练的本能令她开始不自觉分好了优先级,默认把申屠真放在第一位,不允许自己多出精力去处理“残余”。

      这也是危错错今天会为申屠真送上鲜花的原因。她本想按自己的节奏慢慢推进一切,但乐神望前几天的表现过于出格,反而激起了她潜意识中对母亲的服从。

      因为那是危错错的“安全区”:只要听从母亲的命令,就一定能毫无风险地得到对应的奖励。

      可这一切,又一次被乐神望轻松打破了。

      向来是个三好学生的少年,即使在满是贵族的校骑士团也风评甚佳,更不用提校内外的知名度,人人都夸他阳光绅士、温暖亲切。

      就连她自己也没想过,乐神望这样的人,竟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强吻自己。

      他明明应该在校园和大陆的规则里享受安全的一切才对。一个规则的宠儿、完美的化身,根本没有弄出任何丑闻来玷污自己的必要,不是吗?

      ——更何况,他是在这个几乎不能更圣洁的禁忌之地,与她一个无神论者亲吻。

      接着,危错错又开始愤怒起来:这么一个计划之外的变数,并非任务对象的无用之人……凭什么,要她也担上同样的风险?

      但凡神圣第一祷告室路过任何一个人——甚至是一只会说话的蚂蚁,他们两个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凭什么自顾自地拉着她跳进这样湍急的罪恶之河?凭什么宁愿与她相拥着溺毙、也不肯放她一条上岸的生路?

      ——可再接着,危错错的怒火却转移了对象。

      她的世界变了色,不再是危家标志性的翠色竹林、也不是金子笙亲手为她打造的金色囚笼,取而代之一片浓烟滚滚的火海,黑红相接。

      那火徐徐烧起、熊熊旺了,不再只围绕着乐神望一个人,而是蔓延开来,变成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歇斯底里的狂欢。

      里面,燃烧的是她因不甘而沸腾的鲜血、因绝望而纵横的眼泪;混杂的是乐神望褪去染剂后原本低贱的棕色,还有她漂白过无数次肤色之前那真正黯淡的黄。

      她的一切负面情绪,终于再次在罪恶、突发、强制、禁忌的场域之下爆发出来,毫无掩饰。

      是的……

      是的。

      是的!她讨厌这世上的全部!

      她讨厌自己像条狗一样,无论是危青梅的鞭子、还是金子笙的笑容,都会让她条件反射地摇起尾巴;她讨厌做任何事都要围着任务打转,像个可笑的傀儡;她讨厌看到别人都在为自己活着,恨也好、爱也罢,该死的用力;她讨厌自己还活着,明明根本看不见名为自己的明天。

      可她似乎不讨厌……并不讨厌,和他接吻。

      之前不讨厌,现在──也不讨厌。

      念及此,危错错不再只是承受这个吻,反而主动出击起来。

      只要最终达成目的就好了……不是吗?至少这中间的过程,她想自己随心地掌控。

      这是她主动想做的、真正为了自己而做的事。

      她是快渴死的人,就算眼前的水里有毒,明天的毒发也不比此刻煎熬痛苦。

      情与欲澎湃、恨与怨缠绕,她想起了那个点燃她命火的人。

      金子笙,你在我面前高贵圣洁、纯净如雪、清白无瑕、不食烟火──哪怕窥见我的一丁点超越血缘的欲望,也会忍不住皱起那漂亮的眉头,满眼嫌恶,斥责我罔顾人伦、不知好歹。

      ……可你在危青梅面前,除了金氏的姓名、丈夫的身份以外,又有过哪怕一丁点尊严吗?

      你反复被她虐待、又病态地爱上这种快感,被她用透明的丝线牵引,痴情而执着,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都是你的自以为!什么爱人情人,不过是狎玩的X子!甚至不比府里一个称心的下人!

      危错错加重了呼吸,主动伸出舌头,用上老师们教授的调情之法。比起上次的密不透风,显然这回她更有技巧──甚至十分高超,反而弄得乐神望招架不住,率先退开,气喘连连。

      看着乐神望那张完美的脸蛋上露出旖旎的蜜色,危错错笑了起来。她的眼角带泪,闪着足够痛快的哀艳。

      两人分开后,男生静静平复着呼吸,颤声开口:“错错,你不理我的这些天,我快疯了。其实无论你是什么样的,只要是你,我就会爱上那样的你。为了证明这一点,我才在这里做出亵渎神明的事——从这一刻起,我和你一样,也没有信仰了。”

      他缓缓道:“为了心爱的人,我愿意变成光明神的罪人。错错,就算只能在这里与你温存片刻,我也觉得值得。”

      危错错瞳孔一缩。她的身体不自觉战栗起来,胸口的畅快急剧爆裂,呼吸屏住,喉头都带了血味。

      少女没有顺着他的话,反而摇头:“可你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就吻了我……你这完全是一种强迫,不是吗?”

      听见这话,乐神望笑了起来,神情有点邪气。

      他说:“所以我是罪人。我是光明神的罪人,我也是你的罪人。”

      危错错的内心有什么在疯长。

      一些本不该生出的、深埋于灵魂底部的恶劣,正如潮湿的雾气缓缓升腾,侵蚀着她摇摇欲坠的躯体。

      可也没有什么好侵蚀的东西了,她想。

      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是个腐朽溃烂的空壳。

      少女抬起手,往下方遥遥一指:“既如此,那么我命令你,现在,跪下忏悔。”

      乐神望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如你所愿。”

      他从不是自己的目标,也与申屠真关系不近,所以她没主动对这个人做过任何努力。

      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一个优秀卓绝的少年,依然爱上了自己。他没想从她身上得到任何回报,哪怕是平等的交换。他甘之如饴地为她付出着一切:亲近如海水的朋友、珍惜着的少男初吻、类似插足者的骂名、甚至是……

      甚至是──

      光明神的意志!!

      想到这里,危错错放下了心底最后一丝犹豫。她粗暴地抓紧他两鬓的头发,克制地亲吻了他的额头。

      ——她将比起对金子笙,更加重视眼前这个为她痴心一片的人。她会允许他走近自己一些,窥见一部分真实的自己,听命于她,为她所用。

      这就是她这个“神明”,能给予少年这唯一信徒的最高祝福。

      危错错没意识到的是,她以为是在脑海中顺势演化的一切,其实都是无形中被乐神望推动着的。

      是他一步步地走进危错错,用全部的真心来操控她这个假人。

      酣畅淋漓的表演、天衣无缝的欺骗、加上自保逃命、掩盖气息的绝佳身法,这就是几乎无人知晓的、乐神望能进入精英分部的理由。

      按照池野的命令去扮演另一个人,他还需要勤加练习;可扮演他自己──扮演一个符合外界认知的他自己,是他引以为豪的专长。

      乐神望用跪伏的余光看见了窗边流进的月影。

      月亮不介意太阳的针锋相对,月亮只是安静地做自己,黄皮肤嵌在蓝黑色高高的天际,笑嘻嘻的,大喇喇的,不解的,疏离的。

      月亮不知道自己的迷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月亮。可这样就好。

      乐神望想,他迟早会把那卑鄙的烈日剿灭、粉碎。他会吞吃掉所有艰难险阻,只为他久久望着──从俯视,到仰视,到快脱离他的世界──幻梦一般的月亮。

      在一众美丽中也独一无二的、常常唯独不照拂他的、如泪水般经世潮湿的、掉进他年轻的船舱的。

      ——不是他的月亮。

      …………

      而此时此刻,我们一无所知的月亮小姐正与一条喷火恶龙大快朵颐。

      严格上来讲,此龙并非恶龙,甚至还是一只善良正义的好龙,只是偶尔脾气暴躁些。

      今夜的匿名酒吧一如既往地平静。尽管阿斯特里德的平民数量不少,但并非平民都经济窘迫,像乐神望那样出身平民但家境殷实的也大有人在。

      因此,如匿名酒吧这样破落的苍蝇馆子,人流量是比学校内的普通平价场所还要少的。

      靠窗吧台位,惊鱼盘腿坐在海绵爆裂的高脚凳上,大口咬着蘸了果酱的面包。

      她一边咀嚼,一边嘟嘟哝哝地给海水倒酒:“祝贺你拿下比赛!说真的如果是之前的我,肯定没想过你能赢……但自从你救出夫错之后,我就觉得,你赢比赛这事一点都不稀奇。”

      海水愉快地和她干杯:“那是!鄙人还是有点小本事的!说起来,夫棋怎么样了?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前天刚好转些,现在是深度昏迷的状态,养养身体,总会醒来的。不过,治疗师说,要是再晚几天送来,生还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了。”

      惊鱼郑重道:“海水,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挽救了一条生命——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这话倒是没错……那我就先厚着脸皮跟你说句不客气,毕竟这顿饭还是你请我的。”

      海水打了个饱嗝:“不过惊鱼,我很好奇一件事。你说步阳明是你最好的朋友,夫棋是你后面认识的学姐,对吧?如果失踪的人是步阳明,我能理解你的这样肝脑涂地……可你和夫棋的关系有这么好吗?好到,你可以为她付出那么多?”

      惊鱼眉头微微皱起,似乎之前没想过这一茬:“……多?我为她付出了很多吗?没感觉啊。或许是我这人做事比较极端,我认定一个人,就会把对方看得比我自己还重要。现在,海水,你也是我眼中的‘自己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惊鱼语气很平静,表情也克制而认真。她没像在禁闭室里那样激昂而狂躁地发言,但海水知道这话中的分量。

      她赶紧摆摆手:“哎哟!别别别,惊鱼,你这样弄得我压力很大──我可不希望你再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了!你就好好的,先把自己养好,再管别人的事吧。”

      惊鱼用手背擦了下嘴巴:“……把自己养好?那对我来说很难。”

      正在这时,海水的叶脉突然震动起来。她没看是谁,随手接起了通话:“歪歪歪?谁呀?”

      “水,最近侃公主联系你了吗?”

      海夏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都没来找我,甚至我人去找她,她都不肯见我……”

      ……不是,这人又在伤春悲秋些什么呀?!

      海水对此多少不耐:“我以为什么事儿呢!你能不能别胡思乱想呀,你就这么闲吗?我们公主殿下日理万机,最近忙一点,没空了,不是很正常?”

      “可是——她不让我去见她……”

      海夏有些恍惚,近乎喃喃地叙说着:“我被拦下来了……可那个家伙居然能进去!她只是讨厌我了,她腻了──我的叶脉不接、消息也不回……”

      听这人这么说,海水倒是品出了几分不一般。

      她嘴巴激烈地嚼着果干,倒是乐得看海夏吃瘪:“你说的人不会是狄副会长吧?哎哟,人家跟侃公主两个青梅竹马,天天守护在身边,跟你这个后来的能一样吗?你当然要往后排排啦!先来后到懂不懂?”

      不过,海水也没真想把海夏气死。她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气势:“这样,本大人勉为其难地帮你去问问公主殿下好了!你再反思一下自己做错了什么——有空多找找自己的问题!知道不?不要什么都怪别人,怪环境……”

      海水反过来爹里爹气地把海夏说教了一通,终于心满意足,方才挂断。

      惊鱼满脸写着嫌恶和惊悚:“……芝士报上说你是公宜侃的跟班,我本来还不信,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假!我真受不了你!虽然你是贵族里我最喜欢的一个,但我现在还是想吐。”

      海水扁扁嘴:“你先忍忍吧,没办法,我就是开学第一天就被公主殿下钦点的头号跟班呀。”

      “……给别人做奴才你还很骄傲是吧!恶心!”

      眼见惊鱼还要慷慨激昂地演讲一番,海水赶紧打住此人:“稍等啊,我先联系一下侃公主,不然我怕我哥真伤心过度致死了。他真的很脆弱来着……”

      女生信心满满地给她亲爱的侃公主打了叶脉过去。

      一个,两个……

      一直到第五个,也没能接通。

      惊鱼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要么像你说的,她公宜侃太忙了,‘日理万机’,没空鸟你;要么就是像我猜的——当然也是事实,她根本就不想鸟你。哦对,还有你那个哥。”

      海水悻悻道:“才不会!我跟侃公主之间不会有误会的。等着瞧,我吃完饭就去骚扰之!”

      “我等你碰一鼻子灰!巴结这种权贵能有什么好下场?”

      临了,惊鱼又说:“本来不该跟你一个也在风纪的人说这些,但我还是想提一嘴:你不是很爱点外卖吗?外卖又是被学校严令禁止的……那你有没有想过,风纪为什么不下令抓捕我们‘骑手团’?信鸽筒里的小广告抓不到,那送外卖的这些风里来雨里去的家伙还抓不到吗?”

      海水想想,觉得好有道理:“……确实诶!为什么会这样?”

      惊鱼微微一笑:“海水,你知道贯双里每个月要从阳茁一这里抽走多少钱吗?”

      海水怔怔地看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7章 随时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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